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间缘》青日恒

1、易主

　　天启十一年，云城最后一面写着“齐”的鲜红大旗被拦腰斩断，无声跌落。至此，盛极一时的齐国成为了历史，长达七年的战乱结束了。

　　楚国王都茗城
　　楚衡手持黑子听着魏福说：“齐国云城已收入腹中，即日便可登基”
　　楚衡慢悠悠放下那一颗黑子，用手撑着头道：“齐恩那老头不行啊，我还以为得费些时日”
　　魏福脸上的褶子都笑出来了，“这样一来，整个中原都是陛下您的掌中之物了。自七年前天启势弱以致大小诸侯国林立到如今陛下一统中原，应当普天同庆”

　　楚衡笑了几声，他生得极俊，鼻梁高挺，一双凤眼高挑，带着惯有的玩味，头发被规规矩矩束在脑后，但怎么看都有种随意，黑衣上的淡金条纹若隐若现。
　　他没说话，挥手让魏福退下。

　　楚衡拿起刚刚送到的密函，看完便烧了，他神色没什么变化，懒懒地靠到椅背上，说:“莫九”
　　一个人从屏风后走出，朝楚衡行了个礼“陛下”
　　楚衡瞧了他一眼，淡淡道:“怎么回事”
　　“那齐恩已经逃了，只留下一封信，以及，齐竹尘”
　　莫九如实道。座上的人不知在思索什么，看上去是闭着眼休息，莫九便缓缓往外走。

　　走了没几步就传来楚衡的声音，听上去带了几分兴致“让他来。”
　　“是”
　　楚衡随手拿起一枚白子，往熏香上一扔，盖子被撞歪了几分，楚衡又扶正。

　　云城
　　安辰停下马，扭过头朝着车里的人说:“公子，先休息会儿吧。快到了”
　　车内的人缓缓睁开眼，掀起车帘瞧了眼外头，前日刚下了场大雪，林间路上的雪还没消，有的甚至还堆在一起。

　　齐竹尘下了车，安辰绑好缰绳，寻了个较为干净的地方，让齐竹尘坐过去。安辰靠着树，猛灌几口水。
　　他擦了擦嘴，道：“今日便可到茗城。公子，您真的想好了吗，你只要说一句不去，我立马带您离开中原，他楚衡就算追，一时半会儿也住不上，出了这中原”

　　齐竹尘抬手，安辰便把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抬脚踢走了脚边石子。
　　齐竹尘站起来看着他，道：“离开并不是首选，内患外忧。此番去茗城，就且当做换个落脚地。”
　　他的声音同他的人一般清冷，他拿起刚刚放下的剑，说了声“走吧”

　　安辰叹了口气，心里想要宰了齐恩的想法越来越大，一边想一边翻身上马。

　　二人到达茗城时天已经黑了。
　　城门口等待多时的太监躬着身子，道：“公子这边请”
　　齐竹尘以不舒服为由一直待着车内，未曾露面，听见太监又尖又细的声音时皱了皱眉，进了城后他拿折扇挑开帘子，此刻已经能瞧见几分远方皇宫城墙的轮廓。
　　几缕寒风钻进车内，齐竹尘放下帘子，拢了拢披着的大氅。

　　楚衡闲来无事，靠在床头看书。只听得魏福喊着：“陛下，齐竹尘到了”
　　楚衡没抬头，翻了一页，说：“等着”

　　齐竹尘听到这回答神色未变，魏福一时也拿不定楚衡的想法，挂着惯有的笑容说：“公子，这边坐。陛下忙完手头的事就来了。”

　　魏福离开后站在齐竹尘身边的安辰不屑地嗤笑了声“这么快改口陛下了”胳膊上一痛，只见齐竹尘收回竹扇，说：“早晚都得改，注意分寸”
　　安辰收了神色站好，听见齐竹尘咳了几声，连忙给他倒茶。

　　“手头的事有点多，齐公子久等了。”
　　楚衡看上去是处理了很多事才赶来的。安辰放下茶，行礼退出去，他缓缓闭着房门，一边看着屋内。
　　一道锋利的视线与他窥探的目光相撞，那人又自然地移开。安辰低下头合上房门，那一眼仿佛看透了他，他擦了擦手心渗出的冷汗，守在门口，听着屋内的动静。

