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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兰花 ...

  •   第二日一早,孟锦舟打开房门,嘱咐佩儿,在家看住了珑袖,别让她往正屋里去,吃喝一应给她一份。

      当然也不能饿死了躲在屋里不敢露面的宋小王爷。

      千娇百媚的珑袖姑娘从前境遇再不好也是曾经被人捧着,宠着,哪里受过这种苦楚。
      只一夜的时间便花容憔悴,裙钗凌乱。

      路过西厢房的时候,听她哀哀的哭着,孟锦舟一阵子心疼。
      可也别无他法,宋允知无意,硬是撮合,珑袖不免落了个凄凉的下场,那才真是误了她。

      这世间最无奈的便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吧,孟锦舟想起姜楚容曾经的信誓旦旦,一阵阵凄凉。

      一出门,就见到了布匹行的小伙计罗平领着一个中年男人撞了上来。

      那男人四十左右的年纪,身量不高,黝黑的皮肤,满脸的络腮胡子也不知多久没有修理了。
      他一脸疲惫,都是生活在他身上留下一道一道深深的印记。

      罗平见到孟锦舟,七分讨好,三分生硬的开口“掌柜的,我把季师傅给带来了。”

      季师傅却昂首而立,目不斜视,宛若没有看到她一般。

      孟锦舟微微颔首,冲罗平说“你先回去,我想对季师傅讲几句话”

      季师傅这才伸手拦下转身要走的罗平
      “不必吧,巷子人少,我与夫人独处不便,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何必支开罗平?”
      他不称掌柜,只称夫人,显然是不认她接手布匹行这回事。

      罗平脸上讪讪的,只站开了七八步,佯装看一个摊子上的字画。

      孟锦舟并不生气,还是不急不缓的说“我年纪轻,不懂事,不晓得哪里得罪了季师傅。
      想必是我和孟家断了关系,也断了季师傅的口粮?”

      季师傅不看孟锦舟,仿佛她一个小小女子根本不能入他的眼,他一挺胸膛,满脸不屑
      “夫人也太小看我季某人了,谋个生计还难不倒我。只是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兴和布匹行收留了我,我舍不得走。
      至于夫人,我以为尽孝父母、恪守妇道,一为人伦、一为女德,夫人既然都将其嗤之以鼻,道不同自是没什么好说。”

      “季师傅你怎样看我都无妨,我们只谈生意,我看上的是你季师傅的手艺,星和布匹行兴盛了,你母亲自然晚年有靠”

      季师傅一双眼睛这才在她身上停顿住,但眼神满是嘲弄,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一个被垃圾堆掩埋了的破店,两个走南闯北,家财万贯的大掌柜都没能起死回生。
      她一个小丫头竟觉得自己有通天的本领平地生花,也忒小瞧了天底下的生意人,因此奚落她
      “夫人的野心还真是不小”

      “听说您有以眼量体的本事,可否近日随我走一趟?无论您觉得我人品如何,保住星和布匹行,于您于我都是最好的。
      就算您真的想另谋高就,一时半刻也走不脱,不如随我去看看。”

      季师傅勉强点了头。
      他也没问去哪里,反正去哪里他都不感兴趣。
      昨日老母病发,幸得罗平将剩余的十两银子都给了他,才救了母亲一命。
      他早就听说了孟锦舟出阁那天让她父母都颜面尽失,
      也知道和宋允知是私定终身,如今又要掌管布匹行,这样的女人,哪里是安分的?

