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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旖旎 ...

  •   唐年没有回答,而是将问题还给了她。

      “你那时候就喜欢她了吗?”

      “没有,”玄陆离如实答道:“我们最初都看对方不顺眼。”

      “也是,要是我被弄伤还软禁起来,也不会给那人好脸色看。”

      唐年双手撑在泳池边沿,仰头吹着晚风,慢悠悠地问道:“玄陆离,你活了很久吗?”

      “很久。”

      “那你每次要多久,才能再见到她?”

      “也……很久。”

      “大部分见不到她的时候呢?你都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

      “去她坟前,烧些纸钱。”

      唐年闻言,轻笑了一声。

      “你们神仙也信人间的风俗吗?死去的人在地府真能收到家人烧去的纸钱吗?”

      “我不信,而且也收到。”

      唐年不解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烧?”

      “让自己有个念想吧,这样……”

      玄陆离仰起头,眨了眨眼睛,稳住有些发抖的声线。

      “这样的话,我才有理由继续期待明天呀。”

      唐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同她一样仰头望向夜空。

      “明天这个词,听着就充满希望。我呢,明天要去见宋夕,之后我们两个就不用东躲西藏地逃亡了。”

      此时已是后半夜,楼下的商业街还沉溺在灯红酒绿的狂欢中。她们住在酒店的顶层,百米之下的喧嚣再如何努力,传上来也不复那般热闹了。

      “你什么都告诉我,不怕被我卖了吗?”

      唐年眼神清澈地看着她,全然没有一丝戒备。

      “你不是说,你是我的妻子吗?自家人可不会出卖自家人呀。”

      玄陆离也同她一起笑了。

      只是她的笑中,又隐隐地掺杂着些许悲伤。

      妻子这个称呼,唤起了她千百种情感。每一种情感单拎出来都是模糊、浑沌、看不清的,混在一起则像是荒漠里意外开出的狗尾巴花,令人心生愉悦,又不免忧伤。

      “干嘛,你别太感动嗷,我可不会哄人。”唐年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盯住她,试探地问道:“要不,我给你一个实体的安慰?”

      “什……?”

      玄陆离下一个字还没说出来,面前的人就倾身凑了过来。她的嘴角被轻柔地触及,温热的气息一下子包裹住了全身。

      “你……”

      “我,呃……不用谢!”

      唐年对这种亲密行为十分生疏,没来得及充分品尝就匆忙离开。慌乱间,她没坐稳险些栽倒,被玄陆离一把拉住,才堪堪稳住身形。

      “小心!别掉下去了。”

      相比之下,玄陆离就显得淡然多了,甚至还有心思逗她。

      “你紧张什么?”

      “谁紧张了?搞笑!老娘什么场面没见过。”

      “那你还回味?”

      唐年对上玄陆离玩味的眼神,才后知后觉自己正舔着嘴唇,愣了一下忙缩回了舌尖。

      “我想亲就亲了,想尝就尝了,怎样!”

      玄陆离看着唐年强装镇定的可爱模样,一时没忍住伸出了手,轻轻碰了碰她微微颤抖的睫毛。

      她心情甚好地回道:“不怎么样呀。我说过,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那你呢?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的事太多了,但我不能。”

      玄陆离话里的深意,唐年虽不能全部理解,但也明白一二。更何况她在早些时候就亲眼看过,玄陆离是如何隐忍并压抑欲望的。

      心底的怜惜在这一刻疯长蔓延,驱使她俯身过去,无限地压缩两人之间的距离。

      “玄陆离,别忍着了。”

      “不。”

      唐年温柔地摸着她的脸,充满诱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允许你放弃理智。”

      玄陆离低垂着眼,内心还在挣扎。

      而这时,唐年忽然转移话题,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如果从顶楼跳下去,会怎样?”

      玄陆离想了想,答道:“运气好的话,全身骨折。运气不好就会头骨碎裂、脊柱折断。”

      “不会死吗?”

      “有的人会马上死,有的人要痛苦好久才会慢慢被折磨致死。”

      “这样哦,确实蛮惨的。”

      人类是生活在陆地上的高等动物,依赖着双脚踏实地面的安全感。一旦脱离这种安全感,置身百米外的高空中,神奇的器官系统就会开始释放助兴的小玩意儿————肾上腺素。

      唐年一直觉得,肾上腺素是个好东西。因着它的存在,很多疯狂的念头都有了理由。

      “玄陆离,我们一起跳下去吧。”

      “嗯?”

