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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阿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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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当蓝曦臣落于实地之时,已是傍晚黄昏时分,夕阳浓墨重彩,暗处静谧无声,明处连绵无断,天际飞鸟相与还,鹰隼盘旋,卷云残血壮烈奔流,山衔落日浸寒漪。
妖祟多出于风水极阴、极阳之处,因用于布置笑魂阵法的阵眼皆为极阴之物,大抵布施之处亦为阴邪腹地。
宁晋抬眸望向并不算高耸的丘陵山脉,丘陵地势极低,风水以玄武垂头、朱雀翔舞、青龙蜿蜒、白虎驯附为极阳,形势若反此,法当破死,此处青龙俯首,北方高山压了东方高山一头,阴阳互调,是为纯阴腹地,幽林潮湿阴冷,草木旺盛,人烟稀少,就连飞鸟也罕见,极易滋生邪祟。
愈是走进深林,脚底下落叶和着动物尸体堆积成的腐朽层愈是厚,他皱眉小心躲着古木间形状奇异的微小生物,潮湿空气中溃烂腐化的气息令他不时想要作呕。
实在太安静了,这偌大山林间,唯有三人行走产生的簌簌声,就算是极阴腹地也不该如此寂静,不闻一丝鸟鸣,不见一处虫呤,广袤天地间竟连风动也未有。
“师兄,这不太对劲啊,太安静了”,宁晋皱眉左右张望一遭,喃喃道。
蓝书点点头,“一般妖祟藏身之处,最易吸引孤魂野鬼,可这处竟无半分小鬼的身影,难道是阵法并未在这附近?”
蓝书话语刚落,蓝曦臣忽而驻足,蓝书与宁晋见状皆停步望向四周,蓝曦臣微蹙眉宇望向铅灰色的苍穹,只见前方山头扑棱棱起一片黑压压的红眼黑鸟,成群结队地自不远处山林间霍然展翅高飞,浩浩荡荡,遮天蔽日,扯着嗜血戾鸣自三人头顶汇成巨浪朝着他们呼啸而至!
随着群鸟斡旋,自右侧传来腥风阵阵,在铺天盖地的嘶鸣中阵阵阴森恐怖的怪笑拖着长长的呼号传荡于半空中。
蓝曦臣喝道,“小心!鸟身有邪!”,宁晋与蓝书皆是剑修,他们一左一右振袖剑出鞘,快至无法捕捉到其惊鸿残影,他们旋身踮脚飞跃至半空之上,而后悍然下冲将手中灵剑挥出残影,狠厉斩向鸟群。
半空中剑气寒光条条道道,锋利剑端划出铺天盖地的剑气,裹挟了万钧罡风,斩风破浪般劈散鸟群。
可黑鸟实在过多,仅凭宁晋与蓝书两人以剑相斗,实在分身乏术,顾此失彼,蓝曦臣见状拿起洞箫,抵于唇边,狠厉一吹。
杀曲一出,妖邪尽退!
他尖锐戾急地吹响一声贯穿山林直击长空的箫音,暴戾嗜血的箫音如同雷霆万钧一般穿透扯裂头顶黑鸟盘旋而成的巨网。
环状的冲击波一波一波往外震荡,好似自九霄而来,狠狠震响玄黄,半空中气流飞速逆转,裹挟着强劲灵力狠狠震向群鸟,群鸟在噬血狂暴的萧音下一一哀嚎着四处飞散,挣扎逃窜下簌簌掉落无数黑羽。
黑鸟嘎嘎乱叫,狼狈地往山谷深处四处逃窜,宁晋手握利剑,退于蓝曦臣一侧,用伴生灵剑精准接住一片红眼黑鸟的黑羽,定睛望去,见其上覆了一层极其浓重的阴气。
他忽而记起蓝启仁曾在学府上讲过,天下至凶出土之处,其周遭或有被阴气侵染污染的鸟兽枕戈环伺,若有异物侵入,便会群起捕获外来者,以孝敬大凶,愈是靠近地脉中心,被污染的鸟兽愈是凶残。
他从未见过真正的天下至凶,只听闻过十几年前温氏还在时,当时的天下第一人温若寒似乎曾领队尝试伏诛大凶之物,在山谷内缠斗数日后,山林修士尸骸遍野,满目疮痍,最初进山者浩浩荡荡达数百上千人,出山时却唯留温若寒一人长袍浸血太一滴血地自血染小道缓步而出。
宁晋拧眉思索,片刻后担忧地朝着蓝曦臣郑重道,“师尊,此处的大凶恐不是我们几人可对付的”
蓝曦臣背对于他一动不动,没有出声。
没有一丝风声的山谷连上方天际云流都停住涌动,山林再度回归于最初的诡异安静,恐惧感与异样感如浓雾般自心底渐渐蒙蔽了整个心脏,宁晋试探性地再度出声,“......师尊?”
