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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谋算 ...

  •   杀戮,哭喊,死亡,寂静。往日车如流水马如龙的望月城,在这一场三城围剿的浩劫之下寂静,只有寒鸦停留在枝头,等待着尸体腐烂,血水流干。

      须陵游顺着湍急的水流,意识模糊不清,也就只能随波逐流。从瀑布上坠落下来,他的经脉已经废了,骨头也不知断了多少。或许他应当庆幸,命运终归眷顾于他,让他捡回了一条命。

      河水逐渐平缓,须陵游也顾不得浑身上下的疼痛,抓住了河边摇动的芦苇。

      芦苇经受不住须陵游的重量,被连根拔起,芦花四散。须陵游扔了手中的残茎,顾不得叶片划伤,也顾不得浑身上下的疼痛,扣着河床上的根系污泥,将沉重的身体从河水中拖出来。

      他也只爬上来半个身子,便已经被疲惫和痛苦击沉,仰面躺在松软的河岸上。

      来不及数自己断了多少根骨头,也无法思考身上到底有多少道伤口,眼泪早就与血水一起顺着湍急的河水东流。须陵游想喊,可嗓音早就喑哑,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出声。

      “需要帮忙吗?”

      一个声音从头顶响起,须陵游睁开眼睛,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心里也多了些安慰。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除了断掉的肋骨之外,不同于之前伤处的剧痛,贯穿了他的胸口,须陵游目光落在那人脸上,满腔怨恨,怒火,最终化为一片死寂。

      “恭喜你,少城主,大难不死,只可惜没有后福。”

      须陵游睁开眼睛,曾经惨烈景象犹在眼前,他点亮了烛火,望月城的惨案,已经过去了七年,七年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不过可惜,他的客人并不太会珍惜时间。

      房门被推开,带着外面的清冷月色,一个带着黑色兜帽的人走进来,看身形魁梧,应当是个中年男人。

      “侯爷来晚了。”跃动的火光映出青年的脸,容颜清隽苍白,眼尾上挑,脸上带着笑,眸中的狡黠并未敛藏。

      黑衣人摘下兜帽,那张脸饱经风霜,一道疤痕从眉骨贯至左颊,正如他魁梧的身材一样,模样也极为凶悍。

      “须陵游,你应该知道得寸进尺是什么下场。”

      须陵游挑眉,目光越过黑衣人,落在门外,在那月色照不见的阴影之下,透着点点寒光。

      “没想到昭平侯为人正派,也干豢养杀手的事。”须陵游敛眉,站起身来,宽大的袖袍随他动作垂下。“昭平侯林曳,平旌王乱,感其勇武,获封昭平侯。只可惜,侯爷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样铁面无私啊。”

      须陵游走到昭平侯身前,他比昭平侯矮半个头,气势却丝毫不减,倒是林曳被他的气势压倒,却又不甘愿,几乎咬碎后槽牙,才维持着声线平稳。

      “我已经来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须陵游笑了一声,“我还能要什么,像我这样的情报贩子,当然是要钱了。”

      林曳皱了眉,看向须陵游。

      “你只要钱?”

      “当然。”须陵游说道。“侯爷只要将钱给够,关于侯爷的秘密,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烂在我的肚子里。”

      林曳皱着眉头,手握上腰间的玉珏,粗粝的皮肤摩挲着玉珏上的浮雕花纹。

      须陵游从林曳的身边走过,他站在门口,正对着院中的一厢月色。他回头,月光在他身上披上一层轻纱。

      “侯爷也可以选择自己的处理方法,不过比起活人,死人可只会说实话。侯爷想清楚了,那些东西摆在侯爷对头的桌子上,不用我润色,侯爷的对头也知道应当怎么弄出让侯爷百口莫辩的罪名来。侯爷,你敢赌吗?”

      须陵游说着,抬脚要迈出门槛,林曳松开了手中的玉珏。

      “等等,你要多少。”林曳的脸色铁青,他看见须陵游脸上露出莫测的笑容。

      “侯爷知道规矩。”

      须陵游说完,没有再回头看屋里的男人,踏出门去。站在屋中的林曳看着须陵游的背影消失在院中,手上不自觉用力,捏在手中的玉珏被他捏碎,化为砂砾。

      踏着月色,须陵游心情还算不错,甚至还想哼一两首小曲,只可惜他曾经伤了嗓子,唱出来也喑哑难听就是了。

      他也没想到林曳竟然答应的这么快,毕竟和自己的宝贝女儿有关,就算是铁血的昭平侯,也有这样的一面。

      须陵游哼着不成曲的小调,穿过巷子走到家门前,掏出钥匙还没开锁,他的动作就停住了。

      “虽然想杀我的人很多,但也不至于派这么多人来动手吧。”

      他话音刚落,五道黑影便已经落在他背后。

      “须陵游,受死吧。”

      须陵游侧身躲开刀,顺手从袖子里扔出两颗霹雳弹,自己扭身便跑。

      烟雾散去之后,杀手也只看见须陵游钻进巷子的背影。

      “追。”

      须陵游一面跑,一面推到靠在巷子的杂物,只是那些杀手武功不低,踏着围墙,赶到了须陵游前面,翻身落地,拦住了须陵游的去路。

      前后夹击,须陵游停下脚步,但他的脸上并没有惧怕的神色,反而十分轻松。

      “我说,你们起码要告诉我,你们的主子是谁吧,毕竟想我死的人那么多,等我变成鬼后一个一个找过去太麻烦了。”

