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1、夜烧鬼寺(6)【巫寨案】 ...
-
“咦,卿莫非是真的生气了?”女妖歪头不解地看着钟挽灵,见钟挽灵娥眉倒竖目光灼人,以袖半掩容颜,侧目看向钟挽灵,呢喃了一句:“哎呀,人心可真是难料。罢了,时间也差不多了。”须臾,女妖恢复了原先冷冰冰的样子,淡淡地说:“小娃娃不要急着寻仇,吾有预感吾们迟早还会再见,来日方长。”说完,白雾又起,女妖化作了片片冰晶飞旋消散。
见女妖消失,钟挽灵松了一口气,若真要打,还真胜负难料。
钟挽灵和于庚泽刚松了一口气,只听一声如龙啸的嘶吼,紧接着不远处有什么东西轰然砸下,一路掀翻了好几张桌凳。穆晓川维持着双手持棍抵挡的姿势挺立在一片烟尘当中,片刻,他的身影晃了晃,险些跪下。穆晓川用力一杵金刚棍,勉强支住自己的身体。
“穆师弟!”“穆晓川!”
千足巨蜈蚣张着血盆大口,冲着穆晓川嘶吼,口中红光闪烁,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火来。
千足巨蜈蚣一缩后颈,猛然向摇摇欲坠的穆晓川扑去。穆晓川竟双手抬起金刚棍,还想正面对抗这一击!
“穆师弟!”于庚泽又惊又气,抛下手中的孙兆阳,向穆晓川狂奔而去,希望能把这憨货从危险中推开。
“毕鸾!”
毕鸾瞬间俯冲而来,迎着千足巨蜈蚣的头扑去,一爪扣在巨蜈蚣的一只眼睛上。巨蜈蚣疼得狂甩虫头,可毕鸾的脚爪像钢铁铸的一般,怎么也甩不脱。不仅甩不脱,随着猛烈的甩动,嘶吼中似乎有几声石板断裂的声音,就见那只被扣住的眼睛附近出现了细如蛛网的金红裂纹,裂纹迅速扩散,贯通了周围的砍痕裂痕,又迅速向下蔓延,很快整条参天蜈蚣就像是被金红的藤草缠住了。
一声清晰响亮的碎裂声,千足巨蜈蚣的嘶鸣陡然变了调。
刹那间,裂纹间金红光芒四射,参天虫身四散炸裂,化作大大小小包裹着火焰的石块像陨石一般崩落下来。
冲天火光之间,一个巨大的黑影冲出火光,与此同时怪声再起!
“欺人太甚!”
钟挽灵大怒,飞身而起,四个金球化作四扇金色的羽翼,随即每扇羽翼射出条条光线像利剑一般刺向黑毛大蜘蛛,光线所到之处立刻烧出一个个窟窿。
不消片刻,黑毛大蜘蛛就被射成了一个马蜂窝,随即被毕鸾化作的一团火焰吞没。
于庚泽抓着穆晓川,两人看得是目瞪口呆。别说穆晓川,就算是自诩博学的于庚泽也是第一次看到御雷诀羽翼的形态,他只是听说过御雷诀有这么一个形态,伤害非常高,几乎无视任何属性和防御,但是它消耗的灵力非常巨大,即便是金丹修士也难有如此庞大的气海可支撑这个形态。
随着火焰渐渐熄灭,毕鸾也消失无踪。
钟挽灵落回地上,悄悄退了两步,掩饰脚下虚浮。
像是知悉大战结束,大妖消失前设下的寒风向着寺庙溃散倾泻,熄灭了山寺熊熊烈火,独留一片断壁残垣。此时,这里已然看不出曾经有一座山寺了,已成了一片瓦砾堆的废墟。
夜,恢复了宁静。
钟挽灵走到昏迷的孙兆阳身边,于庚泽也扶着穆晓川走来,黄袍僧人了尘也捂着伤口走了过来。
“了尘师傅。”钟挽灵担忧地看了一眼了尘的腹部。了尘已经拔去匕首,伤口被寒霜封住,看起来暂无大碍。
了尘立掌念了一句佛号,看了看穆晓川和钟挽灵。“钟仙师气海可还能支撑?”
