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拥抱的恋人》山上风下

3、不欢而散

　　刚到办公室门外，蒋贝听到里面传来一位老妇人冷静的声音：“我们要求孩子家长带着孩子当面道歉。”

　　“李教授，您的心情我理解。”王园长试图打圆场，轻声对两位老人提醒道：“您可能不知道，小树是穆行的儿子，您看这事……”

　　“噢，”老知识分子性子直脾气倔，不像生意人顾及利益畏手畏脚，对方听了这话态度依然坚决，不急不忙地开口道：“那我更要让穆行带他儿子来道歉了。”

　　王园长没了办法，递给蒋贝一个眼神，蒋贝会意，走出办公室拨通了穆行的电话。

　　“喂。”这次接通很快。

　　一想到小树可能是受穆行影响才一再惹事，蒋贝心里带着气，没有寒暄直接说道：“小树刚把一个小女孩打了。”

　　“怎么打起来的？”穆行没理会他生硬的语气。

　　“那个小女孩想拿小树的小熊。”

　　小熊？难怪，但打女孩确实不对。

　　穆行没马上接话，蒋贝接着说：“现在小女孩的家长在幼儿园，要求你带着小树当面道歉。”没给穆行推脱的机会，他留下句“你现在过来趟。”就挂了电话。

　　那边的穆行看了眼堆在办公桌上的文件，伸手拧了拧眉心，小孩太不省心了。

　　蒋贝将手机放回口袋，回到办公室，说：“已经通知了小树家长。”

　　王园长舒了口气，又为难起来，穆行来了会愿意道歉吗？

　　办公室再次陷入沉默，李教授神色平静地喝着茶，一旁的庞教授头发花白，面容严肃，两位老人都是颇具声望的专家学者，对小孙女疼爱有加，听到小笔被打了，震惊愤怒下也没失了风度。

　　小笔被妈妈抱着坐在沙发上，心大的女孩儿刚才还哭声阵阵，这会儿已经没事人了一样，但她脸上未消的小红印提醒着大人们这场闹剧还没结束。

　　小树依然是一声不响地盯着自己的鞋尖尖。

　　沉默的气氛被一阵有力的脚步声打破，王园长看到赶来的穆行，赶紧迎上前殷勤招呼道：“穆先生，您好！先坐，先坐。”

　　穆行快速扫了眼办公室，对坐着的两位老人颇为客气地问好：“庞伯伯，李阿姨。”

　　办公室里的人都挺意外，只见李教授点了点头，庞教授“哼”了一声，严肃地说：“小行啊，我和你李阿姨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儿子我们都不知道？”老教授的语气里带着长辈对小辈的不满。

　　“小行，”李教授看向穆行，眼神很是慈爱，“不是阿姨为难你，小朋友抢玩具打架正常，但你儿子对小女孩下手也太重了，你爸爸……”

　　“庞伯伯，李阿姨，我向你们道歉。”不想听老人家提起他爸，穆行直接打断了老妇人的话，眼神严肃地向小树一勾手，“小树，给小朋友道歉！”

　　小树听话地跳下沙发，学着穆行的样子对小笔微低了下头：“对不起。”

　　“庞伯伯，李阿姨，歉已经道了，不好意思，我公司还有事，我带小树先走了。”说罢穆行抱起小树走了出去，留下一办公室的人面面相觑。

　　“哼！这小子这么大了臭脾气一点没变，跟他老子一个样！”庞教授气还没消，重重冷哼一声。

　　“算了，咱两家是老交情，既然道歉了就不追究了，倒是小行有个儿子这事老穆知不知道？”李教授提醒老头子。

　　庞教授面色一沉：“嗯，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看来哪天得去会一会老朋友了。”

　　事情快速平息，穆行边往外走边低头看了眼小树，小朋友在他宽阔的怀里看着小小一团，活像只可怜的小狗。

　　小孩儿低着头抿着嘴，显然还和上次一样无论问什么也不会回答和解释，作为小树现在唯一的依靠，穆行不忍心责怪又无可奈何。

　　“小树爸爸！”有人叫住他。

　　穆行停步回头，认出追上来的是小树的老师，耐着性子问道：“有什么事？”

　　蒋贝停下，加重了语气说：“小树的事我得和你谈谈！”

　　看着眼前态度坚决神情严肃的年轻人，穆行沉默了几秒后将小树从怀里放下，手指向不远处的云顶咖啡馆：“你带小树去那等我，我交待点事再过去。”说完转身走向停车道。

　　被晾下的蒋贝低头看小树，小树正看地上的一只蚂蚁。他只好将手伸到小树眼前：“小树，跟小蒋老师去那边等你爸爸吧。”

　　小树还是不拉他的手，蒋贝倒很习惯了。

　　小区的绿化很好，楼栋之间的花园枝繁叶茂，云顶咖啡馆隐秘在层层树影里。

　　咖啡馆在二楼，蒋贝摁下电梯键等待，小树忽然一个转身拐进了旁边的楼梯间，他赶紧跟上，担心小树的小短腿上楼梯绊倒伸手要牵，小朋友扶着栏杆没理他递过去的手，他便跟在后面小心护着。

　　电话里安排好公司的事，穆行到咖啡馆推开门，包间里一大一小正大眼瞪小眼。蒋贝很无奈，无论聊什么小树都能一两句把天聊死，他只能和小树干瞪眼。

　　穆行在对面坐下，客气地问：“老师怎么称呼？”

　　“我叫蒋贝，贝壳的贝。”

　　虽然之前因为小树打架赔偿的事加了微信，但穆行根本没在意这个，连他的备注名都没改，他微点了下头，直奔主题道：“小蒋老师有什么事要说？”

