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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醒 ...

  •   清风拂过乱坟岗,月明星稀,乌鸦嘶哑着声音逃离。
      像是从遥远的地狱传来一两声的清咳,一只苍白的手从暗红色的棺材板下探出,纤细的手腕透着病态的苍白,淡青色的血管分布在只剩皮包骨的手背上。
      殷碎眨了眨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此时的处境,而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只剩下灰尘满天的气味。
      从棺材里爬出来后,殷碎抬头便看见一只猫头鹰一百八十度向他转过脖颈,并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能因为刚醒过来面部有些僵硬,他强忍着没有骂出声,只是捻了根枯树枝在地上刨刨划划,没一会儿就被传送到竹林之外。
      可能因为是乱坟岗,方圆十里都没有人的踪迹,只能听到乌鸦的叫声。
      殷碎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指尖血点在了额印上,自封灵脉,他的灵力颜色过于特殊,若是被人认出倒是个麻烦。
      路过泉水,他走入这清澈的泉水里慢条斯理地打理着身上的杂乱,长发在月光下熠熠生辉,飘飘然垂至腰间,他也顾不得许多,只草草地扎了几根小辫在白皙的颈后,一双桃花眼此时也含了薄薄的一层雾,在银辉下,泉水边的身影愈发显得高挑而俊美绝伦,只是衣服还是他从棺材里带出来的那件,无端添了几分诡异。
      他缓缓走到街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死了多久,周围的一切他都感到陌生。
      缓慢踱步间,他隐隐约约看见不远处昏黄的灯光下站立着一个身材单薄的少年,只是还未等他看清,那小少年便径直向他走来。“请问您是从山上下来的吗?”林度暗自惊讶,他没想到这位祖宗竟然真醒过来了,还是在他轮值的这天。
      “是林家的人吗?”殷碎声音如同玄冬霜雪般冷漠,在素晖下,高大的身影更显冷清之气,但看着眼前相形纤弱的少年,语气里还是暗暗增了几分柔意,“不用紧张,叫我先生就好。”
      林度还沉浸于他开口的凌冽之气,这后来的一句突然使得他心中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没想到这位老祖宗这么好说话,但礼数上仍不敢逾越半分,只是规规矩矩地把人带到了家宅。
      “劳烦先生等一会儿,我为先生准备套衣物。”说罢,少年轻掩上门退了出去。
      殷碎收回目光,上下打量起这个房间,房间有些灰暗狭小,但屋内整洁干净,正中央摆放着一张长木桌,两侧整齐的安放着几把椅子,像是议事厅,在桌子最前端放着一本古旧的书,散发着一种岁月沉淀的气息。
      殷碎实在有些好奇,没忍住走过去翻开了那本书,仔细查看才发现是一本名册,上面有许多勾勾画画的痕迹,其中最上面的那个名字被人打了一个大大的刺眼的红叉,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个名字就是他自己,“殷瑾年”。
      殷碎:“……”他笑容有些扭曲,没想到后人比先前越加仇恨他了,幸好他下山之前就自封了灵脉,应该没有人可以认出他了。
      正这么想着,殷碎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不多时,只见西侧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人影慢慢走了出来,借着昏暗的光,只见得那人肌肤如雪,眉目如画,长而弯翘的睫毛仍盖不住那双如同黑夜般的眼眸及那眸中透出的阴暗,长长的衣衫仍遮不住身上散发的令人心畏的颓丧之气。