      “你没发现吗?我们都是疯子。”

      唐年热烈的目光里,充斥着不顾一切的冲动。

      “疯子就应该和疯子一起下地狱!”

      她上前抱住玄陆离,纵身向背后倒了下去。

      砸起的水花瞬间盖住头顶,两人被翻腾的激流裹挟着,咫尺间的距离也变得荡然无存。

      唐年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她动作坚定,目的明确,但同时又非常温柔。她的抚摸既不鬼祟,也不淫靡,就像孩童在寻找温柔的暖床,她也在寻找着自己的心灵归属地。

      而玄陆离也不再克制。

      她用尽全力地回吻她,炽热且旖旎。

      露台的泳池被烈日骄阳晒了一整天。然而唐年事后回想起来,对泳池里的水究竟是冷是暖没有半点儿印象,。

      她只记得自己挺热的。

      唐年忘了是谁同她说过,冲动是人类进化史中最应该被取缔掉的情绪。放任冲动的情绪去支配自己做决定,无异于对贪婪的魔鬼敞开大门,将自己置身于名为欲望的地狱之中。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唐年觉得,这个地狱她今天是下定了。

      人一旦沉溺后,就很容易忽略掉外界的诸多影响。

      无论是连日逃亡的奔波疲惫,还是周边依旧暗藏的重重危机,统统都被唐年丢到了一边。

      她当下想抓住的,只有眼前人罢了。

      唐年确信,自己从未如此深入地想了解一个人。

      她在紧密相拥的间隙中,探寻着的每一处隐秘之地。缺氧的环境迫使她的意识趋于模糊,而亲吻的欢愉却在这一刻抵达高地,情欲在一汪池水中纵情地颤栗。

      濒临死亡的窒息感席卷而来,唐年这才终于舍得松开拥抱。玄陆离察觉到她的动作,托着她的腰,一同浮出水面。

      她们头顶上是触手可得的月明星稀夜。

      清冷的月光透过云层泄出了那么几缕,零零碎碎地落在波澜的水面上,与之相交相融,与之极尽缠绵,恰如每个夜晚都会发生的一般。

      月色浮在水面上频频抖动,她伏在玄陆离的肩窝处一时难以平静。

      玄陆离的浴袍衣领不知何时被蹭了开。打湿的丝质布料勉强挂在手臂上,遮不住散开的一片春光。透过波澜微动的水面,她不见血色的冷白肌肤,在月色下更显出苍凉凄美的意味。

      “玄陆离,我很讨厌未知的不确定性,也一直抗拒我的生活中出现惊喜。但你不一样……”

      “你是那种不多见的惊喜。”

      “那你喜欢吗?”

      唐年没有直接回答,心中依旧有所忧虑。

      “等明天麻烦解决了,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她抬眼看着玄陆离,泛红的眼尾透着浑然天成的魅惑,叫人看了便觉得心头发软,任她想要天上月都只管摘下。

      玄陆离又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好。”

      “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听到玄陆离的回答,唐年松了一口气,眉头也舒展来,毫不保留地露出了明媚的笑颜。

      她的性子,玄陆离再清楚不过。相较于将情绪藏着掖着,她更喜欢将喜怒哀乐大大方方地展示出来。

      这一点,她从来都没变过。

      她始终是初见时那个赤忱的小姑娘,永远都心无芥蒂充满热情,永远会对爱意做出回应。

      所以自己才会一次又一次,心甘情愿地同她沉溺水底。

      -

      早在天池被困之时,她就已经陷进去。

      那时她在寒冰似的的石台上躺了近百年,好不容易才悄然恢复了一点行动能力。

      而小天帝对此浑然不觉,一如往常地躺在石台上,对她丝毫不设防,甚至连薄弱的命门都大大咧咧地露在外面。

      她确实有考虑过趁机下手,即使不能一招致死,也可以替自己报重伤之仇。

      不过,她最终还是将幻化出的武器收了回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兴许是养伤的这段日子太过平淡,自己也变得优柔寡断起来。

      她带着心里的几分别扭,赌气地将睡熟的小天帝一脚踹下石台。

      小天帝还处在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落入水中连屏息避水的诀都忘了施,呛了好几口才从水里扑腾出来。

      饶是这样她也没有恼火,浮出水面后满心欢喜地笑道:“你能动了?太好了!”

