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群众上访腐败案（3） ...
-
昏暗的房间里，看着奄奄一息的灯光支撑着桌子上面最后一片阵地。伴随着屋外不停地敲门声，少年的脸上是止不住的疲惫，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是无比的矫健疯狂。针管里面浑浊的液体被挤压进入血管，少年疲惫的脸上闪过一丝享受的神情。
假使生命永久停留在这一刻，这将会是欲望永恒的满足。
不过上天似乎并不想给予他这长久的幸福。
房门最终还是被冲开，当针管挤压到底部的那一刻，一群藏蓝色的身影将少年剥离开这奄奄一息的灯光中。和少年一样疯狂的还有无数手电筒照射下他满目疮痍的身体，那一个个来不及结痂的鲜红的针孔仿佛诉说着这句躯体曾经满足过多少纸醉金迷的欲望。
伴随着死亡序曲的欲望。
“赵副队，吸毒者已经落网，现在已经押到了警车上。缉毒那边没有再搜出其他的毒品，那个孩子打进身体里的就是最后一支，他似乎……已经放弃了。”年轻的许昌铭一五一十的向他面前的师傅报告着此次联合行动的情况。而他面前的师傅正在对讲机里和其他成员互相交换信息。
“好，我知道了，我们也收队回局里。”赵楠收起对讲机然后向许昌铭点头示意，许昌铭跟着赵楠往前走。
两个人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米的范围，可不知怎么的，许昌铭总感觉赵楠离他越来越远。
“师傅你慢点，我追不上了！”许昌铭急着往前走，但是双腿怎么都使不上劲。
“师傅！师傅你回头看看我跟不上了！”许昌铭大叫着，双腿还是没有劲，但是赵楠就像听不见似的头也没回而且两人的距离越来越大。
正当许昌铭想着继续喊的时候，一声枪响，赵楠就这样倒在他的前方。
“师傅!”许昌铭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过因为双腿实在太麻导致没站稳又重重落回了椅子上。
“我艹，许队你没事吧！”正在旁边填写卷宗的付邦被吓了一跳，赶紧跑去许昌铭位子上扶他一把。
“我……我没事。”许昌铭尽快把呼吸放平稳然后抬头看了看挂壁上的老式钟表。
正正好好十一点五十五分。
“不好意思，我就是睡着了。”许昌铭喝了口水。
“没事，我也快睡着了，主要是案子实在是有点复杂。”付邦帮忙去接了杯水然后接着说，“许哥，要是困了你先回去吧，你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付邦的语气明显的低落了下来。
许昌铭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
赵楠已经死了，而他接过了刑侦支队长的职务。调查赵楠死因的权限被紧急移交到省厅，现在由省厅全权负责，他们市局没有任何信息。上面给出的理由是专心破案。
“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今天不是加班吗？”许昌铭又恢复了之前的工作语气。
“大家看你一下午都不怎么在状态，现在好不容易休息了一会怕打扰你就去隔壁会议室了，我在这写卷宗顺便看一下。”付邦说。
“隔壁？我不在你们怎么进行的工作啊。”许昌铭笑了笑，作为智商担当，平时没了他就没法进行的案情分析居然可以顺利的开展？
“啊，是这样。隔壁有检察院季主任，他不是调查组副组长嘛，就由他主持讨论，刚刚旭阳他们还说得出很多重要结论。反正，进展很大!”付邦看自家队长恢复差不多了，就直接汇报情况。
隔壁会议室里，工作氛围也没比刑侦办公室好多少。加了一下午班，连轴转到晚上的调查组大部队俨然都要盟会周公。但是随着对于案情的讨论以及更多线索的浮出水面，每个人都在和自己的精神极限做着斗争。
尤其是在这种案件涉及到毒品的情况下，很少碰到这种案子的桓平市局又加大了调查力度。
“旭阳，你再把县政府当时的会议记录给我看一下。”季言一手抓着咖啡一手冲葛旭阳要文件，自己的注意力全都在面前的现场调查报告上。