      殷碎愣了愣,好像自己已经无数次看过这个画面了,脑海里一个片段逐渐浮现——在烟雾缭绕的药壶旁,眼前的少年束着高马尾,眼神倔强地向自己望过来,刚对上那乌黑的眼眸,便轻轻叹息,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地叫着:“小没良心的。”不经意间,随着画面跳转,殷碎不受控制般轻轻叫出了那句话。“你说什么?”还没等殷碎反应过来,面前的少年便皱着眉快步走到他面前,一双漆黑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他,
      “抱歉。”殷碎慌乱地反应过来,被少年的眼神盯得后退了几步,此时林度推门慌慌张张走了过来,拉过那黑衣少年说道:“慕舟你在干什么,爷爷好心让你住在这儿,不是让你来这儿顶撞贵客的。"
      慕舟没有理他,只上下打量了殷碎一番,丢下了一个冷冷的眼神,便甩袖转身离去。
      “先生实在是抱歉,他是我们家的远房亲戚,也是学我们这一行的,却是无名之辈,他脾气有些古怪,不懂得规矩,希望您不要介意。”林度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没事,本来也是我唐突了他。"殷碎倒有些好奇,他不觉得那样的少年会排不上名号,因为那人身上萦绕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气息,反而他生来就该是惊才艳艳才对。
      没一会儿,林家的老爷子便收到消息赶回来了,他似乎又高兴又震惊,满是皱纹的脸上久久无法平息,他苍老的双手不停颤抖着。终于过了好久才恢复平静,他转身吩咐林度退下,待门关上,老人恭恭敬敬地行礼,沙哑着声缓缓说道:“晚辈失态了,祖师爷可算是醒了,林家世世代代守护着您就盼望着这一天。”
      殷碎轻轻扶起老人,思量许久,开口道:“以后不用向我行礼了,我的身份不方便别人知道,从今日起叫我先生就好。”
      “好,好,先生,目前也就只有我一人人知道您的身份,小度那孩子只知道您是老祖宗,但我没告诉他您是祖师爷。”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殷碎才从林老爷子那里了解到了这个社会的现状,果然是过了好久,岁月变迁,沧海桑田,他都变成老古董了。同时,他还得知林家这一脉的人也越来越薄弱了,天赋不够,灵力不足,已经逐渐从定魂师一职中淡了出去。不过在很久以前,林家才是第一世家,只不过后来因为推崇他的缘故而受万家孤立。想到这里,殷碎不禁苦笑。
      “明天我想去张家口那边看看。”殷碎抿了一口茶,他想去找他丢失的一魄,顺便把他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小徒弟找回来。
      “张家口那边有些凶险,好像有个梦魇解不了,先生如今自封灵脉,很容易入梦,此行必然凶险。如果您执意要去,希望您带上林度,虽然他修行尚浅,但也可在紧急关头有个照应。”说罢,老人搓了搓双手,担忧地抬头看向殷碎。
      “不用,叫慕舟行吗?”不知为何,殷碎第一反应就是脑海中那张一闪而过的脸。
      “慕舟?这恐怕不行,他只是个半吊子,一个无名之辈罢了,帮不上您的忙。还不如小度……”
      “无妨。”不等老人说完,殷碎就挥了挥手打断他。
      “好吧,我去找那孩子谈谈,只不过那孩子有些倔,可能会唐突您。”老人轻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看着林老爷子佝偻的背影,殷碎倒有些好笑,他觉得那孩子应该挺乖的,只是看上去冷冷清清,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另一边,慕舟还在想刚刚看到的陌生人,他活了很久,久到所有以前的事都给忘了,只是觉得那人身上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的给他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这无端的想法让他觉得自己快疯了。那张脸倒是世间少有,若是见过,怎么会忘呢?
