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见南山》思暖知寒

91、第 91 章

　　丁晓珂的世界里没有声音，她从来都听不到。虽然她听不到，但不影响她遇到那些美好的人。养她长大的奶奶，收她纸花的园长叔叔，帮她扎纸花的甄非凡，还有虽然凶巴巴但是会提醒她小心车辆的保安大叔。

　　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可能是个遗憾，但她知道做人不能太贪心的，不然老天爷是要生气的。

　　富源别墅区丁晓珂常来，按理说这里是不许外人进入，但因为对面便是墓地，住这儿的人很少，保安也管的不严。尤其是眼角有道疤的保安大叔，看到她进去都不会阻拦，只会遇到业主时才会挥着他的警棍驱赶她，但那棍子从没落到过她的身上。

　　大部分住在这里的也不是什么特别有身份的，但即使是中层阶级的人，随手丢弃的东西都能让丁晓珂少扎不少纸花。

　　本来以为今天丁晓珂的好运气又出现了，她遇到个穿白裙的女孩儿，今天大概是她的生日，有不少朋友聚在一起给她过生日。

　　她看到了丁晓珂，还拿了一块蛋糕出门分给她，丁晓珂接过蛋糕愣愣地想，她长得真好看，跟甄非凡不一样的好看。甄非凡就像一朵向日葵，而这个一袭白裙的女孩儿，像栀子花，她身上有浓浓的栀子花香。

　　丁晓珂带着蛋糕离开了，晚上的时候她却发现项链不见了，那里面放着很重要的照片不能丢，于是丁晓珂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最终她又偷偷跑进了那片别墅区。

　　找到项链的那片草丛边，就是她上午接过女孩儿蛋糕的别墅。

　　丁晓珂只是无意的往那边撇了一眼，却愣在原地。

　　那个一身白裙的女孩儿正在往外跑，一群人抓着她将她往别墅里拖，那个女孩儿似乎也看见了她，但她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即使听不到女孩儿的声音，她也能感受到她的绝望。

　　女孩儿最终还是被拽进了屋子里，最后进去的女生是一个红衣服的女孩儿，她似有所觉的往这边看了一眼，发现了愣在原地的丁晓珂，她抬了抬手指指向这边，丁晓珂瞬间反应过来，那群人也要抓她。

　　跑。赶紧跑。不能让他们抓到。

　　那群人不像她熟悉这里的地形，不过几个转弯，丁晓珂便摆脱了那群人。

　　可她想到刚刚那个女孩儿，上午还送了她一块生日蛋糕，她是个好人，和甄非凡一样。
　　所以，她想救她。

　　丁晓珂偷偷跑到保安亭，躲在不远处观察亭子里情况，那个眼角有刀疤的大叔不在，她没有电话，就算打电话也不会说话，更听不到电话那边的声音，她想要不要靠近找其他保安时，却发现保安亭里不止保安，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女孩儿就是那个红衣女生。

　　丁晓珂迅速离开，保安不能找，报警，对，去找警察。

　　丁晓珂狂奔在路上，她要报警，她要救救那个女孩儿……在去警局的路上，她遇到了一个人，这个男生她认识，是甄非凡的朋友，她记得，他好像叫杨易阳。

　　“去哪儿？我送你。”随后，杨易阳意识到她听不见，于是下车拉着她来到副驾驶，示意她上车。

　　丁晓珂焦急的拉着他的手，在他掌心比划着“110”。

　　杨易阳眸色暗沉，嘴角却保持着笑意，冲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打开车门，半胁迫般的推她上车，打着手势向丁晓珂表示自己开车送她回家。

　　其实丁晓珂没看清，刚刚在保安亭里的那个男人，就是杨易阳。

　　在到她家门口时，丁晓珂还想回头跟杨易阳打个招呼，还没转身就被他一把推进了屋子里。

　　知道她听不到，杨易阳也没废话，直接用早就准备好的绳子捆住了她的手。

　　不能报警，不能找甄非凡，不能向任何人求助，要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要么……陪谁一起死。

　　之后，杨易阳时不时就来看看她，有时候跟甄非凡一起，有时候他自己。跟甄非凡一起时，他就是个善良真诚，事事帮她的少年，只在甄非凡看不到的地方目光警告。他要是自己一个人来，丁晓珂就要吃苦头，她不会说话，也不敢向谁求助，只能把这些事情默默记录在自己的日记里。

　　丁晓珂有很多字都不会写，所以后来看到日记的甄非凡，有些话她要自己猜。

　　那处别墅区，丁晓珂再也没敢去过，她缩在西山巷那不足五平的小屋里，像只阴暗角落里的灰藓，不敢奢求阳光，绝望和无助不断折磨着她，浸在水中失去空气的窒息感在她的噩梦中一次次重复上演，似是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深渊之中。

　　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的丁晓珂发现了坐在她不远处的杨易阳，考究的穿着与这间小破屋格格不入。

　　“醒了？我还在想你这次能坚持多久呢。”杨易阳开口，想到了什么，又兴致不高地自言自语道，“忘了你听不见。”

