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共犯 ...
-
这是我第二次坐在盘星教的会客室。
望着眼前摆盘精致的料理，嗅闻萦绕在会场内的檀香，我的心情说不上来的郁闷。
原则上来讲，我不该再和诅咒师有过多牵扯，明明前两天刚和五条悟解除误会，转头我就跟夏油杰见面，总有一种背地里劈腿的古怪心虚感。
可五条悟是我的朋友，夏油杰同样是我的朋友，更何况还是我主动结交的那种。
就仿佛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眼光并没有看错人，倔强地想要一探究竟。
既然夏油说我们之间有误会，她愿意解释，我就愿意听。
“首先，很抱歉对你隐瞒了身份。”
寂静到只能隐约听见屋外走路声的和室内，夏油杰一袭袈裟端坐在桌案前，望向我的目光柔和中又夹杂着深深的歉疚。
面前的黑发女人以袖掩嘴，低眉敛目，一双秀气的眉毛可怜的下撇，一副十分痛心难过的模样。
“我是真心想和周交朋友的，并不愿因立场问题而让你对我产生先入为主的印象，可惜还是造成了现在这样糟糕的误解。”
短短的一段话让她讲得感人肺腑、声泪俱下，但凡是个怜香惜玉的人面对这样一幅画面都不忍心苛责对方。
而我却清楚，面前的人是咒术界与五条悟齐名的咒术师，同时也是最恶劣的诅咒师。
一切的外在表现或许都是她的伪装。
我抿着嘴放下筷子，缓缓地深吸一口气，神色郑重。
“夏油，我理解你的做法，但正因为我把你看做朋友，所以我希望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少一些弯弯绕绕的场面话，不如直接开门见山，最终再自己判断。
“我......”我嘴唇翕动，顿了下接着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当诅咒师，当年的那件事......是发生什么了吗？”
一夜性情大变终究还是少数，我没亲眼见过所以持保留意见，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向来扶强除弱、关爱后辈的年轻人突然犯下那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只能想到，也许夏油是在那里遇见了什么。
“悟都告诉你了？”夏油杰神情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我摇摇头：“没有，当时和她闹了矛盾，没敢问...这是我从其他人那里得知的。”
和好了我也不敢问，已经踩过一次雷不愿再踩第二次。
闻言，夏油杰眼神似有怜悯和幸灾乐祸，最后又转为无可奈何。
“虽然很抱歉，但即使如此周你还出来赴约，要是被悟发现了恐怕会更生气吧。”
“啊......确实，谢谢你的提醒，我的良心开始痛了。”
由于刚和好就搞这出，我现在的情况就仿佛是放着家里的猫咪不吸还要摸外面野猫的渣女铲屎官，希望不要被五条悟发现，不然恐怕又要闹了。
“噗......”
对面人的笑声令我面色羞赧。
“有什么好笑的。”
夏油杰收了声没有继续笑下去，而是弯起眼唇角微微上扬，一点也看不出是至少杀了三位数人类的诅咒师。
“不，我只是在开心，开心你对我的态度没有因此有所改变。”
“又不是小孩子了，是非曲折还是要自己判断的吧。”
“是啊，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她忽的低声感慨，语气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怀念，继而又笑着看向我，“不管什么事情总要深思熟虑的，你说对吧？”
“额...对。”
我点头，发现话题好像扯远了。
好在夏油杰并没有故意避开问题的意思，很快就回答了我的疑问，讲起了当年的事情。
“我跟你介绍过菜菜子和美美子吧？”
我迟疑着嗯了一声：“她们是你的妹妹。”
夏油杰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名义上是这样，这两个孩子正是从那座村子里出来的——那座被我咒杀了全村人的闭塞小村子。”
十年前那两个孩子也才几岁吧？
“等等...难道是......”
我脸上的表情顿时难看了几分，多年的见识和认知让我一瞬间联想到很多常人所涉及不到的社会阴暗面，关于妇女儿童的尤其之多。
“作为非术士出生的她们被村内的人视作怪物，认为是非人的存在，从小便关在暗无天日的牢笼内，遭受全村人的虐待和欺凌。我遇见她们的时候二人也才五岁，身上脸上就已经伤痕累累、遍布淤青。”
没去管我的反应，夏油杰垂下眼自顾自说了下去，末了还不禁嗤笑出声。
“人类还真是奇怪的存在啊......轻易就能被自己制造的诅咒杀死，却又能因为自己的愚昧无知而毫无顾忌的残害同胞，你不觉得这很荒谬吗？”
后面这句话像是在问询又像是在说一件笃定的事实。
“这样凭借本能喜恶行动而没有判断力的人类，与猴子无异？”
与猴子无异？
夏油杰在最后做了如此总结，脸上流露出的是嫌恶、怜悯和其他一些我看不懂的表情。
我的心情也跟着复杂起来：“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杀了他们？”
“是也不是，只是这次事件更让我坚定了某些想法罢了......”她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眼神平静地望向我，反问道，“那么，你要像那些人一样借此来责问我吗？”
“.........”
我陷入了沉默。
或者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理来说，夏油杰的做法是有悖人伦的，那两个孩子固然可怜，但一码归一码，这并不是她滥杀的理由。
可于情来说，村民们做出这种事最终落得这个下场是否算一种自作自受，即便报了警，又会有几人真正受到法律惩罚？
冷眼相待与不作为的人同样是加害者。
当今网络发达，社会新闻每天都在发生，我早已不是那种遇事就会分个绝对是非的性格了......
说白了，在听见夏油杰说出那两姐妹的经历遭遇后，我对夏油杰极端行为的感想是——
做得好。
当意识到心底油然而生的这个想法时，我便清楚自己已然做出了决断。
太糟糕了。
帮亲不帮理说的大抵就是指我这种人。
我想象了一下若是有人在某一天告诉自己光头他成为了诅咒师，我的第一反应也一定是选择相信对方事出有因。
思及此，我默默用双手捂住脸，许久才重新开口。
“我......没资格责问你。”
“如果我处在你那个位置，很难保证不会和你做出同样的事情。”
咒术师要比普通人见过更多的阴暗面，一直处于高压状态，所承受的也就更多，保不准会因为哪个临界点而彻底崩溃。
因任务中没有救到受害者而难过，因隐藏在背后真正的坏人得不到惩戒而愤恨，国内的环境相对较好都是如此，比之更严峻的日本咒术界足以说得上是水深火热。
我完全能感同身受，所以没办法评价她的行为对错。
“你愿意相信我？”夏油杰的询问带着一丝欢喜与释然。
“嗯，我愿意相信你。”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我的心诡异地安定下来。
我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和看人的眼光。
即便那会使我成为眼前人的共犯。
但至少在这一刻做出决定的我没有后悔。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共犯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