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鱼十二yse

1、第二白昼

　　那时江尧和白也刚到基地没多久，江尧在某个傍晚，余晖将尽时拉着白也到驱散塔顶去看“第二白昼”。
　　“‘第二白昼’就是基地已经入夜，而天空仍处白昼的时候，”江尧随口对白也解释，“在黄昏基地大约就是下午四点到六点，比主城稍长一点。”
　　白也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江尧笑着说：“我想你应该不知道‘第二白昼’这个名字，你平时不会关注这些。”
　　白也看了江尧一眼：“我确实没你闲。”
　　他在天台上环顾了一圈，随意找了个地方面向东方坐在了地上，江尧就跟着坐在了他旁边。
　　阳光刚开始攀爬毒雾，从远处看，像是一张巨大的光幕缓缓收起。
　　地面已经完全陷入黑暗，只有他们所在的高处还能触碰到几缕穿透了顶层毒雾的光线。
　　灯光以驱散塔为中心向外扩散，江尧看着塔下交映的灯火，白也则安静地望着退向天际的光幕，两人之间的气氛可以称得上是寂静。
　　他们俩单独待在一起时总是这样，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没什么交谈，但也从不会觉得这沉默难熬。
　　最后一线金光镀在毒雾顶端时，江尧突然低声叫了白也一声。
　　白也：“嗯？”
　　江尧犹豫了几秒，声音很轻：“我想……我想试一下。”
　　“什么？”白也偏头看向江尧，浅蓝色的眼睛平静清澈。
　　江尧定定地看着白也，慢慢倾身过去，在将要触碰到时堪堪停了下来，鼻息交错。他眼睫微微颤动，几乎无法克制情感。
　　白也没有躲，过近的距离让他视线有些不聚焦，迷离的眼神在江尧脸上轻飘飘地扫过。
　　江尧停了几秒，闭上眼在白也的唇角轻落了一吻。
　　那个吻一触即分，但江尧没有退开，他手轻按在白也后颈，以一种近乎安抚的姿态轻声问：“刚刚……什么感觉？”
　　白也回想了一下：“你在抖。”
　　江尧：“……”原来需要安抚的是他自己。
　　江尧坐直了：“好吧，不管怎样，你还欠我一次。”
　　白也有些莫名其妙：“我欠你什么？”
　　“小时候第一次见面，你亲了我两下。”江尧一副无理取闹的样子。
　　有这回事吗？白也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白也第一次见到江尧是三岁的时候，第一次去繁育中心上课。塞尔默·白拉着他的手把他送到了动力车站。
　　那天车站有不少和白也一样大的孩子，都是因“园林计划”诞生的。大多数孩子和白也一样在车站与父母分别，还有些，像江尧那样，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人群里不知所措。
　　塞尔默·白发现了这个可怜巴巴的孩子，就把白也推过去：“打个招呼，你们就是朋友了。”
　　于是年幼无知的白也就用父亲刚教给自己的礼仪亲了江尧的脸颊。
　　小江尧果然呆住了，当即慌了手脚，最后磕磕绊绊地自我介绍完，抱了白也一下。
　　那之后他们就一直待在一起，发觉异常的白也再也没有用过他父亲教给他的那些礼仪——那些礼仪来自柏林基地，百年前的欧洲，并不适合现在的主城。

　　“从小到大只有你亲过我，我爸妈也没有。”江尧继续无理取闹。
　　白也：“……”
　　这些陈年旧事在白也这里不怎么引人注意，但他没想到这也能被江尧拿来做文章。
　　于是白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拽住江尧的衣领把人拉近，在江尧唇上吻了一下。
　　江尧原地炸成烟花。
　　白也笑了笑：“那么现在还清了——你又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是……我……你……”江尧仿佛又倒退回了几十年前那个紧张到说不清话的小孩儿，“你我”了半天也没能把话说完。
　　白也挑眉，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尧，淡蓝的眼眸染着一点柔和。
　　江尧怔怔地抬头对上白也的目光，神经终于绕过了弯。他小声说道：“没看什么东西……我自己想这样的。”
　　那天的黄昏太过漫长，“第二白昼”在基地停留了太久，直到天际的金浪退潮，宇宙翻涌而起，像亿万年来的每一天一样，投落永恒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