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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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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这天,杜杰下班回来,远远的,他就看到那条通往自家小区的路已被拥挤的水泄不通了。
他拨开人群,问向旁边的大妈,“怎么回事?大家都在这里,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快看那里!”身材发福的社区大妈捂着嘴指着远处,紧张到失声。
顺眼瞧过去,杜杰的心瞬间提上了嗓子眼,整个人也僵住了。
三岁的小幽正在十楼阳台的栏杆上摇摇欲坠,楼下正是一条河,想过去接都不行。
自家的保姆秋荷趴在栏杆上,伸出手去拼命的勾,想把小幽勾回去,可是小幽却离她越来越远。
更令人沮丧的是,消防员还没有赶来。
杜杰大声叫嚷,寻求帮助。
正呼喊时,孩子手上没抓牢,忽的垂直下落。
立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惊呼,紧接着就是一声沉闷的落地声。
结实的严冰上硬生生的被砸出了一个大大的窟窿,碎裂的冰纹令人绝望的延伸到远方。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杜杰尖叫着,发了疯一样,跳入了冰冷的河水,不管不顾的找寻着自己的孩子。
冰下的水流湍急,转眼间就没了孩子的踪影。
人声鼎沸,呼号救援之声不绝于耳。
帮忙找寻的人不计其数,但就是没有孩子的影子。
消防员也赶来了,拉网地毯式的搜寻了整条河流的下游,可仍是一无所获。
男人形神俱丧,俨然已成了一具行尸,不知道晕厥了多少次,最后,他是被人抬回家里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秋荷早就吓跑了。
房屋寂寂,没有了一丁点儿的生气。
短短半天时间,他就形若槁木了,锥心刺骨的痛无情地钻入了他的五脏六腑。
公主房中再也没有了欢声笑语,只剩下了低沉的呜咽。
凌晨五点,白怡兰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她首先开口,“杜杰,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听到了她的声音,死寂的他忽然被唤醒了,一股无名业火冒了出来,“你不要说!先听我说!”
“不,这件事很重要,你要先听我说——”
男人大声喊了出来,“不,你的事情不重要!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孩子没了——”
“我也是刚知道——”
他瞪着她,发现她脸上竟没有半点悲痛之情,相反的,却红扑扑的,似带了兴奋之色。
莫名的,他心中燃起了一团怒火,极度压抑着悲痛的男人彻底爆发了,整个屋子里都充斥着他的咆哮,“你到底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家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没有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
女人拉起他的手,抚慰着他,努力让他平静下来,“所以我要跟你说——”
男人用力的甩开她,“你不要讲!你难道不关心我们的孩子!?孩子没了,你竟无动于衷,脸上竟然闪着喜色,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啊!直到此刻,我才真的看清你,你原来是这样的人,原来是这样的人——这么多年,我无怨无悔,但是我的孩子,如果有你在她的身边,看护着她,守护着她,她或许就不会——”
说着说着,男人说不下去了,开始掩面而泣。
女人被吼蒙了,正了正神色,“你曾答应过我,娶我,绝不后悔的,也会绝对相信我的。”
男人已完全丧失了理智,丧子之痛让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继续咆哮着,“我不后悔,可是你杀了我的孩子!我不要跟你过了,你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你是刽子手!你为什么不在家里看着我们的孩子,你根本不配做母亲!”
“你现在根本就不冷静,我先回娘家一趟,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一谈吧。”
说完,白怡兰就走了出去。
杜杰远没有发泄够,更不满她这样的态度,他猛的追了出去,他还要质问她。
可楼道里,女人已不见了。
电梯也是静止的,杜杰呆立在当地,她去哪儿了?
男人撕心裂肺的痛哭,从黎明到落日,日日以泪洗面,夜夜噩梦缠身。
整整一个月,杜杰浑浑噩噩,浑然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直到他接到了岳水的电话。
“家里出事了,你快来看一看吧,前几天怡兰出门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们怕——”
男人的心揪的厉害,眼皮跳个不听。
他有不好的预感,这几日一直伤心悼亡孩子,却忽略了那个心爱的怡兰了。
心急如焚,当天,他就赶回了敦煌,来到了她消失的地方。
这里离莫高窟不远。
已是冬季,冰天雪地,大漠黄沙,上下一片枯寂。
“噗通”一声,男人跪倒在这苍茫大地,对天嚎啕,内疚和自责充溢了他的胸膛。
天地之间只有漫漫的流沙,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他这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蠢笨!没有了孩子,身为母亲的白怡兰肯定比他更伤心难过!他为何要说出那么绝情的话,又为何要让她离开?
他想不通,想了一整夜,也跪了一整夜。
黎明来临的时候,天边出现了一片绮丽的光影。
在似真似幻的世界里,在那片恍恍惚惚的镜像里,他竟然见到了她。
她缓缓而来,带着神秘的七彩光环。
杜杰感觉自己来到了传说中的佛国净土,这里天乐常鸣,花雨漫天,黄金铺地,楼阁华丽,高耸的宝塔上悬挂的宝物更是不计其数。
似乎听到了他心里的召唤,她停在了他的跟前。
白怡兰半裸着上身,面色祥和却充满了神秘的色彩,像带了某种远古的力量。
她被幻彩流星之光晕染的样子依然惹人怜爱。
白怡兰只瞧了他一眼,然后就要举足离开。
“你别走,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杜杰撕心裂肺的呐喊。
她似乎听懂了,果真没有走。
她满含慈悲的看着他,然后缓缓的俯下身,将他揽入怀里,让他的脸颊紧贴自己温暖的雪脯。
重新回到熟悉的、温暖的、甜蜜的怀抱,几个月来压在他心头的痛,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一阵异样的酥润之感流遍全身,奇异的很,杜杰忽的全部释然了。
没有了悲,也没有了喜,没有了哭,也没有了笑。
世界突然宁静了,心里突然平和了。
他久未闭合的双眼也突然变的越来越涩,越来越沉,越来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