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拥抱的恋人》山上风下

10、穆菲

　　“到底怎么回事？”蒋贝压低声音问，怀里的小树还在不停哭着要妈妈。

　　这一声声哭喊在穆行心里划着刀，但他紧皱着眉依然不说一个字。对方铁了心不解释，蒋贝知道再怎么追问也没用，眼下给小树退烧才是最重要的。

　　发着烧的小树像头小犟驴，小嘴巴抿得紧紧的不肯喝药，蒋贝抱着他耐心地一点点喂，折腾许久才将药都喂了进去。

　　接着又用温水浸湿的毛巾反复给小树擦拭身体，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小树身上，十月的深夜有了凉意，只穿着单薄运动衫的蒋贝没注意到气温的变化，直到突如其来的一阵温暖包裹住身体，他才感觉到自己原来已经冻得浑身冰凉。

　　蒋贝抬头，穆行已经转身又立到书柜边，他身上多了件厚实的外套。他没说话，回过头继续观察小树的情况，也许是退烧药起了效果或者是不停物理降温有了作用，小树身上的热度慢慢降下，终于沉沉睡了。

　　蒋贝这才放下心，白天站了一天班，晚上又这样一番折腾，身体和精神的疲惫一起涌来，他扛不过困意靠在床边睡了过去。

　　穆行默默走出房间，拿来一条毛毯盖在蒋贝身上，靠着沙发也睡了。

　　***

　　比闹钟更准时的是窗外的鸟鸣，蒋贝被敬业的鸟叫声惊醒，怔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小树安静地躺在床上，神色平静呼吸均匀，脸上的潮红已退，他抬臂轻覆上小树额头，烧退了。

　　蒋贝看了眼时间，七点十分，今天是正式兼职第一天，不想迟到的话必须八点瞟出门，得赶紧回去收拾一下。

　　想到这蒋贝倏地起身，站起来的瞬间顿时天旋地转，眼看着要和地板来个亲密接触，他干脆闭了眼，没想到紧接着就被一双结实有力的手扶住了。

　　眩晕很快过去，蒋贝一站定，支撑他的手便收了回去。

　　“谢谢。”蒋贝定了定神，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放到椅背上，对穆行叮嘱道，“小树的烧已经退了，嗓子里的泡不会那么快消，要继续吃消炎药，这两天只能吃些清淡的流食，想办法让他多喝水。”

　　他又望了眼时间。

　　穆行突然开口，“你要去兼职？”

　　看着眼前面色苍白一脸憔悴的蒋贝，穆行说道：“你这样不要去了。”

　　“我没事。”蒋贝对穆行带着关心的语气不太习惯，只是他刚迈步，头又是一阵恍惚，不得不扶住椅背缓一下。

　　穆行拦住他的去路，“你这样怎么上班？”

　　蒋贝没时间和他耗，语气不禁有些冲，“让开！”

　　穆行的脾气也上来了，“你这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你不是嫌我多管闲事吗？”想到昨晚小树的挣扎叫喊，蒋贝心里压下去的疑问再次浮起，他压着嗓子问：“小树妈妈怎么回事？谁打的她？小树身上的疤怎么来的？”

　　面对他的逼问，穆行始终不发一言，这件事他不想向任何人透露。

　　“小树的伤是你弄的吗？”

　　穆行猛地抬头，原来蒋贝一直以为是他伤的小树，他打的人。这锅扣在了他头上，他却没法解释，只能沉默。

　　不想再与他僵持下去，蒋贝绕过他径直走出房间。穆行做不到让他这样出去，追上几步拽住他胳膊，脱口而出道:“来这里兼职！你来照顾小树！”

　　没想到穆行会提这样的要求，蒋贝抽出胳膊，冷冷地说：“我不来。”

　　“小树过敏的事，”穆行沉声开口，“你之前说过要赔偿，这就是我要求的赔偿。”

　　蒋贝定住了脚步，他知道这笔债迟早要还，但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两个人正僵持不下，小树醒了，在里面连声叫着“小蒋老师”，蒋贝答应着回到房间。

　　一觉醒来没看到蒋贝，小树顿时就红了眼眶，生病难受时妈妈不在身边，他现在想依赖的只有蒋贝，他委屈地说：“小蒋老师，你别走好不好？”

　　“老师不走。”蒋贝握住小树的手，小树的眼神太可怜无助，他没法放下这样的小树去工作，只能拨通了奶茶店店长的电话向她道歉。

　　知道蒋贝不会离开小树才有了安全感，拉着他的手说道:“小蒋老师，我肚子好饿，我想吃你做的饭。”

　　“老师给你做热粥好不好？”

　　“红烧肉可以吗？”小树想吃肉。

　　蒋贝摇头，“你刚发完烧，嗓子里还有小泡，这两天只能吃白粥。”

