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悯言语》南西北SWN

6、压迫

　　门口的货车早已准备就绪，但是林言不太明白，两个人的任务，为什么开这么大的货车。自兽入侵之后，地表的路，便少有维护。平时运送货物，也多以飞机这种点对点的运输方式为主。

　　货车在坑坑洼洼的路上行走，发动机带着轮子发出轰鸣的响声，货箱里的货物叮叮咣咣。

　　林言坐在副驾驶，转弯时的惯性推了他一把，差点没把他甩出来，多亏有安全带。
　　“咳咳，开车能不能稳点啊？”

　　根据转弯时车箱后面巨大的拉力，林言可以确定这不是一辆空车，至少，后面有货物。
　　“你带了什么？”

　　“区域性激光炮而已。”
　　黎木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然而林言却听得目瞪口呆，她把激光炮搬来了？！！！

　　“啥玩意？激光炮？”
　　在林言的印象中，能对拟兽进行有效攻击的激光炮，少说也要有个十几米长，重量更非一两个人可以拎得动的。

　　“嗯，可控性核电池有了新突破，最新型号的激光炮，体积大概是原先的三分之一，重量也大大减少。这是咱们省第二架新型激光炮。”
　　黎木面无表情的宣读着有关于激光炮的信息，林言不懂，他这个队长明明话不少，却总是正襟危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这好事从你嘴里说出来，像是在念讣告。这大好事就不能说的开心点吗？”
　　林言白了一眼，老式激光炮操作复杂，不知道新款的如何，既然黎木能带出来，肯定持证上岗了。

　　车又转了一个弯，驶入较为平稳的路上时，黎木才回答林言刚刚的问题：
　　“我不喜欢笑，这样悲伤来临时就不会那么悲伤。”

　　“可是没有快乐，悲伤显得多么苍白无力？”
　　不知道为何，黎木突然觉得林言嚣张的身体里住着一位深沉的灵魂。

　　黎木不再说话。林言和林语，个性都十分鲜明。林言张扬而强势，林语内敛而怯懦。

　　——

　　稻田快到了可以收割的季节了，一片片的稻地却有长得参差不齐的斑块，像是稻海被甩上了一块块的大石头，压得东倒西歪。
　　黎木知道林言很少在这种地方执勤，于是解释道：
　　“那些长势不好的，大多都是发生过战斗的地方。哪怕第二天会尽力将被压倒的稻田扶起，还是会不可避免的受到损失。”

　　天色已黑，拟兽在黑暗中蠢蠢欲动，蓄势待发。很多低级拟兽多以小麦还有动物为食，只有一小部分抢不到小麦的兽会转头盯上水稻，所以，水稻一年的损耗不超过三成，比起小麦七八成的减产，几乎不值一提。
　　可正因为这样，小麦才更需要种植。

　　“应该不会有c级以上的拟兽对水稻感兴趣。”

　　货车停在营地附近的空地中，只见负责稻田的猎人与林言他们身着一样的作战服，见两位到来，从营地走上前说道：
　　“欢迎两位，我是D级猎人，明目。”

　　“孤狼。”
　　“烈火。”
　　黎木对外的代号为烈火，不过，她并没有像林言那样在平时的生活中隐藏自己的真实姓名。

　　能住下几十人的营地，现在只有不到十人。刚刚笼罩的朦胧夜色中，萦绕着一丝压抑的氛围。是啊，这里昨天刚刚失踪了人，剩下的人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还并非一两个，而是一个猎人小队二十几号人物，一夜之间人间蒸发。

　　“我们这些人，一位负责驻扎在营地，其余人与我一起负责营地西面这片，你们负责营地以东，一直到那边的路上。”

　　“嗯，好的。”

　　黎木点了点头，眼罩也摘了下去，经过兽蓝淬炼的左眼，并非幽蓝，而是呈现出与蓝相反的红色。

　　林言清楚这只眼睛，是成为猎人接受兽蓝的过程中，外显的兽装。不是每猎人都能自由操纵兽蓝，甚至外显为兽装，一般来说，匹配上越高级的役武，与兽蓝融合后就更容易产生兽装。产生兽装的人可以脱离役武而自由控制兽蓝，附着在任意武器上。但，如果没有兽装，役武一旦丢失或者破坏，再次匹配成功的概率，并不高。所以猎人们都非常珍惜自己的役武。
　　只是，为什么会是红色？而非兽蓝本身的颜色？可能是过度使用中，导致的充血吧。还是说，那并非兽装？毕竟，他确实没见过黎木使用除了狙击枪以外的武器。

　　这只眼睛可以让黎木不配带夜视仪也能视物，甚至拥有一定的透视能力，可以精准定位拟兽兽核所在位置，一击致命。

　　“还有昨晚的事，想必二位已经有所耳闻了，目前的调查结果是高级拟兽路过此地，不会常驻。今晚就麻烦二位帮我们守护这片地了。”

　　哪怕是见惯了生死的猎人，昨晚一小队失踪的事仍让明目心有余悸，不过，有一位A级一位B级，担心是一件多么多余的事。

　　官方的调查结果与两人之前猜测都不谋而合，怎么会有高级拟兽喜欢吃稻米？自然不可能常驻。
　　比起微不足道的担心，明目一脸好奇地观察黎木与林言，哪怕两人并未站到一起：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孤狼也会与人合作啊。”
　　明目一副懂得都懂的模样，大有在第一线吃瓜的感觉。

　　黎木还是要解释一下，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今晚我们需要在这附近安装激光武器，他一个人搞不定。”