      可是人穷志短,他的夫人早年得了恶疾去了,只留了个儿子,
      如今十七八还聘不上媳妇,整日介只知吃酒耍钱,父子失和已久。
      老母又带病延年,所以这银子再烫手,他也只能接着。
      他是个直肠子,本不想顶撞孟锦舟,一见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的站在巷子里,他就没法控制自己了。
      幸亏孟锦舟没说出旁的来,不然真要卷了铺盖转投徐记成衣铺,他母亲何人伺候?
      既然“一时半刻走不脱”就只能听凭人家使唤。

      二人分开后,孟锦舟买了些粘软的吃食,并几篓细细的碳,一并送到了陈婆婆家。
      刚进门她就看到了婆婆桌上备了她爱吃的山药杏仁糕,她拈起一块就往嘴里塞,婆婆去打她的手
      “都嫁了人,怎么还没个吃相”

      孟锦舟从小包裹里拿出嫁衣递给她,斟酌的说
      “婆婆,我没有遗憾了。可这嫁衣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你把它卖到成衣铺吧”
      多年来,陈婆婆只让她叫婆婆,不让她喊师父,说是他们相识全凭缘分,她不需要孟锦舟尽孝。

      陈婆婆眼早就花了了,拿不起绣针。
      现在她孤苦无依,凭着年轻时攒下的体己度日,她的积蓄和心血都揉在嫁衣里头,孟锦舟不忍心。

      陈婆婆却不高兴了:“这本是一件寻常的嫁衣,那凤凰也是中规中矩的,我比着你的身量一年一年的改。
      可是怎么改都觉得配不上你,到最后眼睛花了,只能这样了。
      孟府不知道你和我学本事,你成亲那天我也没去成,盼你能一世顺遂的心思都在它身上,你竟然不要?”

      孟锦舟心下感念,也不推脱了,又从怀里掏出了掺了丝的葛麻,将心里的计划一一的说与婆婆。

      婆婆耐心的听着,眯起一双眼睛细细的去看那布片,沉吟了一会,
      才将孟锦舟计划中或疑惑或遗漏的地方一一补全。
      孟锦舟听完,只觉得头脑渐渐的清亮,神色也轻松了起来。

      二人说完,婆婆便起身去给她洗果子,孟锦舟独个儿坐在塌边,不自觉的晃荡起两只小腿。
      这是她自小就有的习惯。

      那时候个子小,需要踩着一把小凳子才能攀上塌沿,
      后来不需要凳子了,只轻轻的一蹦就能坐上去,
      再后来,掂一下脚。
      现在她只要一侧身······

      静静的被放置在对面的沉木箱子也从一开始高高的仰视变成了平视,再到现在只有她胸口高了。

      孟锦舟看到阳光照到那沉木箱子上,有细小的灰尘在轻轻的飞舞。

      她不由自主走过去,用手轻轻扫过那箱子褪了色的边边角角。
      之前婆婆的心思都被一把斑斑驳驳生了锈的铜锁锁住了,如今这锁也随着她的出嫁失去了用处,轻轻的搭在了箱子上。

      她无意识的将那箱子打开,一股轻微的潮湿发霉却混着不知名花香的味道扑鼻而来,有股莫名的清新。

      婆婆并未注意到她的举动,直到看到她纤细的手从箱子底部掏出一朵小小的花。

      那是一朵白色的干花,形状十分诡异。
      样子有些像兰花,但又不十分像。
      青绿色的蕊,分散出六朵细长的花瓣,不对称。
      最下面的一瓣又曲曲折折分出了两瓣,宛若两只长长的触角,淡淡的似百合的香气。

      她还未开口问,不知何时婆婆一下子蹿到了她身边,劈手夺了下来。
      她几乎被撞了一个踉跄,没想到如此瘦弱的婆婆有如此强大的爆发力。
      婆婆如临大敌,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谁让你乱动的?”

