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视角》打辩论

6、第 6 章

　　警方排查了案发五公里内的24小时便利店，仔细盘问了每一个凶杀夜甚至前夜值班的店员，但依然空手而归。

　　一转眼就过了半年，案子眼看就要成为悬案，专案组也面临解散。
　　警方联合市政增置了大量公共摄像头、也加强了流浪乞讨人员的管理和救助，力争做到不遗漏一条街、不落下一个人。

　　但年轻的警察始终放不下心结，他说不出哪不对，只是胸口纠结不得劲。案发时间是周五午夜周六凌晨，也许只是个巧合，但也符合上班族的作息。排查主道上的车辆没有结果，也许他绕了小道，也许他用了电动车、自行车、甚至步行，住得距案发地很近。

　　又一个周五的晚上，雨冰冷而持续地下着，路灯的橘色在空中颤抖，发出有棱角的闪光。在这样的夜里，有家的人早已入梦安眠，无家的人也已作鸟兽散，销声匿迹。尽管知道没法获得批准，尽管冒着被调查甚至停职的危险，带着凶手还会回到这条街道的直觉，他来到了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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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一直打了三遍，电话才通，里面的人一开始骂骂咧咧，但听完他的话就沉默了，三秒之后告诉他这就去联系当地派出所，确认这名女员工的行踪，连带给他找开锁师傅——“我兜不住你”，“你TM迟早要出事儿！”。

　　男人晃晃脑袋，耳膜可能破了。他把手机掖回裤兜，不小心碰到了夹克下的配枪，指尖微微有些刺痛。如果店员不幸撞见了那个凶手，他……
　　就算不是，他私自调查的事也已经败露。过了今晚，万事俱矣，转念成空。

　　但很快，这些灰色的、网状的情绪都从他脑子里消失了。

　　男人往女孩的方向走，他先是听到慢摇的歌曲，Tender is the ghost，The ghost I love the most，一时没反应过来，恍同跨入了另一个时空，然后才意识到是女孩的MP3，nano 5居然可以外放，他还是第一次知道。
　　然后他看到了，她就在那儿，店的里角、货架的最顶上，高高在上，摇摇欲坠，手里奋力举着一只打火机。那玩意将将吐出的一点儿火光，像人死前的最后一口气、比希望还要苍白无力。
　　女孩回过头，看到男人的瞬间——“额啊？”，她微小迟疑地哼出声，重心稍稍朝后倾了半度——男人眼睁睁看着：小姑娘连人带货架，像《告白》中的在慢镜头那样在空中晃了两晃………

　　跨——啦。钢架摔在地上，面包点心和摔烂的零食糖粒放射状撒了一地。

　　男人喘着粗气，他整晚的精神、意志、魄力都集中在了这一点……迸发，然后消灭。男人喘息着，双手抓住小姑娘的腿。
　　小姑娘坐在他肩膀上，两腿夹着他的脖子。他就那么站了一会儿，她只好扒在他身上，自知有愧地讪笑着，鼻尖红得像小鹿。

　　要不是这时候门外传来了喊叫、有人来帮他们了，他都不知道是该把她大头朝下狠狠闷向地板还是捉着脚脖儿像拎小鸡子一样倒拎起来。“你们……行吗？”“你们有几……”“救命救命！快救救我们！”孩子在他脖子上撒欢一样激烈地喊叫着。雨声里，双方都听不太清对面的声音。他们来得比他预计得快很多。

　　男人把女孩放在地上，向门口走去。
　　他感到瘦小的臂弯狠狠搂了一下他的脖子、又松开……闪电一般，来了又去了，那样子真像在抱一样无比珍爱、却又失之交臂的东西。

　　男人没时间思考这一抱的含义，或者斟酌它是不是幻觉，“……后！”他听到钢帘后面，什么人在拼劲地叫喊，同时拚命地拍打着不锈钢板。

　　“远……后！”什么？
　　“离远点儿，往后站！”他终于听明白了，转身去找女孩，但发现她已经不在原地了……他不知道她在哪。同时，另一根已经绷了太久不那么灵敏了的弦也嘣地一声断裂了。他意识到不对。男人低下头，什么味道？

　　但已经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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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先站上柜台，跳着试了一下能不能够到烟雾报警器，发现不行，还不小心打偏了摄像头。

　　然后她打开MP3,挑了一首自己喜欢的歌，循环播放，音量放大，再放大。

　　做完这些，女孩觉得准备好了。
　　她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站在时刻能看到男人方位的角落打了119。

　　我头好晕，好想吐……我好难受，她说，叔叔，我快不能呼吸了。快来救我！

　　接着她把手机塞回书包，取出了里面的可乐瓶。那是两瓶2升的清洁剂，相当压肩。女孩动作利落地把这些高度易燃的液体洒在门口地面，确保它们顺着门缝和雨水泥浆混在一起。

　　清洁剂的味道有点大，必须用其他事情吸引他的注意力。
　　没关系，她早就想好了。女孩从柜台上抓住打火机，刚刚爬上货架就听到脚步声——“额啊？”她猛地回过头去。

　　……

　　滋滋滋滋——女孩听到了，仿佛在梦中，仿佛朦朦胧胧裹了一层糖衣——那是消防员的电锯切入卷帘门，奏响了美梦伊始的狂想曲。火星落下，热浪腾起，火光像白热的龙舌，覆盖了整个便利店封闭的、狭小的空间。她躲在柜台下面，捂住了耳朵。

　　你说得对，警官。如果不半夜在外瞎逛，就不会碰到流氓变态。但，也不会碰到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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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浪腾起来，听觉嗅觉味觉痛觉，瞬间只剩下一片白光。火光像白热的龙舌，把他冲向半空……整个便利店封闭、狭小、阴暗的空间，都在他俯视的视角下暴露无遗，无处遁形。

　　他想起她深深下坠的书包，里面根本不是什么离家出走的行李，而是充足的、瓶装的助燃剂；39号的鞋子，查不到牌子的鞋底纹，也根本不是什么成人的尺寸、粗制滥造的杂牌——那是大出本人鞋号2-3号、包在靴子外面的塑料雨鞋。

　　嫌疑人没有骑车、也没有电动车，她只是步行出来寻觅猎物……抑或只是像夜游动物一样在外游荡，寻找刺激和……活着的意义？她选了周五的晚上，也不是因为第二天不用上班，而是因为不用上学。

　　受害者死前吃了泡面，不是巧合，是她喂他吃的，她觉得有趣……觉得他“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