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下堂弃妇的美好生活》隔岸观汐

60、明目张胆趁火打劫

　　“你不跟过去？”
　　常风烈皱眉，丢过去一只酒坛子。

　　周尧随手接过，仰头灌下半坛子，然后擦了擦嘴，依旧没说话。

　　看他这样子，常风烈无情地嗤了一声。

　　军中他跟着周尧的时间最久，也最了解他，看着古板严谨，却从来就不是什么迂腐之人。
　　就比如这喝酒吧，不同于其他队伍，他们这就从来没有那么多瞎几把的规矩，只要行军中你别给我灌黄汤，耽误事，不当值的时候周尧是不管的。
　　别人都戏谑，笑称这是因着他自己也是个好酒的，可这么多年，常风烈就没见他醉过。
　　常风烈知道，这个人，太知道自己要什么，而一旦下定了决心，他不会让任何人和任何事阻碍自己。

　　这一次，倒是少见的犹豫了。

　　眼看他一直咕咚咕咚地灌酒，常风烈陪了一会，眼看酒坛空了两个，这么干喝实在没什么意思，正想再劝他两句，却听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他正要说话，就见周尧蹭的站了起来。

　　“将军等等，我先去煎药，这人参我已经要来了。”
　　王熙凤心情很好地晃晃手里的小包袱，也没留意院子里两人的神色，话音没落，人已经快步走进了厨房。

　　“怎么回事？”周尧一把抓住跟着的柳六，低声问他。

　　“不是去找裕亲王了吗？这人参是王大姑娘跟王爷讨要的？”
　　常风烈也有些堵得慌，虽然小叶子要紧，但要他们一群大老爷们袖手不管，让一个姑娘家去跟人低头要东西，也实在太丢人。

　　“是……哦不！不是！不是讨要！”
　　柳六还有点迷茫。

　　“说清楚！”周尧低喝，只觉得心头更加烦躁，连旁边常风烈看了他一眼也没注意。

　　“人参的确是先生从裕亲王那要的，却不是讨要。”
　　柳六说着挠挠脑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从头说！到底怎么回事？”常风烈眼看周尧额头青筋都要跳起来了，一把捏住他的肩膀，安抚地对他摇摇头。

　　柳六抹了把额头冷汗，终于磕磕巴巴地将刚才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他跟着王熙凤出了这边禅院后，王熙凤便快步走去了裕亲王那边。
　　也不等下人回报，就直接闯了进去。

　　那裕亲王还在看什么书，她也不管，直接将鸟笼子丢到桌上，聋子都砸在书本子上，倒是唬了裕亲王一跳。
　　柳六跟在后头，只觉得心都要吓得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本以为裕亲王要发火，不想说话的却是王熙凤。
　　她一拍桌子，冷声道：
　　“当众送我这个，王爷何意？试探？还是羞辱？王爷是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她原话怎么说的？”常风烈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问。

　　“先生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柳六捂着胸口，感觉自己真的受惊不小，
　　“王爷似乎有些不解，然后就看到了我拎着那驯鸟的奴才跟在后头，大约是想到了什么，立刻就堆了笑脸，只说自己思虑不周，没想周全。
　　还，还说傻的是他自己，从小有钱惯了，没想过不是人人都有大宅子，都有成群的丫鬟小厮的……”

　　柳六说着，也有些不解，忍不住就问起来：
　　“将军，常千户，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怎么他却忽然说起这个？
　　还说自己没想到，这样话是在撒谎吧？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女先生居然就信了，还笑了起来。”

　　这些有钱人的臭毛病！
　　常风烈扯了扯嘴角，很想翻个白眼过去。

　　“她对他笑了？”周尧的关注点却显然和他俩不同。

　　“是啊，女先生笑了半天，然后说她答应的事不会反悔，只是事有先后，而且久病之人虚不受补，也要先调理一阵才好下猛药治沉疴。
　　说完王爷也就笑了起来，说自己关心则乱，希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柳六于是继续道。

　　“那裕亲王当众送礼的确是有些不妥，不说私相授受，就只这话传出去，人也会有诸多猜测。”
　　常风烈说着，看向周尧，正要劝他别怪王大姑娘，不想他却一脸欣赏。

　　“我就说，她不是个会吃亏的性子，果然是个暴脾气的。”
　　周尧说着，又很是不爽裕亲王的举动，
　　“那裕亲王也是的，人还没老，就开始犯糊涂了。
　　听王家大姑娘这话，大约是裕亲王想托她什么事，她分明已经答应了，老头却又偏要这样，不是惹人为难吗！
　　难怪她生气。”

　　常风烈本要说出的话就这么哽在了喉头，不上不下的，干脆不理这人，转向柳六：
　　“你继续说，然后呢？人参又是怎么回事？”

　　“人参是赔礼。因王爷给女先生道歉，女先生便说口头道歉不算数，要王爷拿出实际行动来。”
　　柳六便道，又指指厨房方向，
　　“王爷就问她要什么，两人就进了屋子，不一会，女先生便拎着那个小包袱出来了。”

　　周尧忽然沉默下来，一旁的常风烈也有些无语。
　　那裕亲王行事虽偶有不着调的时候，可他大事上一般还是很拎得清的，会这么做，应该也有相信周尧这边都是自己人，不会乱说的缘故。
　　只是再怎么敬称一句女先生，这王大姑娘毕竟姑娘家，怪责也是难免的。
　　况且，裕亲王此举，怕多少也有些彰显势力的意思。