　　“好吧。”小树像小大人一样无奈地摇头。

　　立在一旁的穆行松了口气。

　　厨房里，林姨已经开始准备做饭了。蒋贝进去挽起袖子洗净手，望着他苍白的脸，林姨关心道：“小蒋老师你没事吧？要不要先去休息下。”

　　蒋贝冲她笑了笑，“我没事，小树说想吃我做的，我来给他做吧。”

　　“那我给你打下手。”

　　“好。”蒋贝没再推辞，和林姨一起在厨房忙活起来。

　　他很快将浓稠合适的白粥送到小树房间，穆行将碗端了过去，对他说：“我来喂，你去吃点东西。”

　　蒋贝确实饿了，转身去吃早餐。

　　赔偿的事两人都没再提，蒋贝已经推了奶茶店的兼职，于是专心照顾起小树，在他的悉心照料下小树恢复得很快。

　　这天晚上，蒋贝正和小树在房间搭积木，客厅的门开了，几声稳重的脚步声后，蒋贝听到穆行一声生硬的“爸。”

　　“孩子在哪？”浑厚有力的话音传来，这个声音太过压迫强势，小树听到不禁害怕地往蒋贝怀里躲了躲。

　　“你想干什么！”穆行的态度毫不客气。

　　“我想干什么？你眼里有没有你老子？你做的好事！不是你庞伯伯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有了个儿子。说！是你和哪个女人生的？你就打算这么不明不白养个孩子？”

　　“呵。”穆行冷笑一声，“你怎么知道这孩子是不明不白来的？”

　　“那你告诉我这个孩子是你和哪个女人生的？他不能这样没名没分的进我们穆家！”

　　“你又给那个女人名分了？你还不是让她一辈子没名没分的活着。”穆行冷嘲道。

　　穆志强的声音有片刻停顿，显然是被他给问住了。

　　“我在说你的事，你不要跟我扯不相关的人！孩子在哪？”穆志强扫视屋内一圈，之后直接走向开着门的小树房间，看到房间里的孩子和抱着他的男人停顿了下。

　　蒋贝望向门口的穆志强，穆行口中的老头子其实一点没有老态，即使有些年纪但身体挺拔气势威严，只是头上些许灰白的头发显示着他的阅历。

　　蒋贝来不及做出反应，穆行过来挡在门前，“他就是我儿子，你想怎么样？”

　　“那你告诉我他妈妈是谁？”穆志强瞪着他问。

　　穆行还是沉默，蒋贝很奇怪穆行为什么这么维护这个女人？小树的妈妈到底是谁？即使是他爸问也始终不松口。

　　小树被穆志强和穆行剑拔弩张的对峙吓到，望着突然立在门口的老人既畏惧又熟悉。

　　妈妈常拿着一张照片流眼泪，将他抱在怀里告诉他，照片上的人是妈妈的亲人，小树认出眼前这个人是那上面妈妈的爸爸，妈妈说这是他的外公。

　　小树小声地唤了一声：“外公。”

　　听到这个称呼穆志强愣住了，几秒后他沉声问道：“你叫我什么？你妈妈是谁？”

　　终于见到妈妈一直想念的人，但外公好像不喜欢他，小树幼小的自尊心受到伤害，也为妈妈感到伤心，他哭着说出了妈妈的名字：“我妈妈叫穆菲。”

　　“小树！”穆行吼着制止。

　　他多少次叮嘱过小树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自己妈妈是谁，他不想因为小树的存在让人议论穆菲，然而小树看到妈妈一直念念不忘的外公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听到这两个字穆志强身形一僵，他已经几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也不许家里任何人提起。但刚才一听到，他脑海里立马浮现出穆菲言笑晏晏的样子，甚至能听到她小时候撒着娇喊他爸爸的声音。

　　但就是这个他最疼爱的女儿，为了一个没出息的男人抛弃了父亲，抛弃了这个家，一走就是这么多年渺无音讯，再听到这个名字，居然是从他的外孙嘴里。

　　小树叫穆行的爸爸外公，那他妈妈是穆行的姐姐或妹妹？为什么穆行一直坚持说小树是他的孩子？他妈妈去哪了？蒋贝还没理清头绪。

　　“她已经不是我女儿，不是这个家的人！”穆志强看着穆行，抬手指向小树，“他也不是我穆家的人！”即使这个时候他依然固执得强要面子，不能接受这个孩子。

　　这么直白的话语说出来，小树再小也是懂得的，他委屈地哭出声来。

　　“你说够了没有？这是我家，小树是我儿子！”穆行不解气地朝他吼道：“她躲起来都是因为你，我找了她这么多年都找不到！穆菲现在在哪过的什么样的日子你知道吗！”

　　面对穆行的质问，穆志强梗着脖子沉默。

　　穆行缓了口气，说：“小树是穆菲送回来的。”

　　这句话让穆志强猛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