文件被送到了季言手里，不过送文件的人却没有走，还从光源处挡住了面前桌子上的光。刚开始季言还能忍，但是回过神后就准备抬头骂人。
“嘿！”季言抬头想发火，不过看见面前的许昌铭还站在那只能硬憋住。“许副…许队长休息好了？”
“我不在场就分析案子，你想干嘛？”许昌铭拉开板凳坐下，给季言腾出光源。
“你睡得那么安静，为了确保我们的指挥系统正常运转，我就带他们在这办案。”季言接着看手上的县政府会议报告。
许昌铭环视了一下会议室的工作情况，的却是人人都在忙，不是在撰写就是在分析。看来季言确实安排得很好。
“我刚问毕茹他们案子的进展，人家让我直接来问你。”许昌铭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会议桌，“我刚当上队长你就篡权？”
“……许昌铭同志。”季言一脸无语的抬头，“难道不是因为凭借着他们的能力很难完整的给您说清楚到底这是个什么案子吗？”
“你们到底发现什么了？”许昌铭拉着椅子往前坐了坐，“我下午就离开了一会去省厅，回来休息了一下。然后你们就在这几个小时里面神通大开？”
季言把刚才整理的有关本次群众上访案件的报告拿给许昌铭，自己在一边解说：“这次的案子不是单纯地群众上访被刺杀这么简单，这里面起码牵扯到了三个大案子。这两天我们的调查都没什么进展原因就在这。”
许昌铭翻了翻报告，大致浏览了一遍，然后把他扔到一边：“说重点，让我以最快的速度跟上节奏。”
季言也不多废话，开门见山：“你也看到了，赵庄村疑似整村从事制毒业务。下午你去省厅的时候我又让人去县政府那边要来了他们村和县政府举行会议的所有资料，以及赵庄村这些年在县里备案登记企业的所有文件。”季言从边上把一份资料拿了过来：“其中最有疑点的就是这一份。”
许昌铭接过文件，打开看他的标题，“这不是个工程公司吗？有问题？”
“这当然名字上叫‘赵氏工程有限公司’，但是我们又看了他所有的业务，这个公司从来没有在本地、本市甚至本省有任何一笔业务。”季言喝口咖啡接着说：“他的业务往来对象全都是云贵川和两广地区，并且经营的和工程‘建造’没有一毛钱关系，他们经营的都是工程原材料的买卖。”
“这家公司的地址在哪？”许昌铭很快抓住重点。
“赵庄村内部。”季言笑着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们连村子都进不去但为什么会了解到关于这个公司的业务往来。”
“所以为什么？”许昌铭觉得他真不该睡这一觉，这几个小时的时间都进展到这一步了。
“因为这扯回本案的主题了。”季言接着说：“这个案子最开始是一个单纯地群众上访遇刺案，只是在我们深入调查的过程中也就是今天上午才把主要视线扯到毒品问题上。但是，我们本来要调查的就是赵庆才是怎么死的，仅此而已。”
“你是说，”许昌铭现在已经能跟上季言的节奏了，“现场凶手的调查有突破？”
“不得不说，你们刑侦队是真的很厉害。”季言起身伸个懒腰然后对着许昌铭竖了个大拇指，“居然能在这么多段监控和这么多行人里面找到疑似把XY9送到招待所大楼上的人。”说罢，季言对着会议室那头喊了句：“萧铭达同志，过来给你们队长讲一下你们的丰功伟绩。”
萧铭达正在和付邦核对监控里面的细节，听到季言喊他赶紧过去。
“这几段你再把它单独截出来，我先过去。”萧铭达拍拍付邦的肩膀然后往另一边走去。
“哎，你说季主任能让队长跟上咱现在的节奏吗？”一旁的毕茹问付邦。
“别问我，我现在都跟不上。”付邦接着坐下把刚才萧铭达指出来的几段监控发给技术科处理。
“也是，短短四个小时扯出来三件案子，还他喵缠在一块，谁能捋清楚。”
“队长、季主任。”萧铭达给面前的两人敬了个礼。
“坐。”许昌铭给萧铭达也拉了个板凳，“你和老付他们发现什么了。”
“昨天你分配完任务后我就和付邦还有其他几个兄弟去了现场。”萧铭达作为一个理工男刑警，非常清晰地把他们从早上开始的调查讲给许昌铭听。“我们看了一下那把XY9的编号，把这个编号上报给了省武警总队，他们告诉我们这把枪是隔壁明安市武警支队的。我们就又和明安市进行了联络，他们说确实有这个编号，而且是一个在职武警正在使用的枪支，只是他现在人已经失联一个星期了，因为相关案件正在秘密调查所以不方便透露太多。后来我们根据他们提供的时间和这名武警的外貌特征进行检索，在监控里面找到了这名武警的线索。并且已经可以确定就是他把枪支带上楼顶，大概率也是他开出的那几枪。”