　　他有些烦躁，丁晓珂的反应让他越来越不满意，起初这小丫头还知道反抗，现在，真没意思。

　　他玩够了，而想要弄死丁晓珂太简单，但甄非凡就有点麻烦，她毕竟还有家人，跟这个女孩儿又似乎走的太近了些，难保哪天她不会发现什么端倪。

　　那就，把她交给许如玉吧，反正她背后有人。杨易阳想。

　　丁晓珂不聪明，可在看到警察在她屋子里翻出那条价值昂贵的项链时，她转身看向杨易阳，对方似乎没什么表情，但偏偏在那似有若无的笑意中，她意识到这不是偶然，不是误会，他们在陷害她。

　　她想向甄非凡求助，可她也知道，甄非凡也只是个小孩儿，什么都做不了，她若求助，只会害了她。

　　西山巷的角落里无声地凋了一朵花，无人在意。

　　甄非凡的书桌上放着一个铁盒，那是她从丁晓珂家拿回来的，里面就放着有她们照片的项链，一条锈迹斑斑，一看就很不值钱的项链。

　　甄非凡将它拿出来握在手心，她从来不觉着自己是什么正义使者，也不想去想什么迟到的正义到底算什么，她只是单纯觉着，犯了错，就该受罚，那些人，就该受到惩罚，不是吗？

　　她只是想帮帮丁晓珂，哪怕只是一件很小的事。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阴历是十六，月亮很圆，很亮，即使没有路灯，月光也足以让甄非凡看清杨易阳脸上的惊恐。

　　“甄非凡！你要做什么？”

　　甄非凡抱着小黑，指了指他的心口，“你这里有东西，你不知道吗？”

　　杨易阳被魔气浸染，他早已不算人类。

　　“你在胡说什么！非凡，是我啊！”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小黑吗？我现在把它带来了，你怎么连碰都不敢碰？”甄非凡将手里的黑狗往前递了递，杨易阳却想碰到了烈焰般尖叫着后退。他跌倒在地，手脚并用的往后爬，看起来狼狈极了。

　　“这么怕疼啊？”甄非凡嘴角翘了翘，神色却冷漠到了极点，“你用沾着盐水的刀子划丁晓珂时，想没想过她会疼？用兑了辣椒粉的水去喷她的眼睛时，想没想过她会疼？还有其它的……我本来想把你在她身上做过的事都挨个儿让你自己亲自尝试一遍的，但太恶心了，我不想变成跟你一样恶心的人，所以，不如直接一点。”

　　她将小黑放在地上，往前推了推，小黑似乎嫌脏，并不大愿意靠近他，可只是靠近了一点，杨易阳便又惨叫出声。

　　杨易阳身上的魔气本来只有一点，是他自己把它喂养大了，让他一点点被吞噬，一点点由人，变得不是人。

　　甄非凡回头看着旁边的江素澄，“他……”

　　杨易阳的情况不太对，甄非凡皱眉看着面前惨叫的男人，他的脸色开始发白，甄非凡将小黑抱回怀中，看向江素澄。

　　江素澄面无表情的拿出一个黑色瓶子，瓶塞刚打开，似乎有股淡淡的黑气从杨易阳身体升起，甄非凡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不可置信问道：“你在做什么？”

　　江素澄眼皮都没抬，回道：“帮你报仇啊。”

　　甄非凡眼前，杨易阳正在迅速失去血色，然后像只泄气的皮球般迅速干瘪风化，最后散成了一团黑色的雾气，消失不见。

　　甄非凡嘴唇有些发白，过了好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这是杀人！"

　　江素澄淡淡瞥了她一眼，"我不是答应了你，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我帮你收集证据，不是让你杀了他！你说会让他付出代价，我以为……我以为……"

　　"以为只是单纯替他祛除身上魔气，让法律来制裁他？"江素澄俯身看着甄非凡，语气平淡中透着不易察觉的恨意，"你以为，我曾经没有尝试着走过这条路吗？走不通的，非凡，妖会装成人，人，也会变成妖。"

　　江素澄从来不觉着自己是什么好人，她没有什么可以在乎的了，那条路太难走了，她曾经走了十二年，没用的，现在，她觉着那人给她的另一条更快，更痛快。

　　所有伤害陈白白的人，她只要它们死，死在她的手里，死的不安宁，死的不体面。

　　甄非凡抱着小黑连连后退，"你不是这样的，你不该是这样的……"

　　江素澄叹了口气，那人说的没错，没有人会真的选择站在她这边，即使她觉得，甄非凡是个很不错的盟友。

　　她收好瓶子，不打算再废话下去，"抱歉，如果最开始我没说清楚让你误会是我的错，给了你不好的记忆我也向你道歉，你好好睡一觉吧，醒了，就好了。"

　　"你要做什么！"甄甄非凡怀中的小黑也开始冲江素澄吼叫，企图警告她不要靠近。

　　其实江素澄自始至终都没有动，是甄非凡自己后退到了那个地方，甄非凡脚下的地面开始闪现暗红色的花纹，很快，小巷子恢复了寂静，没有男人惊恐的尖叫，没有女孩儿震惊的质问，没有急促低吼的犬吠。

　　只剩江素澄一人，安静的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