　　齐竹尘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楚衡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盏茶，说：“坐啊，别拘着。”

　　他看上去很随和，喝了口茶对坐到对面的齐竹尘说：“齐公子什么看法”然后便撑着头等回答。
　　齐竹尘垂下眼眸，睫毛挡住几缕光，洒下几分阴影。
　　楚衡转了转手上的扳指，看向茶杯，心里不住想先前的猜测。

　　齐竹尘一袭白衣，光洒在身上，显得那本就白皙的皮肤泛着冷意。身子单薄，谁看了都觉得抱到怀里也掂量不出二两肉。
　　楚衡想得再多看向齐竹尘时眼神也和原先一样，散漫又逼人。

　　只听得齐竹尘道：“我的意见重要吗”
　　楚衡本来还想披着和和气气的皮谈一次，齐竹尘倒是没这个闲心。
　　楚衡往后一靠，右手食指敲打着桌子，敛了笑意，说：“公子倒是实在”
　　他的眼底一片冰冷，“但也没说错。你的意见对这个决定确实不重要。但是我需要能用的人，倘若公子不想安分，我也不是非你不用”

　　齐竹尘看着他，说：“我需要诚意”
　　楚衡嗤笑一声，说：“你以为你是谁，和我谈诚意。”他转着扳指，看着齐竹尘说，“公子还需摆正自己的位置。”

　　齐竹尘神色未变，拿起安辰倒的茶喝了口，说：“倘若新帝德不配位，我也不是非他不可。”他盖上盖子，把茶杯放回桌上“我也不是非要活到寿终正寝”

　　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楚衡听后不怒反笑，他说：“好一个德不配位。公子不妨和我打个赌。倘若我德不配位，公子随意，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只要能从我手底下离开”

　　齐竹尘瞧了他一眼，楚衡接着说：“倘若我配的上，公子却无能，那便圆了你不想寿终正寝的愿望，如何？”
　　齐竹尘正欲还口，楚衡说：“那便说好了。”

　　楚衡在他的注视下挑了挑眉，说：“公子可是不满意？那”齐竹尘打断他，说：“可”
　　这张嘴说不定还能说出更无理的霸王条款，齐竹尘也不想争了。

　　楚衡见状说：“公子不妨住到”
　　“随便找个宅子便好”
　　楚衡也不强求，说：“行，那我等会儿让魏福给你寻一座”
　　安辰见齐竹尘出来了，连忙给他披上大氅。齐竹尘闷声咳了几下，说：“走吧”
　　安辰没多问，跟上他走了。
　　在马车坐了一会儿后，魏福到了，他说：“公子这边请。”

　　楚衡在齐竹尘走后也没动，不知在想什么，莫九进了屋，听见他说：“查一下这个人。越详细越好。”
　　“是。”

　　天启十一年，楚国楚衡平定中原。至此，中原的战火平息了。楚衡于天启王城茗城登基
　　国号德治。

　　楚衡给齐竹尘的宅子和皇宫也就百米的路程，来往也方便，但是自打那日潦草的见面后齐竹尘未曾踏进皇宫一步，楚衡也没召见过他。

　　楚衡再次寻他已是半月后。
　　安辰看着主位上的皇帝，又想起了上次的照面，硬着头皮说：“公子说今日有回春的迹象，就出去了。”
　　楚衡挑了挑眉，给自己倒了盏茶，说：“去哪了”
　　安辰顿了顿，说：“仙山”
　　楚衡笑了，说：“怎么，他也信那座山有神仙住过”

　　民间有个传闻，说是茗城的一座山上有神仙住过，可问是哪座山也没人能说出个位置。有人见西边那座有时云雾缭绕，便说那座是仙山，一传十十传百，这仙山的名讳就这么传下来了。
　　安辰道：“回陛下，公子说是那座山太阳多。所以”
　　“晒太阳去了？”楚衡笑了，说：“这闲心真是大啊”
　　安辰不知如何作答，楚衡也没想着他答，起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停下回头对魏福说：“不必跟着，你们回去吧。朕去晒太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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