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铭记的你》余尽秋

1、第1章

　　现在是下午5点。

　　下班的时间。

　　夏若萱站起身来，椅子随着她的动作向后移动，发出吱的一声，有些刺耳。

　　她拿上自己的手机，准备往外走。

　　“小萱姐，你就这么走了啊。”刘燃儿是新来的实习生，她来的这一个月都是夏若萱带的她，眼下小萱姐这么一走，她是真的很不习惯。

　　刘燃儿趴在工位上，有些难受地皱着眉，丝毫不掩饰她此刻并不算太愉悦的心情。
　　这里就夏若萱和她年龄比较接近了，其他都是妈妈辈的人，刘燃儿和这些人都不算太熟，小萱姐这一走，她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融入这个环境了。

　　见她这样，夏若萱稍稍低下头，和她凑近点，小声跟她说，“有问题可以在微信上问我，还有，你斜对面有个女生，叫张芬芬，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多问她。”

　　提醒到这里，夏若萱不再多说，和她道过别后径直走出了门外。

　　今天天气不太行。

　　乌云层层叠叠聚在一处，往天上积起了厚厚的一层，将那一点点阳光也遮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看得人心情也跟着沉闷了起来。

　　她看到附近的M记，走进去，寻了个窗边的座位，坐下。

　　夏若萱并没有点单，她沉默地坐在那里，掌心撑着下巴，转过头看着窗边走过的人。

　　观察别人，好像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

　　现在这个点，有赶着吃完饭要去加班的上班族，有接小孩回家的父母，还有一些早早将食物摆好的流动摊贩。

　　摊贩前，站着几个穿着校服，刚刚放学的高中生。

　　看校服，是南阳高中的学生，很不巧，她也是南阳高中的。

　　看他们买完烧饼后勾肩搭背离开的身影，夏若萱一瞬间有些恍惚。
　　她的高中，好朋友并不多，到如今还是联系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个。

　　她有些怔愣地想，现在离职，挺好的。

　　她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坐下来，百无聊赖地看窗边的人是什么时候了。繁忙的生活虽然在某种程度上冲淡了她对生活的某些怨念，但也让她无暇去思考，去释怀。

　　释怀那个一直记在她心上的人。

　　手机屏幕恰在这时亮了起来，她转过头去，刚好看到屏幕上闪过的消息。

　　“萱萱啊，你和上次的相亲对象还有联系吗？”这条消息看完，很快屏幕上又滑过一条新信息。

　　“不是妈说你，这人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你也老大不小了，别那么挑。”

　　夏若萱面无表情扫了一眼，收起脸上表情，默不作声地把屏幕按暗，转头继续看窗外。

　　她杂乱无章的思绪中，突兀地闯进了一个人。

　　那是她大学时的恋人，但其实，他们高一就认识了。

　　她的适应能力总是很弱，距离开学都一个多月了，班上的同学也有了各自的同伴，就她一个人，坐在角落，孤僻得同周围格格不入。

　　而她稍微引起人注意，还是因为她新转学到学校的同桌——黄启清。

　　他成为她同桌没几天，每天下课找他的人已经多得自己数都数不过来，但她那时候对他如此优良的社交能力并没有太多的羡慕，她只有一个念头。

　　这人，怎么这么吵。

　　不光上课的时候喜欢搞小动作，重复他转笔，掉笔，捡笔的行为艺术，下课了也要引一大群朋友到这里坐着玩，让她时常有一种自己已经搬离了教室，跑到菜市场去的错觉。

　　当然，也是因为他，某天她破天荒地和别班的某个男生搭上了话。

　　那天是周一，周日的时候，在她妈妈的要求下，她剪了一个超短头。

　　不光刘海短了，后边的头发也短了一大截，已经是用橡皮圈扎不上去的程度，她只好随意梳了几下头发，便匆匆赶到教室上课。

　　赶到教室的时候，她的座位正被一个男生占着，他和黄启清不知道聊到了什么，他正拍着大腿放声大笑着。

　　夏若萱的位置靠近过道，男生背对着她，所以他一时也没发现座位的女主人已经回来了。

　　他还在笑着，夏若萱也没有干扰他的意愿，她杵在那，不说话，等着他们聊完。

　　黄启清的笑脸正冲着夏若萱，所以几乎瞬间就发现自己的同桌已经回来了，他朝夏若萱勾起个笑，对着张瑜说道：“快起来，我同桌来了。”

　　啊，张瑜有点懵地转过头去，但夏若萱站的位置离他太近，冷不丁看到有个人离自己那么近，他的脑神经倏地发起麻来。

　　他小声爆了个粗口，然后说，“不好意思啊。”