“嘻嘻嘻”
“蓝曦臣”缓缓回了头,直勾勾地盯着宁晋,宁晋却见它正面七窍流血,双目圆瞪,嘴角咧至牙根,一声声难听恐怖的阴邪鬼笑从它喉咙中怪异传出。
电光火石间,宁晋当即挥剑狠狠劈向“蓝曦臣”,就在剑端即将触及“蓝曦臣”时,它却骤然化为一股黑烟消失不见,只留鬼魅笑声愈传愈远地传荡回响于山谷之中。
“嘻嘻嘻,嘻嘻嘻”
宁晋蓦然回头,蓝曦臣与蓝书皆不见了身影,空荡荡的山谷中唯有他一人。
他抬眸望向天边夕阳,却见夕阳犹如被固定般维持在那个方位不变,可他分明记得在他们进山之前,夕阳便已然抵着山脉摇摇欲坠了,太阳又怎可能一直维持不动呢?
眼前景象究竟是虚是实?自己又是什么时候被拖入这幻境中的?
宁晋警惕瞧向四周,忽而自身侧突兀出现一道空间裂缝,裂缝深处黑暗无光,四周龟裂蔓延向深处,豁口周遭电光噼啪!
神经紧绷到极致的他,立马提手作势要起剑劈向裂缝豁口,中央却冲出一道熟悉万分的人影。
衣袍与发丝猎猎翻飞的蓝曦臣一手拿着朔月,一手架着蓝书,朝着他飞奔而来,而蓝曦臣身后正跟了一群巨浪般满面狰狞的鬼灵!
宁晋急忙旋手收回剑,“师尊?!”
蓝曦臣一手架着已然昏迷不醒的蓝书,喘了一口浓重血锈的气,来不及对宁晋做过多解释,挥剑朝着身后挥出罡烈剑气,毁天灭地般的剑气再次以摧枯拉朽之势重重劈散这群不依不饶的鬼灵。
蓝曦臣在争分夺秒中争取出一瞬的时间,紧接着咬牙将蓝书一把推给目瞪口呆的宁晋,而后左手挥剑哐哐朝着西侧划出一道巨型卦阵,几秒后,卦阵消隐,半空中竟有凭空出现另一个黑色豁口!
他手起剑隐,用空闲的手一把扯过抱着蓝书不明所以的宁晋,灵力由丹田极速积聚于双手,猛然将宁晋与蓝书皆推出凭空出现的空间裂缝,喝道,“快走!”,而后再也支撑不住地一膝跪地,自喉咙狂咳而出一口心头血,在他身后鬼灵重聚,万灵悍然咆哮狂号而起,狞笑声此起彼伏。
宁晋与蓝书被蓝曦臣强制推出空间裂缝的那一刹那,裂缝全部闭阖,消失于半空,再也寻不见踪影,好似从未存在过。
浓雾渐渐自山林中氤氲而起,隐有阵阵寒冷潮湿的腥风裹挟着悲怆鬼哭四处游荡。
宁晋抱着陷入深层晕厥的蓝书,瘫坐于地,瞳孔涣散地愣愣看向裂缝消失的空中。
他抬头望向天边,山林寂静,暮色四合,夕阳已然全部落下了山头,墨色的暮霭如墨水侵浸,自周遭渐渐染上苍穹,他迟钝地自心头涌上疑问,原来自进山以来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么?
