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下堂弃妇的美好生活》隔岸观汐

48、慈老太调教不孝女

　　“身子不好？可打听得是什么病？”
　　裕亲王皱眉，手里的信笺也不自觉捏紧了。

　　“没有，属下也是听送饭的小道士说的，他也不清楚内情，只说是身子不好，请了王家相熟的太医来山上。
　　可那太医具体说了什么，他也不敢靠近了探听，只知道这次王家回去，王大姑娘是不能同行了，怕要在山上将养好些时日才能动身，也是可怜。”
　　属下低声回话。

　　“知道，你且下去吧。”裕亲王低头，重又看起手里的信笺。

　　“王爷，咱们的行李都已经齐备了，可还按时出发？”
　　属下吴川低声询问。

　　裕亲王却依旧只低头看信，没有说话。

　　“小祁，你去问问。”吴川眼神示意旁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少年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吴川气结，却也知道这是王爷除自己外，最信重的了，也不敢得罪，只好咬牙憋气等着，一边暗自纳罕，这突然出现的信到底是谁送来的，怎么他一直跟在王爷身边，一只鸟都不可能出现，这信是怎么突然在王爷手里冒出来的？

　　送来了就算了，还让王爷反反复复地看了这么好几遍，都快瞧出花来了，那里头到底是什么内容？
　　天书？总不会是情信吧？没听说王爷有什么心上人啊——别说心上人了，就是普通女子，自两位夫人前后离世，王府后院里连个丫鬟都没留，统统遣散出去了，当时多少人对王爷举动不理解，甚至连王爷再不喜女子的传言都有过。

　　他虽然知道王爷不至于有这么大改变，可也确实没再见过王爷对哪位女子上过心了。
　　难道，王爷这几天竟真遇到什么奇女子，改变了他的想法？
　　可这里是清虚观啊，山上除了僧人道士，连只母猫母狗都没有，总不会是遇到什么山精妖怪了吧？

　　他猜的虽然不全对，但这信里的内容，倒也的确是事关他家王爷心尖上的人。
　　只不过，这不是他的情人，却是他的女儿。

　　“小七，你速去府里，将这封信送给无妄先生。”
　　裕亲王此时已经下了决定，抬手迅速将信笺中的一页誊抄下来，沉声吩咐少年，
　　“若是他有疑问，你只说我在山上遇到了一位奇人，请他看看，这内容如何。
　　他说什么，你务必一字不差地背给我听。知不知道？”

　　“是。小七一定尽快回来。”少见裕亲王这样严肃，小七也忍不住心里有些惊讶，面上却还是没什么表情，收好东西便迅速离开。

　　“王爷的意思，是暂时不回府了？”吴川惊讶，又有些了然，“可是要进宫？”
　　思来想去，也只有宫里的人有这样的手段，能悄无声息送信来此，又能让王爷这般重视了。

　　“胡猜什么？”
　　裕亲王斜他一眼，嗤笑，
　　“就你这脑子，还是省着些用吧，免得越想越乱，更笨了。”

　　吴川郁闷，看自家王爷已经抬脚出门，也只好先放下心里疑惑，赶紧小跑着跟上。

　　“王爷来了？”杨氏惊讶，回头看了眼姨老太太。

　　“那你先别忙着走了，一起见见。”姨老太太点头同意。

　　本来三日已过，她们一早就该走了的，这会子许都到家了，不想临行前，这凤丫头忽然说在院子里崴了脚，动不得了。

　　姨老太太和杨氏自然怀疑她是不想和离再嫁，假作伤了脚，拖延时间。

　　不想这孩子看着脸色，的确是不像有假，等请了太医来，却是当真扭伤了脚脖子，且还伤着了骨头，严重得很，若是不用心医治，好生静养，只怕日后走路都成问题。
　　如此，她们无法，只好送走了太医，忙忙地重又安置好凤丫头，又说了好些宽慰的话，足足到了这会子，才消停下来。

　　不想正要启程，突又来了贵客。

　　“王爷怎么有空来此？”虚客套几句后，杨氏便问。

　　不是她说话太直接，也是王家早起便来了信，说是老五在外头出了事，老爷又在衙门里头忙着回不来，请夫人尽快回来料理。
　　那老五虽然不是他们这一支嫡系的，却也是老爷从族里十几个年轻后辈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从前最为看重他上进，如今才来京城不久，竟就出了事，她怎能不急。

　　“夫人不必忙碌，我也只是听说了大姑娘的事，放心不下，因此来探望一番。”
　　裕亲王此时照样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儿，说罢一抬手，身后早有四个小厮一一进来，将东西呈上，
　　“本王此次上山也是临时起意，没什么准备，这都是些寻常物件，还望不弃。”

　　“王爷说哪里的话，这也太客气了。凤丫头虽然看着大了，其实心里到底年轻活泼，我还担心若是有什么说话不当，得罪了王爷的地方，王爷可千万别放在心里。”
　　杨氏心头吃了一惊，忙客气两句，又揣摩着裕亲王的态度，趁机试探道，
　　“比如这回，本来也是她小孩子家家的，做事太毛躁，摔了一下子。
　　万幸的是，太医已来看过，说是虽然看着厉害，却没伤着元气，只要养些日子也就好了，不妨事的。”