　　夏若萱摇摇头，没说什么，从他让过的位置走进去，坐在座位上，把书包挂在旁边的挂钩上。

　　“不过……”夏若萱的发型似乎引了他点注意，他凑得有些近地盯着夏若萱看，目光太过明显，夏若萱不得不转过头，和他对视。

　　“你这头发在哪剪的啊？”他脸上像是憋了点笑意，整个人要笑不笑的模样，有点滑稽。

　　“快说，帮我给我女朋友避个雷。”

　　夏若萱观察着他的表情，觉得此刻如果他脸上不是这副表情，她可能会告诉他是在哪里剪的头发。

　　但是现在，她将视线转回来，抽出桌兜里的数学书，随意地翻了一页，有些漫不经心。

　　“草。”夏若萱听见他小小地爆了个粗口。

　　“干嘛呢，还不走？”黄启清啧了一声，抬头看向挂在黑板旁边的时钟，提醒张瑜。

　　张瑜哦了一声，在原地杵了一会儿，像是想说点什么，在那犹豫了好半天，见黄启清目光扫过来，他才啧了一声，快步离开教室。

　　“不好意思啊”，黄启清开口说道。

　　他们做同桌也有几天，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她抱歉，夏若萱停下手中的动作，瞥过头去，然后说，“没事。”

　　“我说，你的性格挺有趣的。”他趴在桌子上，像电视里的特工传递情报那样，声音十分小。

　　“嗯。”她答道。

　　“噗。”听到她的回答，黄启清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眨眨眼，不太明白自己这句话怎么戳到了他的笑点，但她也不想去追究，拿起桌上的笔，继续做题。

　　她的同桌，则如往常一样，夹起一支笔，在手中转了起来。

　　啪，没过几秒，笔就掉到地上去了，他低下身去，捡起来，继续转，没过多久，又掉了。

　　不断循环的过程里，断断续续传来笔掉落的声音。

　　“你有点吵。”夏若萱揉了揉耳朵，还是开了口，“可以麻烦安静点么？”

　　“可以。”她语气不善，可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她没从他语气中听出半点被埋怨的不愉悦，反而还有点愉悦。

　　她皱起眉头，这边黄启清已经翻开书包，掏出其中的一本练习册，打开其中一页，大刺刺铺在桌面上，移到她这边，指着某道题目，问，“你能跟我讲讲这道题吗？”

　　她不是很明白，他们的话题怎么从转笔忽然跑到做题来了，但她还是拿起草稿纸，将头凑过去，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末了，她问，“听懂了吗？”

　　黄启清赶紧将头抬起，点头如捣蒜，“听懂了，谢谢。”

　　他笑得很真诚，夏若萱不好说什么，只好嗯了一声，说了句不客气，便继续答自己的题去了。

　　“你有没有想考的大学？”他手撑在椅子上，半偏过头问她。

　　问题问出口，夏若萱很久没有回答，正当他觉得有些尴尬，想要再说点什么时，他突然听见她开口道：“N大。”

　　“哦，很不错啊。”

　　夏若萱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有没有再回答他点什么了，但她记得，这一次过后，他们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熟络了起来。

　　她的手机又响了，但这次不是短信，而是电话。

　　这是黄启清妈妈的电话。

　　自从黄启清走后，她和他妈妈像落于水中的两片树叶，彼此仅有的微弱浮力根本微不足道，只好紧紧贴在一处，靠着回忆过活，拼命汲取黄启清身上剩余的一点养分。

　　她没有过多犹豫，很快拿起手机接了电话。

　　“喂，是小萱吧？”黄妈妈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

　　“嗯，阿姨，是我。”夏若萱答道。

　　“阿姨没有打扰到你吧？你今晚需要加班吗，虽然你还年轻，但也要多注意身体……”

　　夏若萱的职业加班是很常有的事，有时候甚至忙到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她自己也拼，短短几年内便在J城买了房，虽然不大，但也足够夏若萱生活。

　　“阿姨，我离职了。”夏若萱温和地开了口，适时打断了她的话，电话那头听起来还有点懵，“离，离职了？”

　　“嗯。”她回答。

　　黄妈妈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才说道：“离职也好，可以多休息休息。”

　　“嗯”，夏若萱开口问，“阿姨，您这次打我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啊……”黄妈妈似乎才想起自己此通电话的来意，她一瞬间似乎又拘谨了起来，呼吸也变轻了些许，“其实也没什么事，你今晚有空吗？方便的话可以来一下家里。”

　　“有空的。”夏若萱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