      孟锦舟一下子懵了:“婆婆······”

      陈婆婆这才反应过来,马上缓和了语气“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这箱子一直放着你的嫁衣,我都紧张习惯了”

      孟锦舟还是好奇那是什么花,却被婆婆以精神不济为由匆忙的把她推出了大门外。

      “那花看样子也有些年头了,一直被婆婆保存的很好,想必是婆婆重要的旧物吧”这样想着她已经走到了典当行的门外。

      小伙计起先并未拿正眼看她,直到她掏出了兰园的地契,才忙将掌柜的请出来。

      一番讨价还价后,宋允知唯一的家底也被孟锦舟抵了两千两银子。
      她又就地将这两千两银子赁了又贵重又时兴的大大小小数十颗珠宝。

      小伙计兴高采烈的说
      “一早听说宋小王爷散尽了家财,只剩这兰园了,如今归了咱们,掌柜的大喜啊!”
      掌柜的却高兴不起来,抱着胳膊白丝不得其解
      “你说她不败家吧,她当了宅子换珠宝。你说她败家吧,她看珠宝的眼色却一点波澜也没有,
      我总觉得这里头有事儿。”

      ********

      当她神神秘秘的将那一小盒珠宝拿给宋允知看时,宋允知欲哭无泪
      “这么大一个宅子就换了这么点?二小姐看在我救你于危难中,可别狠心算计我。
      我宋允知顶天立地,堂堂正正,这下别人都知道我典了父母祖业给夫人换珠宝,我还有何颜面·····”

      孟锦舟拿出当票,笑得温柔“外人只道宋小王爷与我情缘深重,佳偶天成。再说又借不了几日,您稍安勿躁”

      宋允知怕极了她温温柔柔的笑,委委屈屈的问她
      “姑娘你的手艺真的成么?莫不是又诓我,想拿了这些珠宝直接去秦府献了寿礼吧?”

      “那有什么意思,我与王爷已是一体,兰园赎不会来我也无处安身,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宋允知这才爬起身来,带了几分希望“也是。有何我能效力的,姑娘尽管吩咐”

      话还没说完,佩儿就将罗平带到了院子里。
      他的手拢在袖子里,也不知是急的还是冻得,嘴唇哆嗦着,一双脚在地上跺来跺去。

      见孟锦舟出来,慌忙上前
      “掌柜的,季师傅的老母昨夜又发疾病,你吩咐他的事情他可能办不成了。”

      孟锦舟脸色一凛。
      兰园已经典了出去,珠宝也赁了,没有季师傅,只怕她的计划落了空。
      虽然一来一回不过半个时辰,但现在后悔想赎回来兰园,已不是两千两的事了。

      她问罗平“凤阳城中可还有人会以眼量体?”

      罗平直摇头
      “没听说过,这手艺也没什么大用,夫人小姐们来做衣裳,尺寸买主都知道。
      就是不知道的,也都有丫头量,伙计只管记数。季师傅这本事就是为了造个声势,哪家铺子也不是缺他不可。”

      孟锦舟低低的道“知道了”罗平就要告退,却又被她拦下了“他母亲去了哪家医馆?”
      “他们常去的医馆叫保庆堂,也不知在是不在。”

      孟锦舟去保庆堂扑了个空,又到季师傅家门口蹲了半日,一无所获,这才满心惆怅匆匆回了兰园。

      耽误了这许久,今夜她只能通宵赶制那衣裳了。

      她的计划是,要将掺了丝的葛麻料子缀了珠宝,穿到秦府的寿宴上去。

      葛麻料硬,也板挺。
      这样的布料不适用于做内里的衣裳,它勾勒不出体态婀娜。
      却极为适合做外头的袍衫,另有一番飒爽挺拔的气势。
      最主要的是,无论精美绝伦的绣工还是价值连城的珠宝,在□□的布料上远远的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简直就是太太小姐们节庆宴请时争奇斗艳的绝佳底板。

      这就是孟锦舟的心思,秦府寿宴,聚齐了凤阳城内的达官显贵。
      孟锦舟本就身姿翩然,只要她用典当来的珠宝能牵住她们的眼光,星和布匹行的葛麻布还愁没销路么?

      等凤阳城的布匹行和成衣铺后知后觉,这种一夜天价的葛麻布已经被她紧紧的攥在手里了。

      可眼下,没了季师傅的帮衬,她的计划被拦腰斩断,只怕连秦府的门都进不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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