      玄陆离心虚地移开视线,含糊地点了点头,“嗯。”

      迎上她纯真无瑕的眼神,玄陆离总觉得自己像是个专门欺负小孩子的坏女人。

      事实上,待在这养伤的百年间,自己确实没少戏弄她。

      虽说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比如成天差遣她帮自己按摩推拿,比如刁难她去寻些根本不存在的灵药,再比如为了看她生气故意同她拌嘴吵架。

      但大部分情况下,小天帝都很少生气。

      可能她本质上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傻子,转头就忘了刚才因什么而吵架,还是会开开心心地凑到自己身边,满心期待地把新淘到的小玩意儿拿给自己看。

      不过,她也曾经同自己恼过一次。

      那时玄陆离看她总待在天池,既不去处理神域的大小事务,也不见有别的神来登门拜访,便出于好心问她为什么每日都无所事事。

      可能玄陆离平日习惯了冷言冷语,说这种关心的话也透着一股找茬的劲儿。也可能是小天帝心里偷偷藏着秘密,被当面挑破一时恼羞成怒。

      总之,这个话题她们聊得并不开心,彼此的口气都差得要命。两人谁都不愿先低头,发展到最后不可避免地大吵起来。

      吵架的时候,无论什么样刺痛对方的话都会说出口,唯独真话不会。

      后来的后来,玄陆离才意识到,小天帝当初并非无所事事,也不是孤僻避世。

      她推掉神域的繁杂琐事,谢绝一众好友的游园盛会,终日待在魂断山的一方天池,仅仅是为了守住她心底的秘密。

      不过在当时,她们都只顾着吵架,谁都无暇顾及这个秘密。事实上,玄陆离几乎快要撬开了秘密的保护壳,但那时小天帝已经负气离开了。

      赌气出走的小天帝似乎真的气极了,足足消失了好几天。

      几日后的傍晚,她才踩着落日的余晖,和洞口的旖旎霞光一同飞回天池。

      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拎着两只还冒着热气的窑鸡,眨着一双天真烂漫的桃花眼,笑盈盈地问:“要吃吗?我撕下来喂你。”

      玄陆离没有拒绝,一边听着她煞有其事地讲,“千万不能被瑶姬知道我们在吃窑鸡,她的原身是朱雀,被她闻到鸡骨头味我会被追着打的”,一边艰难地咽下被撕成细条的鸡腿肉。

      玄陆离其实并不喜欢吃鸡肉。

      如果按照以前的性子,她一定会马上扭过头,冷漠地拒绝掉。但这是她头一回良心发现,不打算扫了小东西的兴致。

      后来,她们也还有吵架的时候,但小天帝再没有负气离开过。她顶多是跑到天池的另一边坐下,自顾自地生一小会儿闷气。

      更多的时候,她会像现在一样,即使在睡梦中被踹到水里也不气恼。

      “阿……,”玄陆离在这住了这么久,还是叫不惯她的名字,只能同往常一样,道:“小东西,我刚才想淹死你,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小天帝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骄傲道:“拜托唉!我可是混沌转世,天罚都伤不到我分毫,还能被一小潭水淹死吗?”

      不过她很快垮下了脸来,闷闷不乐地问道:“你能动了,是不是就快要走了?”

      玄陆离没有明说,只是提起一截裙摆,露出脚腕上的红绳。

      “你不是系了绳子,说这样就能困住我吗?”

      “困个屁,我又关不住你。你如果打定主意要走,谁都拦不住,更何况一根破绳子呢。”

      “你现在终于放弃囚禁我的想法了?”

      “才没有!随便你去哪,反正你永远都是我的!”

      玄陆离看出她在故作轻松,径直地探向她的眼底,非要问出个究竟。

      “我要走了,你不开心吗?”

      小天帝倔强地看回去,赌气道:“对呀,我就是不开心!你走之后,就没有神仙陪我玩了。我因为这个不开心,不行吗?”

      “行。”

      玄陆离踌躇了许久,才将心里想法说出口。

      “其实,你一开始就不该留下我这个麻烦。”

      小天帝听后,忙不迭地反驳道:“可我不想你死!”

      “生死自有命数,我……”

      “那你就更不该一心寻死啊!”

      小天帝虽然看起来不谙世事,但她不是真的傻。大家都活了成千上万年,谁还看不出这里面的弯弯道道。

      “你当初硬闯进我的地盘,还故意说了好些恶语,不就是为了激怒我,好借我手杀掉你自己嘛。”

      玄陆离眼神不自然地闪烁了一下,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

      “你早就知道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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