“尚可。”
了尘一顿,轻轻叹了口气,蹲下,扶起昏迷的孙兆阳,用手指在孙兆阳背后比了几个穴道,最后停留在灵台穴。“以这个顺序顺通穴道,再从灵台灌入灵力,当能缓解这位小仙师的情况。”
钟挽灵没有二话,顺着了尘的指示一一打通那几个穴道,最终行到灵台穴,用手心抵住灵台穴,将自身灵力缓缓灌入孙兆阳体内。孙兆阳的脸色果然有些好转。
于庚泽用手帕擦去孙兆阳七窍留下的鲜血,心中感佩:他虽拜师钟挽灵,却仍是心有怀疑,毕竟他这位师父实在太年轻,境界也不高。可短短一夜之间,他已经对这位师父佩服得五体投地。她强大,睿智,她不仅看穿了这一寺的诡计,还心怀良善,对弟子、对生灵宽仁慈悲,就连平素一句看似无心之言,也实实在在点破了他的壁垒,让他在关键时候摆脱困境。
于庚泽收紧了拿着手帕的手,越过面色稍稍恢复了一些人色的孙兆阳,看向其后闭目度气的钟挽灵,目光变得清澈而坚定。
不多时,寺外林中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一阵“师父”、“师父”的呼唤声,于庚泽起身跑出寺外,果然是梁从云等人。只是这几个人背着行李也就算了,身后还跟着六名僧人。
于庚泽挪了挪被冰雪封成雪人的山民,挪出一个人能走的道。双方看到彼此都很惊讶,不约而同地开口问。
“这些和尚是什么人?”
“这怎么那么多雪人?”
两边一时无言以对,都知彼此说来话长。
于庚泽拉起白药,忙道:“师妹,师父和孙师弟消耗巨大,你赶紧过来帮忙看看。”
白药“哦”了一声,连忙跟着于庚泽走。
梁从云四人面面相觑,但听得出大战已经结束,几人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梁从云和赵延炎研究起挤满了山寺内外姿势怪异的雪人们。荆州和云阳山皆非高寒之地,相反夏季还多旱暑。正是初秋,暑气尚未褪去。方才一番大战,甚至热得梁从云等人脱了外衫。这平白无故的,怎会有那么多雪人呢?
赵延炎伸出一指摸了摸一座张牙舞爪的雪人,阴冷阴冷的,寒意透过指头传来,刺骨得很。
三名蓝衣小沙弥搀扶着白须老僧对此情此景也很不解,可他们还有更关心的事,他们战战兢兢地穿过一个个奇形怪状的“雪人”,走进半边破损半边陈旧的寺门,不由惊得大叫了出来。
“啊!师父!庙、庙!”
“……啊!佛、佛……!”
白须老僧颓然跌坐在地上,三名小沙弥不知所措地围在他身边。
梁从云四人闻声连忙挤进寺内,一看也傻了眼:除了他们所在的这扇门以及这边的这面墙,这里哪还有半人高的建筑,哪还有什么大佛什么禅寺,只怕连一块完整的砖头瓦片都找不着了,这哪里是发生了什么战斗,根本是直接被夷为了平地,啥建筑都看不出了。
“……那疯女人干了什么?”
“不,这不是人力可为之的吧。”
两名黄袍僧人见寺内这情况也愣了一愣,看见一旁的了尘和穆晓川,快步赶了过去,行了个合十礼。
了尘上下打量两名弟子,又看了看寺门前颓然跪倒的岳阐师徒,欣慰地点点头。
白药被于庚泽拉着赶到钟挽灵身边,心中一惊。钟挽灵正在为孙兆阳传功,孙兆阳脸色苍白,脸上多处还残留着擦拭过的血迹,钟挽灵气色看起来也不太好,不远处韩诚昏迷着靠在相对完整的墙边。
“这……这是怎么回事?孙师兄和韩师兄怎么了?”
于庚泽疲惫不堪,指了指眼睛,提示白药不要激动,开灵眼。
白药开了灵眼,却更急了,她几乎要哭出来。孙兆阳的气海精元几乎是空的,周身的气息比孱弱的病人还稀薄。而她的师父钟挽灵气息也不稳。钟挽灵素来以气海深厚、控灵能力极强出名,她平时是会刻意压抑自己的气息,可跟现在截然不同,或者说她现在连伪装的余力都没有,可她还在为孙兆阳源源不断的灌入灵力。
“别灌了,师父别灌了!”白药带着哭腔苦劝:“师父,你会受不住的!”
可钟挽灵像是没听见,闭着眼,不为所动。
白药赶忙打开药箱针包,用银针扎了几个穴道,对钟挽灵说:“我来吧。孙师兄已经没事了,师父,你赶紧调息下。”
钟挽灵这才撤了灵力,稍作调息。
白药用灵气贯通银针为孙兆阳施针片刻,从药箱拿出一支艾筒,拧燃,让于庚泽帮忙用艾草熏银针,又从药箱中取出两颗药丸,放在药钵里,用药杵碾碎,打开一个小瓶将碾碎的药粉化开,递给于庚泽。“于师兄,用火暖半刻,给孙师兄喂下。”
于庚泽点点头。
白药起身想去给墙边的韩诚看看。于庚泽却拉住白药,面露不忿:“师妹去哪?”
“我去看一下韩师兄。”
“他没事,就是吓晕了。”于庚泽矢口阻止,语带不齿,斜了一眼墙边的韩诚。曾几何时,他也怯懦,被人说迂腐,说愚蠢。他曾经觉得这波人里就数韩诚与他最相似,都是普通人,他们跟他的妖怪似的师父师兄不一样,就是资质平庸的修士。可今夜之事,所有人都在努力,都有所突破……他相信,自己再不堪也不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