　　不过，他们却是万万没想到，这王大姑娘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居然话锋一转，管裕亲王要起了东西。
　　还偏偏是给小叶子这么个萍水相逢，无权无势的小士兵。

　　“说来也是小叶子走运，回来的路上我大着胆子问了几句，女先生就告诉我，她跟王爷敲诈了好些药材，不光有这人参，还有好些旁的珍贵药材，小叶子这段时间滋补要用上的好东西都尽够了呢。”
　　柳六还颇有些感慨，显然既为女先生的手段佩服，又高兴小叶子总算有药了。

　　“你下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常风烈看周尧脸色慢慢又难看起来，便对柳六道。

　　柳六便退下了，却没走远，去了病房看小叶子去了。

　　“怎么又黑着脸？人姑娘对你够不错的了！生着气都没忘了给你要东西，你还有什么不足的！”
　　常风烈拍拍周尧的肩膀，有些揶揄道。

　　“你胡说什么。”周尧皱眉，紧张地看了眼厨房方向。

　　“我说，难得见你这么怂的样子。”常风烈也看过去，斜眼看他，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你吃东西不是一般的挑嘴，这看女人么，只怕更挑剔。
　　不然这样吧？我倒是不挑，嫁没嫁过人，生没生过的，我都无所谓。
　　你既然嫌东嫌西的，不如就让给我，刚好回京之后，我那婶婶一直烦我烦得紧，一直催我娶个……
　　哎哎……干什么干什么！你要杀人哪！”

　　王熙凤带着卫嬷嬷走出厨房的时候，就看到两人还在院子里对练。
　　不过看廊下围了一圈兵士看热闹，甚至还分成了两队，在给周尧和常风烈呐喊，估计这种事不是一两回了，也就笑笑，打算从旁边绕过去。

　　倒是柳六最先发现了这边，连忙小跑过来，也吸引了场中周尧的目光。
　　趁着周尧分神，常风烈一脚立刻朝他心口踹过去，发现他没及时避开时却已经晚了。
　　常风烈人在空中，勉强转了方向，到底还是踢中了周尧的肩膀。
　　“将军！”常风烈吃惊，赶紧停手，这才发现王熙凤。

　　“你们继续就好，我不打扰你们。小叶子那边有我和卫嬷嬷就行了。”王熙凤见他俩看过来，忙道。

　　周尧甩开常风烈搀扶他的手，黑沉着脸走去，从卫嬷嬷手上接过托盘：“嬷嬷休息吧，看了这么久的火估计也累了。”

　　看他态度坚决，王熙凤只当他是要亲自看着小叶子喝药才放心，也不阻止。

　　趁着喂药的功夫，王熙凤又给他说了些日常护理的注意事项，一边又看了眼旁边，叮嘱他：
　　“蛊虫被逼出，只怕会吐血。你多拿几个桶来。
　　毒血吐出来要马上处理，我虽然没直接处理过，听师父说的却是十分惊险，最好立刻烧了。”

　　“我知道了。”周尧点头，又指指小叶子身上，“这些线怎么办？一直留着，不怕长进肉里？”

　　“缝针是为了辅助他伤口愈合，暂时的而已，到时候我会拆线。”
　　王熙凤说着，想起裕亲王的话，又笑道，
　　“其实拆线没什么，连你都可以。就是拿小剪子剪断了挑开线头，扔了就是，比缝针要简单多了。”

　　她这么一说，周尧便又想起之前她拿着针线，把小叶子当个破衣裳缝缝补补的时候了，忍不住有些好笑：
　　“也不知道你那师父是哪里学来的这些古怪手法，行事总和旁人不同。
　　若不是遇上我，只怕旁人要以为你是个妖怪了。”

　　“我也不会轻易出手，小叶子是师父偶然结缘，又恰好遇上你，我才帮忙而已。”
　　说话间，已经给小叶子喂完了药，王熙凤看着卫嬷嬷收拾了托盘出去，自己也正要活动活动就见周尧还看着自己，有些奇怪，
　　“将军一直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蹭上了炉灰？”

　　“不是。我只是有些好奇，裕亲王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气到这样，还肯应他请求，替他府里下人诊病。”
　　周尧若有所思。

　　“不就是这些人参药材？将军要得急，我这些可不便宜，这里是药单，麻烦将军尽快把银子给我，我可不赊账的。”
　　她把袖里早写好的单子递给他，又指指最后留着的地方，
　　“其中人参小叶子都已经用了一部分了，其他的也都是上好的药材，小叶子正用得上。
　　我想，将军应该不会赖账吧？”

　　“你倒是会做生意。”周尧看了那上头写的价格，不觉瞪大了眼睛，无奈看她，“这算不算是趁火打劫？”

　　“怎么会？分明是将军仗义疏财，不拘小节。”
　　王熙凤笑道，只是话说到一半，心里却忽然传来小云朵的声音。
　　她顿了顿，脸上笑容微微收敛，对周尧自嘲一笑：
　　“我眼看无家可归，只能重回贾府，身上若再没点银子，日后可怎么过得下去。”

　　“你要回贾府？”周尧吃了一惊，第一反应便是自己听错了。

　　她不是才刚让自己帮忙和离？一天都不到，怎么就忽然改变了主意？

　　王熙凤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看着门口方向。
　　小云朵告诉她，来找她的人，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