　　蒋贝开门见山：“才开学小树就已经打了两次人了，小树的攻击性好像有点强，家长必须要重视这个问题。”

　　“小朋友打架很正常，你这种说法太严重了吧。”

　　穆行有些不悦地拧起眉头，小树来他这以后没有过任何异常行为，他以为小树还小，只要换个环境就可以重新生活，没想到过去的经历还是在他身上留下印记，上了幼儿园才渐渐显露出来。

　　蒋贝观察着他的反应，又看了眼一旁的小树，小朋友正专心吃着蛋糕，对他俩的对话毫无关心，他压低声音继续说：“小朋友的模仿能力很强，这么小的孩子有这种倾向很可能是受家庭影响……”

　　蒋贝的暗示让穆行很不满，他直接打断了：“蒋老师可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

　　蒋贝没被他强硬的态度吓到，直视着对方说：“我只是说有可能，所以我想了解下小树的家庭情况，上次小树打人是因为那个小朋友说了他妈妈……”

　　“说的什么？”穆行脸色更加难看。

　　蒋贝低下声音：“他说小树没有妈妈……”

　　“放屁！”穆行怒不可赦。

　　蒋贝还不死心：“那他妈妈……”

　　“小树的事我没义务告诉你。”穆行冷声回道。

　　见他回避，蒋贝依然紧追不放：“那小树身上的刀疤是怎么回事？”

　　穆行猛地抬眼，声音透出强烈的不满和压迫：“你只是小树的幼儿园老师，我们家的事不劳你费心！”

　　肯定有问题！

　　蒋贝还想追问，被惹怒的男人一把抱起小树快步离开，只留下包厢的门因为惯性摇晃……

　　***

　　“来来来，干一个！今天中秋节，月圆人团圆，预祝我们的合作圆圆满满。”豪华包厢里一桌子人都举起酒杯附和，穆行只轻抿了一口。

　　“穆总，今天这个好日子你得干一杯吧。”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晃了晃自己一饮而尽的空酒杯对穆行说。

　　“贺总，我们穆总中看不中用，几杯下肚就倒，喝醉了大打出手我可拦不住！”不用穆行回话，有人帮他挡了。

　　“这……真的假的？”对方不太相信。

　　“我纪林说话还能有假，您高抬贵手放过他，我陪您喝个痛快。”酒场老手纪林场面话滴水不漏，他给对方满上酒，说笑着碰了个杯，一杯酒痛快下肚。

　　纪林和穆行是大学同学也是合伙人，一起创业打拼，相识多年配合默契，这样的场合每次都是他给穆行打圆场。

　　“嗡……嗡嗡……”

　　穆行的手机在桌上震了起来，他瞥了一眼，看到是穆志强的电话。父子俩没什么好说的，穆行抬手一划，屏幕向下扣上手机。

　　但这次穆志强非要他接听不可，紧接着又打了几个过来。片刻后，穆行拿起手机走出酒气冲天的包厢，接通电话直接问：“什么事？”

　　“孩子是怎么回事！”穆志强常年身居高位，说话不怒自威。

　　“孩子哪来的？”老头子语气严厉，要不是今天老友聚会庞教授和他提起，他都不知道自己儿子有了个儿子！简直胡闹！

　　“你和哪个女人生的？你这样对得起悠悠吗？啊！”穆志强吼道。

　　“我的事不用你管！”穆行没给老头子再教训他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这么多年父子俩每次都说不了几句就得呛起来。

　　他这几天心情不好，那天蒋贝提起小树攻击性强，他记在了心里，但他太忙了，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么小的孩子相处，他连和自己老子都相处不来！一想到穆志强这个脾气强硬自以为是的倔老头，穆行心里一阵烦躁，对着走道的垃圾桶就是一脚。

　　回到包厢，穆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倒上一杯干了。酒桌上的各位一看他突然喝开了，赶紧围了上来，说着各种阿谀奉承虚情假意的话抢着和他喝上一杯。

　　一杯又一杯，穆行来者不拒。纪林在一旁急红了眼：“诶！我的穆祖宗！你受什么刺激了！”

　　他一把夺下穆行手里的酒杯挡住大家敬酒的攻势，连连摆手道：“各位老总，我们穆总真不能喝，大家没喝好，我来陪！”

　　手里没了酒，穆行“噌”地一下站起，直接走出了包厢，纪林想跟上却被喝得正在兴头上的老总们拉住脱不开身，只能哀叫一声：“你等等！”

　　穆行酒量确实不行，这会儿脚步已经打晃，走出饭店，迎面一阵带着凉意的晚风将他吹得清醒了些。他将车钥匙丢给门口的代驾，指了下车的位置报了小区地址，上了车就人事不醒。

　　***

　　朦胧柔和的月色包裹着城市的每一处角落。蒋贝走出宿舍赏月，微信来了条新消息——中秋快乐！

　　同一个对话框里，还有几条之前发来的信息。

　　——对不起。

　　——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你在哪？

　　蒋贝都没有回复。

　　他正望着月亮出神，突然一个身影晃晃悠悠闯入视线，这人应该是喝醉了，整个人晕头转向，直接在路边的长椅上就趴下了。

　　蒋贝往四周看了看，这个时间小区很少有人，夜晚的温度渐渐凉了，但也不至于把人冻死吧？

　　他劝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要是碰上有人劫财或者劫色怎么办？

　　就这么不管自己可能连觉也没法睡了，蒋贝只能叹口气下了楼。

　　他轻声走到长椅旁，醉酒的男人趴在那一动不动，蒋贝伸出手指戳了下他后背，完全没反应。

　　这得喝了多少啊？

　　“你好，你没事吧？”

　　没有动静。

　　蒋贝提高声音又问了遍，长椅上的男人还是没有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