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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路遇劫匪 ...

  •   五

      车队白天赶路,晚上扎营,慢悠悠走了一个多月。前天傍晚,陈校尉终于来报,说是已经入了甘南路的地界,若是天气和顺,三天之内就可到达梧州了。
      长征终于到头了。我小小地激动了一下,忍不住爬起来推开车窗往外看,颜非正在给我敷药,大概是被我的不安分弄得心烦,在背后按了我一把。我背上的伤口已经痊愈,屁股上也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敷药时不那么疼,再用不着夏青帮忙按着。她老抱怨说这是个力气活,做一次少不得多吃上三个包子,又要被派发伙食的大婶儿唠叨。她省了事,却要多麻烦颜非一些。第一次让颜飞给宽衣,我还别扭了好一阵,但是人家君子坦荡荡,我也不能太小人,硬撑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趴平了。

      这一日,车队行到一处峡谷,两面山坡上都是参天的大树,遮蔽了阳光,天气终于凉爽一些了。我躺在车里百无聊赖地打盹,颜非端了药进来,我坐起来,考虑了一会儿,郑重地问:“颜杏林,你看,是不是可以停药了?”
      颜非似乎早料到我有此一问,想也不想就回:“主子病情是有缓减,食欲却越发不振,体内阴虚之气甚重,还需服些药驱一驱。”
      我长叹一声,拿了药正要喝,车子却猛地一晃,接着一阵震颤,马车停了下来。车外轰然作响,兵士们呼喝叫喊,场面似乎很是混乱。
      地震!是地震!我满脸欣喜,几乎想大声唱:“盼来盼去终于盼到今天,等来等去终于把梦实现——”,佛祖,观音,耶稣基督,你们是听到我的祷告了吧?不枉我日日夜夜在心里虔诚呼喊啊。我四十五度角仰望车顶,热泪盈眶。

      除了车最初晃动那一下,我打翻了药碗,颜非露出慌张的表情。之后,无论外面如何喧闹,他只是靠着车壁纹丝不动。比起我难以按捺的激动,颜非倒显得格外安静——或者是,吓呆了?
      马车不再晃荡,我渐渐听得外面声响不对,一片沉寂中,一个女人喊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好熟悉的台词!
      ——原来是遇上强盗了。
      我竖着耳朵仔细听,却不知道陈校尉回了什么话,外面马上响起一片打斗之声。
      我掀起车窗往外看去,身披战甲的护卫军正和一群女人厮杀。看对方着装打扮跟一路上见过的村妇并无任何区别,可能是附近的村民落草为寇。我正琢磨着,那女人反手一劈,一个将士倒地,淋漓的血点溅在我手背上。
      “!”
      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见到有人死在我眼前。明明早上这人还在窗沿下小心翼翼地问我:“殿下是否要出来走走?”现在却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
      与其说是害怕,倒是“做梦”的感觉更为强烈。
      “做梦,做梦,都是假的……”
      什么皇女、将军和护送,统统都是梦。
      但是这溅在手上的血是怎么回事?明明也是温热的,跟我自己的血没一点儿区别……
      我盯着这串血滴,心里刚刚腾起的事不关己的好奇感和连日来得过且过的无赖感瞬间消失殆尽,数日来第一次有了实际存在的感觉——我不再是一缕飘飘荡荡走错了地方的游魂。这是个真实的世界,我还是个活人,在这里以六皇女的身份活着。我身边这些装扮古怪的人,他们跟我一样是血肉之躯,他们也跟我一样会受伤、会流血、会痛、会死……
      我呆呆地坐着。颜非突然拉下窗户,面沉如水,一语不发。原来他一直躲在我车里,我这时才注意到,拍拍他的手背,说:“别难过……说不定她们没有死,只是到了另一个世界。”说不定,像我一样穿越到一个男尊的世界,对她们而言肯定也很霹雳,不知道又会有怎样的际遇。

      我挡住颜非的视线,掀开另一边窗户,守在窗外的小卒听到,立刻回头:“殿下放心,小人定会拼死护卫殿下的安全!”
      正说着,斜刺里冲过来一个盗匪,奔着这小卒当胸就是一脚,又举刀冲过去。这小卒反应过来,扬刀就劈,俩人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看样子,盗匪的刀法生疏,全无套路,单打独斗明显不是对手,奈何她们人多势众,源源不断地从林中窜出,这样杀下去难分胜负,伤亡肯定不在少数。
      我见那小兵甚是悍勇,劈倒盗贼就立刻奔过来又护在窗下,年纪虽然不大,倒是难得的镇定和冷静。我探出头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孙处。”
      “孙处,你喊一声,就说休战。”