逻辑严密，条理清晰，许昌铭差点就没跟上。
“那人叫什么名字。”许昌铭问。
“涂缘，男，二十七岁，现明安市武警支队的某中队狙击手。”一旁的季言结接过话匣。“剩下的我来跟你们许队长说吧，辛苦了。”季言向萧铭达敬了个礼。
萧铭达回了礼之后接着回到岗位上。
“赶紧的。”许昌铭回过头对着季言。“你们是不是去调查这个涂缘了。”
“是滴。”季言重新坐回椅子上，“在你刚睡着的时候，萧铭达他们的调查结果就出来了。由于涉聚到隔壁城市的秘密调查，我就请你们戴局长跟省里要权限。要到权限之后就带人出了趟外勤去涂缘家。”
“你们趁我睡着，不对，你趁我睡着去出外勤！还带着我的人!”许昌铭震惊的有些控制不住声音。
“淡定，不只是你的人。”季言喝了口毕茹新帮他泡的咖啡，“我们检察院还去了两个呢。别忘了我们是联合调查组，我作为副组长当然要推进。再说了，你不是睡觉呢嘛。”
许昌铭：为了公检法三家的和平共处，我忍。
“那你们调查出什么了？”许昌铭接着问，大丈夫自然能屈能伸。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低配版的祁同伟。”季言接着把一部分卷宗递给许昌铭，“涂缘的父亲叫涂开进，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是一名警卫人员，负责安保的对象是时任A省省人大副主任的廖勋。”季言把杯子放下，看着许昌铭说：“九十年代初，你懂的，政法系统的政审远没有现在那么严格，特别是……像咱们A省这样当时经济很不发达的省份。涂开进因为自身深陷债务泥潭就把目标移到了自己的领导上面，他本来是想偷一些值钱的东西就走的，结果被廖勋发现了，所以……”
“就是当时震惊全国的副省级干部遇刺案，我知道。”许昌铭叹了口气，“廖勋是从明安□□退下来去人大的，当时政绩和口碑都非常好，所以在量刑的时候凶手被审判委员会全票通过死刑。”
“嗯。”季言闭上眼，靠在椅子上，“接下去的故事就很老套，涂缘因为有这样一个爹所以被一直为之奋斗的政法大学拒之门外，政法口的工作是不可能的。当时赵庆才的事业已经有很大起色，就花重金通关系硬是让涂缘进入了政法队伍。”
听到这，许昌铭就完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涂缘向赵庆才报恩，所以知道和赵庄村有关的所有秘密。
“所有的这些证据都在涂缘家里放着，估计是他本人也预料到自己活不久了。”季言直起身子接着说。“现在就还剩3个疑点，1、为什么赵家养的枪最后会反噬他本人。2、赵家的毒品贸易已经进行了快三十年，为什么到现在才因为关键棋子露马脚而浮出水面。3、县政府圈了地是真的，合同有漏洞也是真的，是什么让赵庆才不顾一切豁出去了也要带着一堆‘毒贩’上访。”说完，季言缓缓起身走向许昌铭。
“你……作甚？”季言比他要高那么一点，现在就这么挡在自己面前跟堵墙一样。
“这些都是明天要讨论的事情，明天，就是你许昌铭许队长正式主持工作啦。”季言笑了笑，然后拍拍手对着会议室说：“大家辛苦了，明天上班再来，今天就到这。”
“真的！那我们走了啊许队！”“季主任，许队我们先回去了。”“走了啊许哥！”屋子里的人赶忙收拾东西回家，这一天三个案子交织在一起接受的信息量着实有些大。
“走了，许队。”季言拿起外套，留给许昌铭一个背影向后挥挥手。
“等一下！”
季言站定，转过身问：“怎么了？”
许昌铭边披上外套边往前走，“我送你回家。
“干嘛？”季言愣了一下，“我家不远的。”
“没事，我今天…骑电瓶车，我送你。”许昌铭坚持要送。
“哦。”季言笑了笑，“那走吧，许队长。”
两个人出了市局大楼，北风呼呼的往脸上吹，这个天的晚风实在是不怎么美好。
不过许昌铭觉得还行。
就像那种，自己的智商总算有了能对话的人的感受。
季言很聪明嘛，许昌铭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