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下堂弃妇的美好生活》隔岸观汐

71、紫鹃心事酸涩谁解

　　“我知道你委屈，想哭就哭出来吧，如今我在这里一日，便为你排解一日。没事，我知道你你这些日子必定也是憋坏了，别怕。
　　别怕……”
　　王熙凤感觉到怀里少女的轻轻战栗，心里也一片酸软。

　　“让姐姐见笑了。”黛玉哭了好一会，这才抽抽噎噎离开了王熙凤怀抱，不好意思地擦着脸。

　　“也是我说的太严重，吓着你了。
　　其实这也是最坏的结果了，横竖如今无事，也算万幸。
　　我只是想想便替你后怕，忍不住多嘱咐你一些。
　　其实你能想得开些，肯出了这金笼子一样的院子，想去看看外头的世界，我只有替你高兴的。”
　　王熙凤看她帕子都湿透了，便取了自己的来，轻轻替她擦拭，
　　“所以，我不是劝阻你，只不过是提醒你一声，你从来规矩惯了，没经验，下回可要想仔细些才好。

　　“从前，是我的世界太过狭隘了，只知道一个宝玉。
　　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关在屋子里看那些书又有什么何用，倒将自己看得迂了。”
　　黛玉小脸红红的，低了头乖巧任她擦拭，低声叹道，
　　“凤姐姐之前说的对，这世界太大了，只困在后院一隅之地，看着男人哭，看着男人笑，这样的日子，也太憋闷了些。”

　　“你是个聪明的，凡事多想想是好的，咱们姑娘家比不得男子，许多事我们输不起。”
　　王熙凤拉她去了里屋，用自己的胭脂给她重又上了妆，看她好奇那个胭脂盒子，便干脆唤了平儿进来，让她去取一个新的来，送给黛玉。

　　“我那里还有，姐姐不用这样。”黛玉忙要推拒。

　　“本就多买了好些，就是想着送你们姊妹的。”
　　王熙凤说着，回头看时，平儿却已经拿了一托盘的胭脂来了，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打趣道，
　　“看看，我还没开口呢，这丫头就自作主张，恨不得都替我送出去才算完。”

　　“二奶奶何必这么挤兑人呢，原先也是二奶奶自己说的，说这个比咱们园里姊妹们用的都要好些，便顺手买了几十盒，本就要送人的，”
　　平儿闻言，哼了一声，
　　“如今我不过开箱子时顺手拿了出来，却又来说我。”

　　“罢罢罢！我也说不了这丫头了，跟我出去一趟，脾气更大了。”
　　王熙凤好笑，伸手拿了四个给黛玉，
　　“你自己留着用一盒，其他的看谁喜欢便送她，不喜欢的，不必大方，横竖也不能人人都满意的，自然是以自己为要。若是谁敢说什么，只管推给我，让她来来找我！”

　　“是！谁若是讨要，我就只说凤姐姐小气，只给了我那点，让她来问你。”
　　黛玉轻笑，也不跟她客气，干脆接过，又挑剔，
　　“可是这么多，我也拿不下。凤姐姐也不说给我个袋子，真不知是不是诚心送我。”

　　“是！是我的错了，服务不够周到！”
　　王熙凤好笑，又抬手佯装打了平儿一下，
　　“听到林姑娘的话了？还不快去！”

　　看着平儿出去，经过了外头雪雁身边，王熙凤随口便问她：
　　“你今日只带了雪雁过来？”

　　黛玉知道她的意思，笑道：“本也带了紫鹃过来的，只是我来了这边，才想起要给姐姐看的那两本书，让她回去取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
　　王熙凤点头，倒不是她小心眼，只是黛玉从前一直看重紫鹃，比之雪雁还要亲近，府里谁不知道？
　　如今突然忽视紫鹃，且不说别人怎么想，只说紫鹃自己，只怕心里就第一个不舒服。

　　“紫鹃是一等一的忠仆，可她到底是贾府的人，不说别的，身契就还在老太太那里。
　　如今她虽然殷勤小心可……”
　　黛玉说起来也有些惆怅，只是紫鹃太有主见，虽然说是为着自己，可事到临头，她却护不住自己。留在身边，终究不放心。

　　就譬如试玉之事，且不说她是为了谁，就说她这么做，付出最大代价的不是她本人，而是自己这个主子。

　　“身份如此，也不必强求。
　　她到底眼界不同，就算是能豁出一条命去，可最坏的结果，根本不是她一个老太太的丫鬟承担得了的。
　　你才是做主子的！人人都只会说你不安于室，迫切求嫁。
　　再想艰难些，这事情闹出来后，若你和宝玉却不能成，以后你怎么议亲？”
　　王熙凤知道她对紫鹃的感情是多年时间攒起来的，一下子要断，必定是舍不得的，干脆又下一记狠药，
　　“门当户对的人家谁没有点手段，到时候你这些事，都会被挖出来。
　　日后你还能嫁谁？日子要怎么过？”