　　“小姑娘家家的，活泼些才好，各个都端庄秀气的，反倒是没什么意思。本王还就喜欢有话直说，快人快语的性子，谈不上什么得罪。”
　　她这点心思，裕亲王自然看得出来，立刻笑道，
　　“姑娘家本自娇弱，听闻大姑娘前些时日才刚病着，想来更要精心休养，我就不多打扰了，改日再登门拜会。”

　　“如此，倒是那丫头的福分了。”杨氏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之前她就看凤丫头对改嫁之事十分排斥，面上虽然不说，可后来提起，她也多有拖延之意，提起两位贵人时眼里也有明显不喜。
　　她还担心呢，裕亲王和世子爷那可都不是什么脾气好的，如果真的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得罪了，岂不是弄巧成拙。

　　不想姨老太太却很有信心，只说凤丫头是个聪明懂事的，既然答应，再勉强也不会弄砸。
　　如今看来，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这不，那丫头不过扭伤个脚脖子，这裕亲王居然巴巴的送了这些东西来，又说了这么半天好看，显然是上了心了。

　　有裕亲王在，就算前儿来相看的不是世子本人，她也可以放心了。
　　老爷总说，如今四王八公皆是老人，朝中新贵多看他们不喜，总还是要结识些新人，这才稳妥。

　　世子虽然自己没什么能为，可他有个好娘亲，好舅舅。
　　裕亲王更不用说了，是当今新帝最倚重的人，亦兄亦友。
　　所以老太太和老爷才会看重这两位。

　　如今看来，此事至少成了一半。

　　别说世子那边还没拒绝，还能再另想机会，再筹谋他们见面。
　　便是没了世子这条路，至少还有裕亲王。
　　能和王府结亲，王家必不会少了好处，便是朝上再有多少人对老爷不利，也尽不怕了。

　　她这里心思急转，脸上笑意便越发灿烂，说话也更加热情不少。
　　可惜裕亲王对杨氏却没什么好说的，表明了态度之后也就不想多留，很快告辞了。

　　“您看？”
　　看着裕亲王匆匆离开，杨氏回头，正看到走出来的姨老太太。

　　“这丫头看来是真上心了。”
　　姨老太太笑着扫了眼那些东西，眸光微闪，说不出是喜是怒。

　　“姨老太太是觉得，凤丫头嘴上说不愿再嫁，只是假作扭捏，实则欲拒还迎？”
　　杨氏惊讶，总觉得以凤丫头的个性，不会如此。

　　“是或不是，你这还看不出来？
　　挑一箱出来送到她院里，再和道长说一声，请他去山下雇两个相熟可靠的婆子，每日按时采买做饭，给那丫头照顾好了，可别传出去，叫人说我们苛待那丫头。”
　　姨老太太伸手，指了指那些东西。

　　“是。”杨氏虽然心里还有些疑虑，却也不敢顶嘴，只好应了。

　　王府的礼，厚重至极，便是她嫁进王家这么多年了，也不得不赞叹了一句，只是有个在家中微信不亚于婆婆的姨老太太盯着，她也不敢私藏，只好忍着肉疼，挑拣一番，令人好生将下剩的几箱子礼收好，这才吩咐人搬去凤丫头院里。

　　这里她还没心疼完呢，谁知道送去的人却很快原封不动地将那箱东西又抬了回来。

　　“什么意思？”杨氏看了眼姨老太太，果然脸色也很是难看。

　　“大姑娘说，她知道自己身份，不配这样好的东西。
　　请小的务必原话转达，她说自己本不在意这些身外物，不想姨老太太和夫人竟这样看重，就请全部留着，不必费心挑东捡西的，抠出这些给她。”
　　来回话的下人跪在地上，抖着声音复述完，只觉得周身寒意更甚，不觉将头压得更低了。

　　“好！好啊！她这是嫌我们克扣了她的礼了！”
　　姨老太太冷声道。

　　“怎么会呢，凤丫头不是这样的孩子，想是下人听错了。”
　　杨氏赶紧劝道。

　　“你不用替她开脱了。
　　想是我们近日待她太好了，叫她忘了在贾府时过的是怎样两头被压的日子了。”
　　姨老太太冷笑，斜了她一眼，
　　“也我知道她和瑗丫头关系亲近，你也烦她帮了不少忙，不过你要清楚远近亲疏。
　　既然姓王，她就该知道，王家才是她的立足之本，没有王家，她就是再八面玲珑，也不过是无根之萍，任人欺凌罢了！”

　　“姨老太太言重了，我自然知道轻重。
　　只是凤丫头素来聪慧，而且如今又得了王爷青眼，世子那边虽然还没个准信，却也难说。”
　　杨氏脸上笑容僵硬，到底还是劝道。

　　“所以才更要趁现在杀杀她的威风，叫她知道对王家心存感恩，任何时候都别忘了回报王家。”
　　一边说着，姨老太太略略放柔了表情，拍了拍杨氏的手，
　　“这也是为了她着想，省得日后心大了，若得罪了更厉害的人物，到时候谁都帮不了她。”

　　不是“王家”帮不了她，是“谁”都帮不了她。

　　“是，姨老太太说的是。”杨氏低头，没再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