宁晋大脑一片恍惚,不知呆坐了多久,身后忽而传来不紧不慢的踱步声,宁晋回眸,却见温若寒正面容淡然地负着手,优哉游哉地踩着枯枝败叶走向他。
“......蓝珵?”,宁晋游离太虚般看抬眸看向温若寒。
“哎呀,蓝书师兄这是怎么了?”,温若寒微微俯下身,摇头啧啧叹道,那张平日里看着低眉顺眼的面容在昏暗中显得万分阴鹜而戏谑。
宁晋闻声缓缓垂眸瞧向躺在自己腿上的蓝书,猛然乍醒,使劲晃了晃腿上的人,“蓝书!蓝书!你怎么了!”
温若寒直起身,左右环视一番,又缓缓问道,“泽芜君在何处?”
宁晋猝然抬眸,喃喃念叨,“泽芜君......泽芜君......”,他面上浮现出惊恐的神色,绝望地失声哭喊道,“师尊!师尊他还在里面啊!”
这蓝曦臣的弟子可真够迟钝的,当真是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弟子,温若寒不禁暗自讽了一声。
宁晋作势要起身去寻,温若寒却用手松松抵住他的肩膀,悠长道,“你找不见的,而且——”,他侧头挑眉看了看天际,宁晋依着他的目光看去,“宁晋师兄,马上就要到晚上了,再不带蓝书师兄出去,你们可就永远走不出这座山了”
宁晋闻声一怔,随即再度仰头抬眸,乌云层层叠叠如浓厚的泥沼般即将遮捂无垠苍穹,不消一刻,这片山谷将会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温若寒拂了拂衣袖,不再多语,直起身踏进山林深处,身躯渐渐隐遁于浓雾重重。
蓝曦臣气力竭尽,意识浸泡在光怪陆离的诡谲世界中浮沉迷离,空旷寂寥的山谷中央,阴森寒冷的鬼影拥挤围绕于瘫倒于地的他肆意斡旋飞腾,无止休地扯着细长的嗓音狞笑道,“嘻嘻嘻,嘻嘻嘻”
不知过了多久,“泽芜君?泽芜君?”,耳畔熟悉的呼喊自悠远的长廊穿行而来,飘渺朦胧,似是有人在唤他,又似是幻觉。
一道清凉轻灵的充沛灵流自天灵盖缓缓灌入四肢百骸,蓝曦臣像是自万丈深海中被人猛地拖出海,死里逃生,意识重回实地,他悠悠睁开眼,又是见到温若寒正担忧地看着他。
为何每每睁眼时看到的都是他呢?
“泽芜君,你还好吗?”,温若寒搀扶起蓝曦臣,架着他靠于一旁的岩石。
蓝曦臣深呼吸几口气,感受体内灵流缓缓流动于周身脉络,他内心生出疑惑,分明自己在晕厥前已然气力竭尽,可为何他能感到充盈的灵气运转于周身?难道他实是晕厥了太久,灵力再生了?
蓝曦臣深深凝视于温若寒,许久之后方吞下一口血锈的气,开口问道,“蓝珵你为何会出现于此处?”
温若寒答道,“弟子实在担心泽芜君,所以跟来了,只是刚入山林,浓雾便起,等我走出浓雾之时,就发现您正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蓝曦臣问道,“怎么跟来的?”
“在宁晋师兄教导下,弟子学会御剑了”
蓝曦臣面色不变点点头,淡淡评道,“你倒是聪颖,学得很快。”,他没有过多纠结于此,抬头望向西边天际,“这里不是真实世界,只是妖祟构筑的幻境,故而太阳只会维持一个状态,幻境不可多待,这幻境会吸人精魄,待得愈久,愈难出去,若是一直出不去,便会因精力枯竭而死”
温若寒闻声点点头,“难怪我在刚进山时太阳已经落下山头,然而发现您时太阳却还高悬,原是入了幻境,那我们该怎么从幻境出去呢?”
