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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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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记忆中,他从没有这副模样,就是大家都在玩泥巴的年纪,他也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可即便他现在污手垢面,发丝都还滴着水,我都不觉得狼狈,反而被他灼灼的目光和沉稳的气质所吸引,久久无法自拔。
“这里很危险,”他皱了皱眉头,“快回去。”
其实我骨子里是个极记仇的,他这样说话,我一下子从刚才晕乎的状态回过神来,继而说道:“这里那么多人都来得,我也能帮上忙,为何来不得?”
“听话!”
随着他一声听话,天空惊雷乍响,暴雨骤降,我与墨珩正在僵持中,一副将匆忙前来禀报。
“殿下!…改道……暂时用石头…决堤……,如何是好?”
雷雨声混杂,他们在说什么我听不大清,最后墨珩说道:“即刻安排村民向西十里有序撤离,不得有误。”
紧急撤离开始,场面愈加混乱,村民们刚刚安定一会儿,也不知发生何事,又要离开,因此总有不配合者,亦或是其他各种问题,呼喊“殿下”的声音此起彼伏,他看了我一眼,无奈说道:“我派人送你回去。”
我很清楚,刚才跟他说的话许是气话,可我来这里绝不是同他赌气,所以他人一离开,没等他派的人来,我就帮着他们一同劝说村民有序离开。
村民撤离的差不多了,我正准备一同离开,突然看见村中最大的那棵银杏树旁,一只伤了腿的小狗呜咽着,艰难地一步步爬行,不时还被硕大的雨点击中伤口,痛的直接跪倒,而后又继续爬行。见此情形,我心一横,闷着头跑回去抱起小狗,正准备离开时,忽然听见远方传来轰隆声,却又不像雷鸣,而后汹涌的水卷着巨石翻滚而来。我吓得根本一步也挪不开,眼见着决堤的河水就要向我而来,突然一道人影闪过,将我牢牢固在他和银杏树之间,水流将一块石头冲向我们,狠狠砸在他背上,我听见他闷哼一声,然后殷红的血从他的嘴角渗出,再顺着下颌流下。
“阿、阿珩,”我颤抖着手抚上他的脸庞,想要替他擦去鲜血,却越擦越多,越擦越脏,于是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怎么办,阿珩…”
他却笑了,难得地笑了:“别怕,抓紧我。”
河水一下下拍打着我们,因为混杂着刚融化的雪水而尤为冷冽,我却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阿珩,对不起…”
“呵呵,傻瓜,”他不能挪动身子,只有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以示安慰,“你这辈子就是跟水过不去。我看啊,干脆给这小狗取名叫乖乖,提醒你,以后要乖乖听话…”
“殿下!殿下!”
岸上的士兵喊了两声便将飞虎爪掷过来,牢牢卡在树上。
“抱得住乖乖吗?”
他轻声问道,我点点头,一手抱紧小狗,一手搂住他的脖子,借着他的力把双腿搭在他腰间交叉箍紧,然后他才放心攀着飞虎爪上的绳子一步步艰难地向岸边走去。
终于上了岸,刚刚把我放下,他就一下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墨珩醒过来的时候,他的手正被一只小小的手紧紧攥着,湿衣服也没来得及去换,脸上还挂着泪痕,人就已经睡着了。
墨珩看着她的手,心里只觉得为何都长大了,她的手还是那么小小的。
这时长福走过来,怕吵醒了顾清徵,轻声道:“顾小姐说什么也不肯放开殿下的手,到后来我们也不敢劝,只能由着她哭了一宿,将将才睡着了,您看这可怎么办?”
“罢了,让她睡会儿。”墨珩看着她,想了想又吩咐道,“再这样下去要生病了,既然衣裳不好换下来,就去燃些暖炉来烤着。”
长福正准备下去找暖炉,却又突然被墨珩叫住,像是在对着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长福,你说如今我究竟该怎么办?”
“言言,我们跟阿珩一起玩好不好?”
我梦到了小时候的事,可就是原本那么开心的事,在睡梦中,我都能感受到自己的难过。
仁德皇帝还在的时候,我从来都是叫他“阿珩”的。
虽然因为墨珩历来成熟稳重而显得有些冷漠,但我心里却觉得其实他是最有耐心又最温柔的人,所以仁德皇帝才会在我初来乍到时,就放心的把我交给他。即便后来我又有了墨璃,墨芜他们这些朋友,可阿珩对于我来说,终归是与其他人不同的,就是那时他不同我们玩,我也会偷偷看他,看到了,就安心。
阿珩还是阿珩,是那个耐心温柔的阿珩,我却不是我了。可我怎么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被所谓的礼仪教化,改变自己看待他的眼光了呢?
仁德皇帝依旧在对我笑,小墨珩依旧在一旁专心地摆弄孔明锁,我看着这场景,就像孩童一般抽泣着说:“爷爷,我伤着阿珩了…”
不只是他身上的伤,还有从前说过的那许多难听的话,都伤着他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仁德皇帝的身形若隐若现,他的声音也逐渐听不大真切,似乎在说“没关系,我没事…”
从梦中惊醒时,墨珩不见了。
我慌忙跑出去,却见他正在院中逗狗玩。
“阿、太子殿下!”
他闻声转过头来,脸上又恢复了先前那淡漠的模样。
“殿下怎么能随便下床!”我有些着急。
“有宫中最好的太医为我诊治,我已无碍。”
我自然知道太医的医术,可总有些不放心,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既然醒了,就先回家吧。”他说。
我们现在在的地方,是附近一处农户家中,因为当时事发突然,情况紧急,只得先将他送到这里救治。
我正准备拒绝,他又补充道:“回去把衣服换了。”
“啊?”我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都看不出颜色的脏衣服,瞬间脸都红了,下意识地想遮住。
“另外—”
“嗯?”
他递给我一张纸条:“这是药方,预防瘟疫爆发的,光靠宫里的储备可能不够,你多费心,想法子帮我们置办一些,至于银两的话,我让长福…”
“不必,我自有办法。”
“嗯。”他顿了顿,又说道,“我会派人去拿,日后若有其他需要的物资,也一并劳烦你了。”
“好。”不过如此一来,我就没法儿再到这里来了,但是罢了,物资要紧。
只是我不知道,其实原本是有专门的采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