　　她看着黛玉微微泛白的脸色，她慢慢的，一字一字问她：
　　“难道真的没了宝玉就不活了？”

　　黛玉瞳孔巨震，看着王熙凤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什么还泪报恩，泪尽而亡，王熙凤心里狠狠吐槽一遍。
　　因为绛珠仙子报恩的因由在前，所以黛玉这一世就活该被夹在贾府的宅斗漩涡里？就该因为一个永远只知道说些空话大话的宝玉受尽折磨，身心俱疲耗尽了心血，搭上条命？

　　简直是扯淡！
　　不说那点子灌溉之恩对绛珠仙子到底是有多要紧，只说一点：这是绛珠仙子要求的吗？
　　强行给人浇水，然后又强行要人报恩，怎么着？强行PUA么？还是放高利贷的？

　　也别和她说什么，是绛珠仙子自己要求的。
　　她或许是要以泪相还，却也没有说过以命相报吧？
　　况且黛玉为那凤凰蛋宝玉已经哭了多久了都，多少恩情也该还完了。

　　“难得来人世间走一遭，必要有喜怒哀乐，才是个活生生的人。
　　你伤心我不拦你，可父母生养一场不容易，他们如今都不在了，咱们可更要惜命爱护自己，决计没有在一棵树上吊死的道理！”
　　王熙凤拍拍她的手，笑道。

　　一语毕，外头却又有动静传来。
　　平儿快步挑了帘子进来，笑道：
　　“二奶奶，鸳鸯姐姐又来了。”

　　黛玉起身：“也拖了这么久了，我估计是差不多了。姐姐可要我陪你一道过去？”

　　“我还用不着你趟这趟浑水来救，真要谢我，就回去好生养着，等要你帮忙的时候可别给我又生病了。”
　　王熙凤好笑，看着平儿给黛玉装了一口袋的胭脂，她也不让雪雁提，自己抱着回去了。

　　“林姑娘这是拿了二奶奶什么好宝贝？方才我见了，那笑意都忍不住呢。”
　　鸳鸯这边果然已经进来，看着王熙凤问。

　　“路上看到的新鲜玩意，想着她大约喜欢，给她带的。”
　　王熙凤便笑道，旁边平儿已经走了过来，
　　“喏，可别说我小气，也给你一罐。你自己不用，也可以送人，总是别扔了就是。”

　　“好么，显见得我们是没脸的了，林姑娘那里提了一兜子，到了咱们，就只一罐。”
　　鸳鸯收了胭脂盒子，也不推辞，只是笑道。

　　“你嫌少还收？不如就还我！”
　　王熙凤笑骂，
　　“好没脸的丫头！
　　老太太多少体己的好东西都是你管，要什么你没有的，这样一个小玩意，也要说嘴，还来抱怨我。难道你是这府里一般的小丫鬟，还缺这些个不成。怕是别人没有的，你都要堆成山了，还来我这里装什么。”

　　“二奶奶这张嘴真是……人都说二奶奶这一趟回来，性情变了许多，我却瞧着还是一样讨人嫌的！”
　　鸳鸯佯怒，瞪了她一眼，却还是忍不住笑了，
　　“行了，留着你这张嘴去和老太太分辨吧。
　　大太太和二太太一早就过去了，这半天可没少说话呢，你倒好，竟还有闲情逸致和林姑娘说话。
　　横竖你已经回来了，有话什么时候不能说，偏要赶在这个节骨眼上。”

　　话虽然说得和缓，可鸳鸯心里显然是真替王熙凤着急了，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挽了她的臂膀，忙忙地就拉着她往后头老太太院里走去。

　　“姑娘想什么呢？从二奶奶院里出来就一直有心事似的。
　　难道二奶奶也听说了什么不好的？只是也不该说给姑娘听才是。”
　　潇湘馆里，雪雁打发了外头洒扫的丫鬟婆子们，给黛玉沏了杯茶来，担忧地问她。

　　“和凤姐姐无关，只是无事可做，又不知道紫鹃去了哪里，所以白想一想罢了。”
　　黛玉目光落在书案上。

　　之前她让紫鹃拿的那两本书已经不在了，且前几日她一直在看这两本，因此断没有个她找不到的道理。

　　“是呢，我也纳闷呢，回来的路上并没瞧见紫娟姐姐，她也从来不是个做事不仔细的，又是姑娘的事，在紫娟姐姐心上可从来都是第一位的，断断没有不上心的道理，现下，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也是古怪。”
　　眼看是转移不了话题，雪雁只好顺着说，心里却也有些忐忑。

　　“你知不知道平常话少虽然不惹事，可也有一桩不好的，便是一旦话多，便易让人生疑。”
　　黛玉似笑非笑看她一眼，犀利戳破的她的谎话，
　　“你紫鹃姐姐心里第一位的是谁，看来你也知道了。”

　　从前她以为是紫鹃自己，如今看来，只怕也未必。
　　她能冒着这样风险和他说话，可见她心里是不在意她自己会不会被发现，被责罚了。

　　怕是真的用心了。
　　黛玉心里狠狠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