蓝曦臣在温若寒支撑下站起身,“做个法便可破”
“朔月剑来”,蓝曦臣右手招出灵剑,刚想划出卦阵,下一刻却浑身被冰封凝固般,空气寸寸化棱,他的眼眸盯着前头松柏一动不动,静得好似连呼吸也停滞。
“泽芜君?”,温若寒顺着蓝曦臣视线望去,见一人身着金星雪浪宗主袍自松柏后缓步而出,他长发披散未束,明眸皓齿,白惨惨的脸上唯有眉间朱砂一点红,较之一般男子更为女气秀丽的面容上眉眼弯弯,嘴角微扬。
时隔遥远,蓝曦臣盯着眼前显得遥远又熟悉的身影,似乎跨越了青烟袅袅,回眸鲜马怒衣,梦回几多天涯,那些峥嵘的难忘的刻骨铭心的飞速沿着时空巨轨一路回溯,他一时恍惚不知所处,好似正是初遇之时,茅屋破房,刮风漏雨,公子少卿依旧笑语晏晏。
“......阿瑶”
金光瑶面容含笑,踩过腥腐草地,好似是喜于旧人重逢,他踏着轻又轻的步伐,负着手从容逼近蓝曦臣,“二哥,好久不见啊!”
蓝曦臣没有半分言语,温若寒侧头看向蓝曦臣,见他这幅走神遗魂的模样,暗道,那些民间话本或是的确存几分真的。
金光瑶走至蓝曦面前,俯下身,微仰头,似是小儿讨取夸赞般微笑道,“二哥,把剑放下吧,我好想你,你想我吗?”
金光瑶的声音温和而轻慢,蓝曦臣看着金光瑶的眼睛,像是坠入无尽深渊,他下意识喃喃重复着金光瑶的话语,“.......想你吗.......”
金光瑶嘻嘻笑道,“对呀,你想我吗?”
蓝曦臣的眼眸盯于金光瑶的双眼,一动不动,他缓缓迟钝地收回朔月,“......想”
金光瑶笑意更甚,“二哥想和阿瑶一直待在一起吗?”,他的尾音上扬,带些蛊惑语气循循诱道。
蓝曦臣刚想出声作答,温若寒乍然出声打断,“泽芜君,这里可是幻境,这你是知道的吧”,蓝曦臣一怔,涣散的瞳孔稍有清明。
金光瑶移开视线瞧向温若寒,片刻之后他似乎提了点兴趣,噫了一声,瞬移到温若寒面前,伸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抵在树干之上,手中微微使力便将他往上提至悬空。
温若寒倒是没想到金光瑶气力如此强大可怖,简直犹如蜉蝣撼树般,丝毫不似是他记忆中略显羸弱的孟瑶那般。
这天也无穷地也无穷的无穷灵力好似是源于身处穹顶之上位于无色天际的创物主,憾得万灵於穆,千里之内,玄黄之间,不敢有物作响。
金光瑶不费吹灰之力地压制住他所有动作,这压根不是温若寒现在这具身体能抗衡的,温若寒想,若是蓝曦臣此刻与他对打,谁胜谁负可能也难说。
“小孩儿可真讨人喜欢”,金光瑶侧过头,好似是正谈论天气尔尔,微笑着天真狡黠道,“二哥,我好饿啊,我可以吃了他吗?”
蓝曦臣刚想动手救下小孩儿,一抬眸却又对上金光瑶的双眼,他的动作又乍然停顿,那双眼简直犹如晚间妖媚般,只消看着这双眼,所有的思绪皆被吞入浩瀚无垠的海底,只能无休无止地持续下坠。
......吃了他......吃了他?
金光瑶没有等蓝曦臣出口回答,拍了拍手上掐着的小儿的脸,探出殷红舌尖舔舔嘴唇,贪婪道,“好饿,我真的好饿啊”,他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小儿咽喉就要下咬。
千钧一发之际,温若寒口念法诀,手起法诀,刚想作势金蝉脱壳,于千万分之一刻,温若寒眼前剑光一现,金属寒气忽至,金光瑶掐着他脖子的手被朔月剑狠狠自腕骨处斩断!
温若寒猛地摔落于地,双手撑着地面重重喘息,他费力抬头,见不远处的蓝曦臣撑着头喘着粗气,似是在艰难突破某种束缚。
金光瑶侧眸看了看自己被斩断的手臂,那里没有任何血液,倒是泛起黑雾阵阵,他颇感遗憾地叹惋一声,而后相当平静地捡起断臂缓缓道,“二哥,我生前待你如何?你又用什么回报我呢?这小孩儿是你的谁?你竟然为了他斩了我的手臂,你这般待我,吾甚伤感啊”
金光瑶将断手对准断臂切口,黑雾相引,断手与断臂自然而然地贴合在一起,好似是被虚无的线缝合一般,虽有切口,可断手却牢牢稳固于断臂之上。
蓝曦臣意识混沌,犹如有一根钢锥狠狠扎入他的大脑,毫无怜惜地狠戳乱搅,脑袋炸裂般的疼痛令他一膝跪地,朔月剑狠狠贯穿地表以维持平衡。
金光瑶左右瞧了瞧自己的手,颇感满意后又走到蓝曦臣面前,掐着他的瓷白下巴轻轻往上抬,甚至带了些许柔情蜜意的意味,“二哥,和我一起共赴地府好不好,从此千生万劫,永生不灭。”
蓝曦臣陷进金光瑶的眼眸,他嗫嚅着嘴角,“......我......我”
痛苦、煎熬、绝望......