      他一遍又一遍暗自思忖。在朦胧的记忆中仿佛是有一个人,总爱穿着雪白的斗篷,里面是月白的长衫,时常弯腰咳嗽,一双桃花眼常常红红的,身上的气息宛如明月松间的一捧初雪,走动之处都有暗香浮动。慕舟压下心绪,看着前来喋喋不休的林老爷子,他斟酌了一番,点点头表示同意。
      第二天清晨,为了不引人瞩目,殷碎狠心将长发剪到了及肩的位置,随手扎了几根小辫,雪白的长袖衬衫罩着高大却略显单薄的身体,好像风一吹就会跟着摇晃。
      “你好,我是殷碎。”殷碎盯着眼前人,柔声说道。
      “慕舟。”慕舟淡淡地收回视线,躲开了殷碎探寻的目光,黑色卫衣把他笼罩在阴影之下,仿佛一个字也不愿多说。
      殷碎也没说什么,好脾气地点了点头,起身坐上门口那辆几近破败的黑色“甲虫”,车身破旧得几乎动一动都要吱呀一声,给他一种这辆车随时都有散架的感觉。
      不过慕舟倒是开得顺手,没一会儿便到了那阴森森的村口,村子里只有几户人家居住在这里,莫名的感到寒气渗人。村口有几个五颜六色的大字 --“农家乐”,字体极其扭曲,那鲜艳的颜色显得格格不入,像是小孩子涂鸦乱写上去的。殷碎叹了口气,这农家乐不改成鬼屋还真是可惜了。
      “有人吗?”他耐心地四处查看,很快便有一位微胖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红红的脸颊和朴实的笑容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只是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奇怪。
      “是外地的客人吧,先跟我来。"中年女话很多,笑眯眯地跟他们介绍村里的一切。她说自己叫张梅,家中只有一个儿子,丈夫外出打工,村里的每户人家差不多都这样,所以很难见到成年男子,为了维持生计,村里人便合伙开了一个农家乐。
      “听说这里有个外姓人家,我想那家。”殷碎笑着说,大概因为他态度太好,张梅本来还觉得他是找茬的,现在看来又觉得不像,于是耐心地跟他科普道:“你们外地人不知道,那家姓李,他家女儿中了邪,一病不起,晦气得很。刚开始请人来看,反而连累死了那些人,现在大家都对这事闭口不提,那李家老头啊也因为这件事变得古怪得很。”
      “这样啊,没事,那就不住他家了。”殷碎轻轻点了点头,此时的张梅越看这个年轻小伙子越觉得喜欢,礼数周到的紧,不像旁边那一小孩,一句话也不说,周身的气息能冻死个人。
      “没事没事,倒也是李家那姑娘遭殃,可怜的孩子。”殷碎也没再搭话,这个村子总给他一种很压抑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慕舟,一会儿帮我捡几块石头和树枝。"话音刚落,便见到某人不耐烦转过来的冷脸,他无奈笑了笑,一旁的少年垂下了眼睑,好半天才应了一声,“嗯。”
      看着他别扭的模样,殷碎越发觉得好笑,当真是个面瘫,又不爱说话,问了好半天才闷声答一句,也不知道是谁养大的性格这么闷,有机会他可得好好见识见识。
      “待会儿我们住一起,对了,你会画符吗?”
      “会一点。”说罢,慕舟顿了顿,还是勉强多问了一句:“你要画什么符?”
      “简单的瞬移符,以及入梦画的那个,这些是基础,你家里人应该教过你。”
      “我是自学。”
      殷碎心道怪不得呢,他总觉得这个少年不该只有不入流的实力,原来是自学,那也可以算是天才了。
      “有空我可以教教你。"
      “不要。”
      “真不要?"殷碎看着眼前的少年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少年偏过头去,又开始闷闷地不搭话,殷碎也觉得有些好笑,自己还从来没有上赶着教人的经历,而且还被拒了。
      终于走到了张梅家,倒是一个干净的小竹院,外面搭了个大棚,底下有一张大桌子,几朵半开半闭的花朵奄奄地挂在梁上。
      “你们先坐着吧,我去给你们下碗面。”张梅热情地招呼着她的客人,待她进入厨房后,她的儿子就走了出来,五六岁的样子,瞪着圆圆的眼睛,有些好奇和害怕地望着这边。
      “小朋友,要不要吃糖?”殷碎将手摊开,手心里皱巴巴地躺着两颗晶莹剔透的糖果。小朋友像个小蘑菇,晃悠悠地走过来,有些紧张,但还是奶声奶气地小声说道:“哥哥,你是来帮李姐姐的吗?漂亮哥哥要被打死了。”
      “漂亮哥哥是谁?”殷碎有些发愣,就见张梅快步走过来,一把抱住她儿子,“不是告诉你了吗,不要瞎说!”一边又歉意地看着他们道:“不好意思啊,小孩子就知道瞎说,你们别听他的。”
      殷碎倒也没多问,很快便入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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