      “废话少说,受死吧。”杀手说道,刀便向着须陵游砍过来。

      “那可未必。”

      随着须陵游这句话,杀手肩胛被一支银箭贯穿,箭矢带着的力道,直接将那杀手钉在墙上,连箭羽也没入皮肉。

      银矢金弓,整个南华谁不知道。第一宗师,沈自蹊。而黑衣少年站在百米之外,弓如满月。方才那一箭,只是警告,下一支箭,便会贯穿心脏。

      杀手们哪里敢轻举妄动,被钉在墙上的杀手怒吼一声,那只箭硬生生的从他伤口贯穿,带着一串血迹,没入墙壁。

      看那些杀手落荒而逃,须陵游笑出了声。

      “想杀我好歹也派几个死士过来吧,难不成我连几个死士的价钱都不值吗?”

      黑衣青年已经落在他面前,须陵游看清了他的脸,容貌冷峻,身上虽然一身黑衣,却带着几块银甲,金弓耀日,腰上的皮带还嵌着珠玉,浑身上下就写了两个字,有钱。

      看着沈自蹊随手便将钉在墙里的箭矢拔了出来,须陵游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那箭还要啊。”须陵游问道。

      沈自蹊张开手,看见手上的血污,皱了皱眉头,神色漠然的从须陵游身边走过,面无表情的抓起须陵游的袖子,擦掉了手上的血。

      “你等等,我这可是新买的袍子......”

      沈自蹊没有说话,须陵游见他要走,抬手抓住沈自蹊的肩膀,然后还没等须陵游反应过来,自己就被沈自蹊怼到了墙上。

      “疼,疼,我这小身板可不比你们练武的,沈宗师,你可悠着点。”

      “须凌游,你这是在干什么?”沈自蹊咬着牙,一双冷冽的眼睛盯着须凌游的脸。

      须凌游手攀上沈自蹊的胳膊,略微挑眉。

      “我还能干什么,刚才那不是已经看见了,正在被人追杀。还要多谢沈宗师救我一命。可巧沈宗师夜半出门,莫不是专程来找我的?”

      他一面说着,抓着沈自蹊的手一点点顺着沈自蹊胳膊上紧实的肌肉向上摸去。

      他的手只摸到了小臂,便被沈自蹊拧着胳膊按在了墙上。

      须凌游手无缚鸡之力,自然挣脱不开。

      沈自蹊松开了抓着他肩膀的手,将他令一条胳膊也拧过头顶,一只手抓住 ,将须凌游完全制住。

      须凌游也没有打算反抗,只是嘴角微微扬起。“想不到沈宗师您还有折腾我的雅兴。”

      沈自蹊被他轻佻的语气惹火,脸几乎凑在须凌游的脸上。“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须陵游无奈,他抬眸,眸光慵懒。

      “我不是已经够老实了,您还要我多老实,或是说,您打算让人看到那种场面?”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在沈自蹊耳边低语。

      沈自蹊一把将他甩开,还没等须陵游松口气,他换了一只手,扼住须陵游咽喉。

      “叛国可是死罪,更别提你卖得是我南华炽阳将军。”

      须陵游脸上慵懒的神色未改,“那她死了吗?”

      “炽阳将军林惜月,遭叛徒出卖,误入险境。惨胜北昭,其部下兵众,多有死伤,炽阳将军本人亦负伤,但无大碍,不日便将凯旋而归。”沈自蹊说道,他按着须陵游脖颈处的脉搏,须陵游脉搏无常,毫无情绪起伏。

      “那还真是可惜,我还以为,多少会要了她的命。”

      “我真应当杀了你。”沈自蹊说道,他的手收紧,须陵游神色依然未改。

      “沈宗师,您舍不得。”须陵游说道,他的手握上沈自蹊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指尖只是轻轻拂过沈自蹊扣紧的指节。“您也不是头一次这么说了,若您想要杀我,早就动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沈自蹊眯起眼睛,“你当真觉得你对我很重要。”

      须陵游忽然咳了起来,沈自蹊马上收了手。他看着须陵游那张脸上血色上涌,然后咳出一口血来。

      沈自蹊愣了一下,怀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他确信方才没用那么大力气,须陵游吐出血块,一脚踩碎了地上血块。

      他抬手擦了嘴角的血,“您看,您这不是很担心我。您还有任务吗?”

      “没有。”沈自蹊没有否认,他看着须陵游有些虚浮的脚步,走快了几步,单手将须陵游提起来。

      须陵游刚想说话,沈自蹊已经飞身跃起,不肖一刻的功夫,便落在须陵游的家门口。

      不等须陵游掏出钥匙,沈自蹊就一脚将房门踹开。

      须陵游这间宅子很小,只有院落中有口井,房间也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除了一张床之外,两把椅子一张桌子,便再无其他陈设。

      沈自蹊环顾四周。“你倒没穷到这个地步吧。”

      须陵游被他单手拎着,却也没忘了回话。“沈宗师,打听情报也是很贵的,加上时不时要用点其他的手段。”

      “什么其他的手段?就像你对我所用的那样?”沈自蹊将他人放下,自己站在床头,本来须陵游的房间内就没有点灯,须陵游坐在床上,只能看见熹微月光投在高挑少年身上的阴影。

      “沈宗师,您能先让我喝口水吗?我嘴里都是血腥味,须得压上一压。”

      沈自蹊没有动,阴影落在须陵游身上,宛若罗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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