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见南山》思暖知寒

94、第 94 章

　　三栗窝在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树下那对情侣吵架，吵得也很没新意，无非是利益分配不均，闹着要分个清楚。

　　虚假的感情背后都是靠着利益绑定，它永远无法理解人类的处事准则，就像它怎么都想不明白，一场大火，都闹出了人命，怎么就让这对网红情侣把这儿宣传成了恋爱打卡胜地？

　　这里可是出了人命啊！死过人的地方，人们不该嫌这里不吉利吗？怎么还争着往这儿凑。

　　赤炎说三日后就把南山还给它，今天便是第三天了，三栗不知道该去哪儿找这位火神，只能在原地等着，这三天，它就在这里，看着不少媒体在这儿报道这座废弃的化工厂，出事的高官之女……然后，就是这一男一女，他们不知怎么的，编出了一段可歌可泣的凄美故事。

　　关于这个故事，三栗蹲在树上听了好几遍，才估摸着他们好像在讲许如意跟叶子铭。

　　假，太假了。

　　可偏偏就有人信了，然后，慕名来打卡的人多了，这里也吵吵闹闹起来，三栗连着三天没睡个安稳觉。

　　这会儿人好不容易少些，没那么闹腾了，它还没休息呢，这两人就吵了起来。

　　三栗支着脑袋，看着树下的人，猜测他们大概会吵几分钟才能安生，可渐渐地，它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三栗眯起眼睛，弓起身子，这两人不对劲！

　　三栗跳下去，站在了那女孩儿的肩膀上，两人像是没察觉到这只狸花猫一般，依然激烈的争吵着。

　　刚刚在树上，三栗看不真切，如今它直直看着对面男人的眼睛，那里空洞呆滞的，没有丝毫生气，这不是正处于激烈争吵中的人类该有的眼睛。

　　三栗扭头，那女孩儿也一样。

　　奇怪，它为什么感觉不到丝毫妖气或者其它什么？

　　"他们中了幻术，有人把他们拉进了幻境中。"槐姝比三栗更快判断出情况。

　　"妖？"不对，没有妖气，那就不是妖，可是……

　　三栗看向已经烧的满墙焦黑的化工厂，里面正在一瘸一拐走出来一只兔子玩偶。

　　见到三栗，兔子歪了歪脑袋，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透着疑惑。

　　紧接着便毫无预兆的朝着距离它更远的槐姝攻去，兔子的速度再快，也比不过猫，被三栗拦截住后一掌拍飞出去。

　　“我还以为你被江素澄灭掉了，没想到还活着。”三栗有点惊讶，这兔子妖好像没想象中那么弱。

　　兔子玩偶发出奇怪的笑声，没有回答，一边躲着三栗，一边继续朝槐姝攻击。

　　槐树精吓坏了，她毕竟是植物，对动物有着天生的恐惧，未开灵智前，她可没少被兔啊羊啊的啃。

　　三栗本想压住兔子，却被正在吵架的男人一把薅住了后脖颈。

　　“喵——！”

　　声音多少有点凄惨了，它可以不带法力的挠人，但被控在幻境中的男人根本感受不到疼痛般，只是死死抓着它，令它毫无办法。

　　兔子回头看了它一眼，塑料珠子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光，男人抓着三栗的两条腿就开始往两边扯，似乎要把它撕成两半，三栗惨叫着，不顾反噬不反噬的，它总不能死在这个人类手里。

　　可还没等它做什么，男人突然松开手，晕倒在地上，那只正压着槐姝的兔子精也被弹到了树干上，又有弹性的摔在地上。

　　三栗灵活的在空中翻了个身，没让自己也摔个猫啃泥。

　　不远处赤炎正站在那儿，手指一翻，想要逃跑的兔子精再次被狠狠按压在地上。

　　赤炎走近，将手中的石头丢给三栗，三栗认出了石头，忙伸爪去接。

　　“小废物的身边还是只能跟个小废物。”

　　三栗有点生气，但它怂啊，不敢骂，因为确实没打过。

　　“你不是说你会救南山嘛？”它现在也顾不上那只兔子精了，这怎么能还是块石头呢？

　　赤炎:“你要不要仔细感受下气息呢？”

　　三栗很听话，认真感受了一下，松口气，还好，南山的气息还在。

　　三栗朝赤炎拜了一礼，“多谢火神大人。”

　　然后才开始考虑那只兔子精。

　　“这只兔子你们不用操心，我带走了。”

　　“您要带它去哪儿？”

　　这兔子精身上怨灵太重，不该活着。

　　“缺个宠物，刚好最近想养兔子。”

　　“您要养它？”

　　“南山都能养猫，我养只兔子怎么了？”

　　“……”三栗想反驳自己不是山神的宠物，又操心这兔子可不是普通的宠物兔。

　　赤炎抬抬手，槐姝被兔子精咬到的伤口迅速恢复正常，还一边有耐心的解释，“它在我手里，伤不到人。”

　　果然人间好啊，在这儿待一段时间，耐心都养起来了，搁往常他哪儿有功夫跟一只猫解释那么多。

　　“顾好她，再变回石头，我可真不管了。”

　　三栗还没回话，赤炎便提着兔子耳朵消失不见。

　　三栗将石头交给槐姝，再用槐姝的灵力温养一阵，南山就回来了。

　　“三栗。”