      六

      果然孙处一喊,两边人马都立刻停手,陈校尉正与那强盗头目厮杀,趁机踹了她一脚。那女人怒眼相向,立刻就要扑上来,终于还是被几个手下拉着,退出战局。
      看来她们也明白情势不乐观,并不恋战。
      陈校尉策马过来,双手抱拳揖了一下,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别打了,问问她们要多少?”
      陈校尉一下子瞪圆了眼睛,脸涨得通红,憋着怒气,低头道:“殿下三思!殿下刚到梧州境上,就有匪徒胆敢犯上作乱。殿下正该趁机严惩,树立官威。若有纵容,日后这帮小贼必将更为放肆。”
      “她们人多势众,我军兵马劳顿,这样打下去我们也吃亏。”
      “殿下仁慈。但我十三营姐妹并非贪生怕死之徒。为保殿下安全,皇室颜面,虽死何憾!”
      我无奈地说:“是我见不得死人。陈校尉骁勇,十三营诸位姐妹也个个都是悍勇之士,只是我着实不喜欢这血腥场面。想来这些盗匪也不过是乡野草民,只是为讨些银钱度日。我们既然带了,就分她们一些,交个朋友也好,何必打打杀杀。”
      校尉还是一脸不甘,那强盗头目却是听得清清楚楚,远远招呼道:“大人说得在理!我们只为讨口饭吃,谁也不愿与刀剑为伍。大人体恤民生,梧州乡民感激不尽!”
      她倒是豪爽,一下子就把梧州人民给代表了。
      那我也代表皇室感谢你八辈儿祖宗好了!这校尉被我压着不能动手,不知道在心里怎么骂我懦弱无能了。我看了陈校尉一眼,她瞪着那匪徒,额上青筋乱跳,鼻孔翕张,都快喷出白气来了。

      被讹走五箱银两。五千两纹银——到底是个什么概念?也不知道现在银子的购买力怎么样……
      整个行军队伍都闷闷不乐,士兵们被扫了威风,耷拉着脸只管疾行。我坐在车里,颠簸得无法安生,于是问夏青:“我做的不对么?”
      从匪徒出现,我打开车窗向外张望时就已经不见了夏青踪影。她被贬了职,如今是下奴身份,刚才我明明看到那对战的人群里,有些下奴打扮的人拿着勺子或是甩着恭桶与土匪酣战,唯独不见夏青。如今一安定,她就冒了出来,顶着一头茅草枯叶,钻进车里,拍着胸口直喊:哎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真是惊险。
      “多亏主子英明果断,我们才得以保全性命!这帮匪徒着实凶悍,与她们正面相接,我军必然受挫!主子英明,识得大体。”
      “这些士兵怎么都不高兴?”
      “那是她们不识抬举!主子牺牲家财,忍辱负重救了她们,她们却不知感恩。好没良心!”
      “这匪徒抢的是不是有点儿太多了?”
      “主子志存高远,自然不在乎些许蝇头小利。我大铭富庶,国库里金山银堆,还在意这区区小钱?”
      “……嗯,说得在理。”我点着头附和。
      颜非在旁边听着,面无表情。

      车队经此一劫,也不再扎营,连夜赶路,等到达梧州县城,已经是第二天黎明时分。远远就见城门口人头攒动,夏青跳下车去转悠了一圈,回来说是梧州司马和县丞带领别驾、长史及县衙众人在城门口迎接。她自昨天车队被劫起,就一直躲在我的车里,任凭我怎么轰怎么撵都不肯出去。连晚饭都要孟管家一块儿送了进来。说是要跟我讲些梧州县志轶事与我解闷儿——我闷了一路也没见过她这么热心。

      等车队停稳,夏青扶我出来,一个青衣蟒袍的中年女人已经候在车外,一见我,就弯腰行礼道:“梧州司马刘柯,参见知县大人!”
      这人就是夏青说的梧州司马了。夏青还说她为人狡诈,生得面目猥琐——看这面相哪里猥琐了。明明是精瘦干练。
      我赶紧还礼,揖让道:“司马大人无须行此大礼。你我同堂为官,既为同僚。司马大人上任十数年,是我的前辈,日后还要仰仗司马大人多多提点。”
      刘柯陪在我身后,一路说着梧州地方民俗风情,跟夏青讲的完全两样。亏她昨天一整日在我面前唾沫横飞信誓旦旦地保证条条消息都是绝密,绝对可信。
      我想到这里,不由得回头瞪了她一眼。夏青却晃晃悠悠,假作专心赏景,混进了随行的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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