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长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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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时安箭步出门，父亲早已在马车上等他。
他进到车内，面容已调整为常色，看着父亲投来的目光也不曾紧张，“孩儿来迟了。”
顾将军苍然地嗯了一声，车马前进，终究还是开了口，“你很在乎那个新娶的姨娘？”
“孩儿没有。”顾时安颔首答道，“当初娶她，也确实是考虑到了近日朝堂之事。”
顾将军剑眉星目地盯着他看，看似确无谬言才作罢，“不要为了一个女人而分心，谢家已经答应了，等民间流言散去，初秋你便同谢家女儿成婚。”
他没想到父亲的动作能这么快，不到一月便让一直中立的谢家松了口。
皇室中，唯有先皇后的遗腹子三皇子与宠妃纯贵妃所生的二皇子，有争一争这皇位的意向与能力。
父亲因着与先皇后有一丝血缘，一直都是支持三皇子的。
纯贵妃如今仍得圣宠，前两年二皇子不知如何又得了王家的支持。
顾家掌着军队，王家掌着财务，谢家掌着天下文人，三足鼎立之象，看似固若金汤，却因着立储之争似是有了动摇。
三家本是互不相侵，这几十年来也未曾有联姻之事。想不想是一回事，敢不敢又是另一回事。
如今父亲如此断言三月后初秋，顾、谢两家便能联姻。也就是说，皇上是同意这门婚事的。
此次忽然宣他们父子进宫，怕也是与这联姻之事有关。
看来皇上是要立三皇子为太子了。
“你有别的想法？”将军蹙眉问道。
“没有，一切听从父亲的安排就好。”顾时安被打乱了思绪，总觉得事情太顺了，他似是想漏了些什么。
“男子不应被情事所桎梏。”
他不知道父亲没由来地怎么又扯到了他的情事上去，只得轻笑，“父亲放心，孩儿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她只是个妾室，生性乖巧，前些日子惹出那些事来，也只是一时糊涂罢了。”
父亲颔首，两人没有了其他话题，都只静坐着。
车外人声鼎沸，小贩叫卖的声音络绎不绝，顾时安隐约中似是听到了有卖兔子糕的，脸上自然地挂上了一丝微笑，但很快就淡下去了。
父亲仍闭目养生未曾看见。
车内吊着的玲珑香囊内放着的安神香让人很舒适，但他却觉得不及小兔子房内，浅浅传来的那股芬芳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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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香阁内，窗门紧闭，白日里房内仍点着几根蜡烛。
许逸欢独自一人在房内，手上仍在抄着《女诫》，桌上已经叠了厚厚一层纸都是抄完的。
她手上不停，心中却已麻木了。
明明是不过几月的婚房，却因为日光遮覆，烛火稀微，而显得分外凄凉。
突然窗子上染上了火星子，紧接着一列窗都开始燃起熊熊大火，她仓惶地放下笔，大声喊着喜鹊和喜莲的名字，却没有人回应。
“来人啊，起火了……来人啊……”
她一边呛一边呼喊了许久，火焰已经爬上了帘幔房梁，她不敢靠近，逐渐后退到桌子的位置。
仍旧是没有任何人的回应。
“夫君！”
许逸欢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放声大喊。
所有人都想让她死，难道夫君也是吗？
她苍凉地倚靠着木桌上，泪已哭尽，唯余那颗朱砂痣，像是她的血泪一般留在那里。
如今是情字香烧只余灰烬……
许逸欢拿起身后的蜡烛，拖着身体穿过燃着火的幔帘，缓缓走去了床边。
这张红床上，有过他们的欢愉，后来更多的是她的泪痕与失望。
脑海中还回忆着他们相识的场景。
春日里的杏花树下，落花缤纷。他坐着，她站着，低着头时不时地偷偷瞧上他几眼。
春日宴上，他当着众人的面，指着她，说要她。
春日游。
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终究，还是落得了这般境遇吗……
她将白烛扔到床上。
滴滴蜡泪融在被，纷纷花火绕满床。
那厚厚的一堆《女诫》，从歪七扭八到尚能入目，上头的字她抄得认真，如今一笔一画都像是在嘲讽她。
她拿起那一堆，燃上花火，低声疯笑，几近癫狂，“吴逸欢……无逸欢。”
“爹爹！夫君！我终究还是落得了一个无名无姓，无逸欢！”
她笑得疯狂，恣意，她这辈子没这么放声笑过、哭过、闹过。手上的纸被她大把大把地飞到天上。
洁白的纸染着墨汁，在天上飞舞，火花灼灼，落于地上的时候只余灰烬。
这一世，她从未作恶，倾心爱过，她以为自己起码能得个善终。
世上女人都一样。
指的难道是，世上女子最终都会一样凄凉吗？
许姨娘怀着孩子死在了荷花池了。
李姨娘如行尸走肉一般活在将军府里。
夫人……又真的是开心的吗？
这世上，男子不爱，女子为仇，她又生性软弱。究竟是这世道错了，还是她错了？
她晕厥在地上，这一切她真的弄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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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时安回来时已晨昏落幕，他走得小心，怕手中油纸包着的兔子糕散了形状，这玩意稀巧，永安城内少见，若是小兔子喜欢，他倒是可以多买些各异的来。
进了建章园时他心生疑窦，远远闻着便有一股木头烧焦了的味道。
更让他心生不安的是院中的丫鬟仆人似是比平日多了许多，且有意无意地跟着他。正要拐弯去喜香阁，却见喜鹊和喜莲竟出现拦着他。
她们不在喜香阁服侍，怎么会在这？
顾时安推开她们，快步直奔喜香阁，穿过花林缠绕的隔门，转身他便看见一座烧焦了的庭院，地上满是积水，灰黑一片。
那块他亲自写的喜香阁牌匾烧了一半，跌落在门前。
他冲进房门查看，一片焦黑，难以分辨。顾不得一身雪白的锦衣华衫，在断壁残垣中寻找着小兔子的身影。
木桌上空余石砚，红床上只余焦影。
他找不到他家小兔子了……
顾时安一时天旋地转，踉跄着踏出房门。
抓住喜鹊，“你家姨娘现在在哪？”
她们拦着他，是不想让他看见这烧焦了的喜香阁吧。
小兔子一定是被救出去，被安顿好了吧。
他怎么就一时大意，失了心似得以为小兔子死了呢？
顾时安盯着喜鹊大喊：“说话！”
周围小厮丫鬟矗立低头，就是无一人开口告诉他，他的小兔子在哪。
猩红爬上了眼，他掐住喜鹊的喉咙，想要从她紧闭的嘴里撬出他想要的答案。
可是没有。
喜鹊晕死在了地上，他就看向喜莲。
众人的沉默和他的脑海都在告诉他那一个答案，可私心里他不想要这个答案。
顾时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臂痉挛了一下，他看着跌落到地上的油纸，里面的小兔子翻滚了出来。
一片稀碎，不成样子。
第一次，他感受到了六神无主。
他慌了。
心中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认知。
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长相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