　　“嗯？”

　　“这两个人怎么办？”槐姝指了指树下还晕着的男女，小心问道。

　　“……”忘了，还有俩人没处理。

　　它跳到两个人身边，他们身上能控制神智的怨气已经没有了，应该也是被赤炎解决了，三栗有点看不懂这个火神，奇奇怪怪的。

　　确认人没事后，三栗翘着尾巴，“不用管他们，醒了自己就回去了。”

　　槐姝点点头，跟上三栗，她想了想还是没说话，毕竟不管跟两位大神比，还是和三栗比，她的灵力都要弱上很多，所以他们都觉着没问题，那应该就是没问题吧，那点不对劲，应该就是她想多了。

　　槐姝又回头看了一眼，感觉地面好像比刚刚绿了一点，可能是错觉吧。

　　三栗和槐姝离开后不久，地上躺着的那对小情侣并没有如三栗所说的醒过来，而是他们身下长出一条条黑色的藤蔓，将他们圈裹起来，像木乃伊般，慢慢渗入地下，最后，那片土地恢复如初，没有一点躺过人的痕迹。

　　回到槐姝的土地龛，三栗把槐姝赶了出去，自己缩在龛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石头，像是要把它盯出个洞来。

　　太阳落山，远离市区的土地龛周围没有一丝光亮，如被墨浸没了一般，只省三栗的眼睛，绿宝石般闪着光。

　　“三栗……”槐姝在外面弱弱地喊了一声。

　　三栗眼神没懂动，“什么？”

　　“我想睡觉……”

　　“你睡呗，我又没拦着你。”

　　“那我能进去吗？”

　　三栗终于意识到，它把主人家赶出去这种行为很失礼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了垂尾巴，舔着爪子往旁边让了让。

　　槐姝刚走进来，那块石头便动了，吓得她直接跳起来，撞了头。

　　“抱歉。”南山伸手想摸她的脑袋，但发现好像有点不一样。

　　槐姝，变大了。

　　南山转头，看向旁边的狸花猫，意识到一件事，不是谁变大了，而是她变小了。

　　三栗的眼睛盯着她，她从像现在这一刻那么确定，一只猫的眼睛，好大，比她的脑袋都大。

　　“……”

　　“……”

　　“……”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槐姝，“至少，山神大人，不是透明的了。”

　　是个好消息，但听起来并没有让人很开心。

　　就不该多管闲事这种话，三栗说不出来，但南山现在这种一看就是灵力受损严重的状态又是不争的事实，连槐姝的灵力对她都起不到帮助了，三栗又开始愁的直掉毛。

　　这可怎么办啊？

　　反倒是南山过来安慰她们，好像快要消散的不是自己般。

　　槐姝是土地神，本就少供奉，灵力能支撑的躯体不会太大，就算是别处丰沛供奉的土地神，化形的身体再大也就跟个布娃娃般。

　　山神不一样，那是一方神灵，受着万物供奉的上神，如今却连外形都支撑，而缩小到和槐姝一般大，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她没有信徒了，不再受生灵供奉了。

　　“这不可能！”

　　三栗载着南山往山神庙去，它没命的奔着，连南山都全不住它。

　　三栗站在庙门前，这才多久啊？这里像是一座早就废弃的庙宇，门前长满了杂草，屋檐下是密密麻麻的蛛网……

　　怎么可能？

　　它走进去，香火炉早就落满了灰，那棵樱花树也成了枯木，入眼处满是颓败，毫无生机。

　　不该是这样啊？明明不久前，这里还人山人海，扰它不得安眠，随处一望便是拜神求愿的人。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三栗不相信。

　　“我神元四散，神格不保，如今山神令碎，我的灵力也再难维持，这方土地，已经不认我了。”南山蹲下，摸了摸干裂的土地，她确实已经称不上神了。

　　她不再有能力护佑这片土地，这片土地，便开始遗忘她了。

　　灭火前，她就知道，她甚至已经做好消散在那场火中的准备，没想到自己还能再回来，赤炎，为什么要救她。

　　而且……

　　南山摸了摸心口，她还存在，除了赤炎帮她，还有一个人，有人记得她，有人还愿意供奉她，且无比信任她，不然，就算是赤炎，也帮不了她。

　　……

　　化工厂又出事了，警察拉起了警戒线，不允许任何人再靠近，听说又死了人，好像还不少，好像死状还不好。

　　槐姝将自己听说的讲给南山和三栗听，三栗蜷在角落里，无精打采地抬了抬尾巴，算是回应，南山却一点不像个要消失的神，反倒很捧场的坐在槐姝面前，认真听她讲，还要不时问上几句。

　　“真要有事会有人管的，隐宗那群老头又不是吃白饭的，那么多修仙练术的，不会视而不见的。”三栗看着南山，不自觉又皱起了眉，她不会又想管什么吧？她现在连槐姝都打不过，那化工厂真要有问题，她去跟给那的妖魔鬼怪送一口唐僧肉有什么区别？

　　南山安抚到:“我只是好奇，问问。”

　　“好歹也是个山神，好奇心别那么重。”说罢，还不着痕迹地瞪了槐姝一眼，以示威胁。

　　槐姝:“……”

　　她只是怕山神大人无聊，讲些她听来的事情打发时间罢了，她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