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折花共赴尘》不悄然

57、第 57 章

　　“朕只给你一次机会，你要问什么？”
　　我这公公，虽然平时严肃了点，但也不是冷漠的人，不过从他经常甩锅给墨珩的行为来看，也没那么好说话就是了。
　　他们老一辈儿的故事太多，便是说个几天几夜都说不完，我仔细思考了一番，最后把一切问题归到同一个源头：“父皇，当年，为什么在贤妃娘娘后，您又选择了母后？”
　　他竟难得的认真看着我，而后重重叹了口气道：“朕若说，朕当年是真心喜欢你母后的，你信吗？”
　　说实话，我是不信的，不过为了知道接下来的事，我还是点了点头。
　　“呵，你这孩子，”他笑了笑，“这后宫到底是什么地方，连你都学会睁着眼睛就撒谎了。”
　　这时候我应当摇头否认，可我实在做不到。在我眼里，所谓“喜欢”，即便不能像祖父和父亲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也断然不是像他这样游走于后宫的莺莺燕燕中，而母后只需要当好后宫之主就行了。我看到的父皇和母后，确然相敬如宾，而母后稳重大方，把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对待后宫的妃嫔们也是和善公平。可越是这般规矩，就越让人觉得二人不像夫妻，倒像是某种合作者。
　　“你母后…从前不是这样的性子，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在文府的花园里爬树摘樱桃，笑得那般开心，那模样……是了，就跟小芜一样。”
　　难怪听上去这事儿就觉得熟悉，原来小芜活泼好动的性子，竟是随了皇后娘娘。
　　“我一下子被她吸引住了，竟情不自禁走上前去守在树下，生怕她不小心摔下来好接住她。她看到我后，只笑着问我是不是也想吃樱桃。”
　　说着，他笑了笑。
　　“她并不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我堂堂一个太子，竟时常偷摸着爬文府的墙去偷看这个小姑娘，被她发现了以后，便索性邀约她一起出去玩。后来有一天，她突然红着脸问我，若是她能嫁人了，我愿意娶她吗？”
　　“回宫之后的父皇和太师正在商议要事，两人问我，愿不愿意娶文氏宗族的女孩，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你大概想象不到当时的我有多么欣喜若狂，一口便答应了。然而事实就是，世上真没有这么巧的事。”
　　“先皇说的那个女孩，是文贤妃？”
　　“当初有多欣喜，在知道真相的时候，就有多绝望，而并不知道事情全貌的皇后，恐怕更是心痛欲绝吧。原本父皇是想让曹贵妃做我的正妃的，可我怎么舍得下锦绣，花了多少心思，费了好些时日，终于将她娶进东宫，成为了我的妻子。”
　　“任谁都能够看出来，娶两位文氏女，定是因我偏爱，故而锦绣嫁进东宫后，吃了好些苦，好不容易才有了墨珩。那时候我一门心思只想保护好他们母子俩，最终才使得贤妃遭此变故，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是个懦夫，我知道偏爱只会让锦绣成为众矢之的，自那之后，我便学会了如何权衡后宫，再如何以后宫权衡朝堂，结果到头来…”
　　夫妻离心，渐行渐远。
　　我突然理解了太后说的那句“明明有情却装作无情”是什么意思，在皇帝的故事里，从来都不是帝后，而是“我”和“锦绣”，可这样的话，除了我，却再没其他人听到过。
　　“如果我是母后的话，我恨的，不会是您一开始娶了文贤妃，而是在我打算放弃这段感情的时候，对方又给了希望，自以为失而复得后却发现那不过是一场什么都敌不过的梦而已，如此，便只能每日清醒地在后宫活着。”
　　他陷入了沉默。
　　“父皇，有些话不明说出来，是不会懂的。”
　　他的做法我并不赞同，可是又实在不愿让一对有情人这般蹉跎下去。
　　晚上，墨珩正在查看淳王府的账本，眼睛亮晶晶的，倒像是烛火的光都比不上。
　　“墨珩！”
　　听见我唤他，他幽幽抬起头来看着我：“嗯？”
　　“你要是敢娶其他女人进来，我铁定斗不过那些女的，横竖都得赔了这条小命的话，我就先砍了你，左右谁也别想快活！”
　　他先是愣住了，继而捧腹大笑，最后放下账本过来直接捏了捏我的脸：“傻瓜，你应该说，'阿珩，你只能喜欢我一个人’。”
　　“也不一定啊，不喜欢也能娶的啊…”我嘟囔着说。
　　老一辈的故事让我明白，仅仅喜欢是远远不够的。
　　他一手揽过我的腰，一手抚着我的头发，微微弯下身子让我能够刚好靠在他的肩上。
　　“从我在同乐楼上抱住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决定好这辈子，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一直到很远很远以后，我都只有你一个就够了”
　　我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似乎隐约还有些紧张，便来了兴致开玩笑道：“你是决定好了，可我还没准备好呢，万一我喜欢其他人了，你要怎么办？”
　　我心想，他大概会说什么把我关在这里，又或是让那个男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之类的话，而后他开口道：“就算…就算到那时候你不喜欢我了，也把我带在身边好不好，这样哪怕你被欺负了，我也还能保护你。”
　　我只能说，狐狸的崽只会是更精的狐狸，他这番话说的诚恳又让人心疼，吓得我直接紧紧将他抱住不敢放手，只差跟他说“乖乖，阿娘最疼你了”。
　　然后他说：“不过既然你自己都觉得能力有亏，从今天起东宫内的大小事务便全交由你来决定了，后宫的事可不是只有争风吃醋。”
　　“啊？”我惊诧地看着他。
　　他笑着说：“你若做不好，我可是要想法子罚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