　　“懂懂懂，不坏你们好事。”
　　明目比了个OK的手势，非常识趣的离开了，哪怕带着防护面罩，都挡不住溢到眼角的坏笑。

　　——

　　“我先调试一下武器。”
　　林言刚想问需要他帮忙吗？只见黎木一个人就将上千斤的激光武器抬了下来。

　　“你力气这么大？？？”
　　就算是在猎人里面，能徒手抬起这种重量的也不多，这重量对林言来说都有些吃力。

　　“恰好被改造的是这一部分而已，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强化的平均又出色。”
　　安装开始之前，黎木不知道拿出什么针剂，给自己打了一针。

　　“这是什么？”
　　借着营地的探照灯，林言只能看清黎木扎了什么。

　　“葡萄糖。”
　　“不是刚吃过饭吗？打葡萄糖做什么？”
　　“干体力活容易饿。”

　　她之前从未与林言一起合作过，没想到林言竟会如此细心地关注到队友的行动。黎木低头看了看针剂上的止痛药名称，将空了的针剂收了起来。

　　——

　　稻地的探照灯来回巡逻，偶尔能听到田地里几声蛙叫。风吹着秋天的凉意，谷穗在黑暗中沙沙作响。激光武器的安装还算顺利。

　　林言抬头还能看见满天的星辰，闪闪发光：“听说，拟兽爆发之前，肉眼已经很难看见星星了。”

　　“是吗？”
　　这是黎木这几年来第一次与林言组队战斗，哪怕平时每天都会去通知他当晚的任务而有交集，但也仅仅是交集而已。

　　“你有没有觉得，废墟有一种别样的美，几乎没有工厂的地表，青蛙这些小动物反而多了起来。”
　　话音刚落，林言嗅到了空气中不一样的波动，如箭一般，飞快地冲出十几米外，稻谷中蠕动着一条手臂粗细的蟒型拟兽。那蟒兽也感应到林言的存在，将他当成猎物，团起身子，如压下去的弹簧，一瞬间释放蛇头弹出数米，朝着猎物扑去。

　　林言反应也快，向旁一翻，轻松化解了这次攻击，翻滚的同时拔出□□，向前一步，从侧攻击，幽蓝的光留下一道残影，手起刀落，蟒兽便断成两段。

　　但这蟒兽似乎没死透，掉下的两截身躯还在向一起蠕动，林言能让这种事发生？只见他掏出腰后的□□，弹药早已填充完毕，只需打开保险推拉枪管上的护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连一秒都用不到。若此刻有普通人类在一旁，大概根本反应不过来林言做了什么。只听砰地一声，蟒兽被打成了塞子，一动不动。

　　“D级。”
　　林言甚至懒得驱动机械手臂里的兽蓝给军刀附魔。他本以为蟒兽只是个开始，却没想到这一夜，再未出现过任何拟兽。

　　夜晚陷入诡异的寂静，这次连蛙声也听不见了。刚调试完武器的黎木默契的与林言对视了一眼。如果一片区域小型拟兽数量突然减少，八成就是附近有更高级的大型拟兽。
　　此刻，连风都带着一股阴凉的气息。明明还在秋天，可是逼人的寒气入骨蚀髓。

　　“看来真有问题。”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这句话，虽然这是第一次执行任务，默契的却像并肩作战多年的队友。

　　黎木已经架好狙击枪，激光炮也调整完毕一切准备就绪。

　　空气粘稠得像是混了胶水，低闷得让人上不来气，一切的异样的彰显将有大事发生。连星空此刻看起来都那么诡异，一闪一闪的星星连成了线转成一道标准的圆，不知转的是天空还是猎人。风谲云诡的气氛持续了几个小时，黎木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已经开始僵硬，可，明明一切都如此诡异，却没有任何除此之外的异常。

　　空气中的压迫感渐渐消失，十几分钟后，黎木从地上起来松了一口气。
　　“看来没有经过我们这片区域。”

　　“嗯，但不会离我们太远。”
　　林言依旧保留着猎人的警惕，手持军刀，没有似黎木那般收起武器。

　　“再有一个多小时，天就亮了，可惜，激光武器都没派上用场。”
　　林言摸着激光炮的炮身，言语中有几分惋惜，这玩意威力定然不俗，可惜没有用武之地。

　　“回……回头……”
　　黎木瞳孔突然放大，在林言的身后，在几十米高的天空中凭空出现的——

　　“什么？”
　　耀眼的蓝色漂浮在空中，那耀眼的兽蓝甚至可以照亮这一片大地。

　　鲸形庞然大物，这是兽吗？林言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拟兽，更未见过如此耀眼的蓝，溢出的兽蓝使得周围的空气几乎凝固，林言死死握住胸口，猛然提升的压力增加了心肺的负担。

　　“呼哈……”
　　粘稠的空气在呼吸道寸步难行，头顶不再是星空，而是鲸兽的洒下幽幽星光的“肚皮”。这兽足足有几十米宽，几乎一眼望不到头的长度，至少也有几百米长。

　　会飞的鲸鱼？林言脑中突然浮现出上古神兽的名字，鲲。

　　林言终于知道这一晚上的寒意来自何处了，不过，正如台风风眼处没有风一样，鲲兽真正经过之处，反而没有寒意，只剩下连呼吸都困难的压迫。

　　林言知道，如果它要攻击自己，自己大概会死，死无葬身之地。

　　S级，他想不到除了S级以外还能怎样形容如此的拟兽。这兽被评为S级，那是因为最多只能评为S级，真的能有猎人直面如此恐怖的压迫吗？

　　他们在这巨大的兽面前，如同蝼蚁一般，人类会在意蝼蚁吗？不会。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遮天蔽日的兽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