云深实是太高了。
他很想顺从意识一路下坠,再不管不顾尘世纷扰,不做那泽芜君,不做那蓝氏宗主,不做那仙府第一,人间如何,仙门如何,众生如何,皆与他无关。
可蓝珵还未能逃出幻境,他又何其无辜,好不容易逃出饿狼恶鬼口腹,修了仙道,没过上几日安稳日子便要被活生生吃了么?他若是没有坚持住,蓝珵一人又该如何面对金光瑶?
蓝曦臣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眼眶中因为意识的相互拉锯甚至渗出几滴清泪,他竭尽所能看向不远处的温若寒,耗尽最后的灵力为他画出卦阵,嘴唇轻启,温若寒读出,那是一个字——“走”。
温若寒双手撑着地面,看着蓝曦臣痛苦不堪而又迷离涣散的面容,面上浮现出极其复杂的神情,隐隐的疑惑与怀疑夹杂于他因掌控万物而向来毫无波澜的眼神中,他似乎对什么感到奇怪,又似乎疑虑顾忌着什么,这对于温氏宗主而言,实属是破天荒的。
蓝曦臣的气力本就因在幻境中与鬼灵缠斗过久而竭尽干涸,此刻加之意识灵魂剧烈激荡,他气血上涌,再次狂咳而出一口浓重的鲜血,染红了他委顿于地的白色宗袍。
温若寒眼中倒映了蓝曦臣喷出的鲜红,在这片血腥中,他顿了顿,又提了更多的兴趣。
他其实一直不太看得上蓝曦臣这般的人,蓝珵对他而言是什么人?他堂堂一个蓝氏宗主,风光无限,万众敬仰,何必为了一个虚伪的身份、一个与他无几分瓜葛的轻如草芥般的人做到这个份上?
怎会有这般傻而可欺的人,温若寒挑挑眉,突然懂得蓝曦臣就因为一个这么点事情,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模样的原因了。
只闻指尖一声清脆的响指声,蓝曦臣隐约间似乎闻见一个磁性低沉的陌生男声。
“太一剑来”
忽有吞噬一切的龙吟虎啸自山涧中磅礴而出,白色环形剑气重若万钧,以摧枯拉朽之力吞噬了所有林木,碎石,直袭向金光瑶。
金光瑶见状不得不快速旋身后退,登时自他身后爆发出万千鬼灵硬接住贯穿天地的如霆剑气!
剑气与鬼灵相撞,半空中犹如自宇宙外而来的磅礴威压,被狠狠抛掷于地,万物于无声无息中俯首称臣。
平地绽开铁树银花,如同每一点的星影相撞随之星野陨落化为万千齑粉洒向九天十地,天际之下,齑粉接连爆出瑰丽极光,在这份瑰丽之下,蓝曦臣迷离混沌间被人拉起,他瞧不清楚来人,来人似乎身量极高,他只能透过迷雾千重,隐约依稀见得一双极为狭长深邃的眼眸。
“......你是?”,蓝曦臣被来人揽入怀,他晕乎乎问向来人。
“蓝珵”,温若寒指尖朝着蓝曦臣太阳穴一点,“睡吧”,随着男人似是松烟般醇厚好听的声音,蓝曦臣再也坚持不住,意识下沉,坠入更深却温柔恬静的梦境。
蓝珵......
意识消散之际,蓝曦臣脑海里回想着蓝珵对他道“蓝珵绝不欺于您”的那日,风屏草帘,小孩儿大大的眼眸瞧着他,脸上满是真诚,他想,这人怎么会是蓝珵呢......
怎么可能会是蓝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