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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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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叶昕也跑过去帮忙,取了香料丢进鎏金香斗熏球里,把床帐里里外外熏了一阵。
两人动作敏捷,很快忙完,阿抚拿着帕子,擦拭妆台,看到妆奁里的云凤纹金簪,目光不由被吸引。
“叶昕,你看,法王的金簪。”她想要伸手摸,想到什么又停住手。
少女叶昕走过去,把金簪拿起来,说道:“就是珍珠大了些,也不算什么特别。”
阿妩张大嘴,“你……你快放下,这可是法王令,弄坏要死人的。”
叶昕心道,原来这就是法王令。可惜可惜,已经被她埋在山上了。
“哪有这么脆弱,”少女叶昕道,“你喜欢就戴戴看,今天任务繁重,法王没那么快回来。”
阿妩本就喜欢,经不住几句劝,就让叶昕把金簪插到她的发间,对镜自揽半晌,隐隐陶醉。她道:“你看这簪适不适合我?”
少女叶昕打了个哈欠道:“适合。”
阿妩道:“我会是下一任法王。”
少女叶昕附和道:“那我可要沾你福气了。”
阿妩道:“等我做了法王,就免你去百花场,怎么样?”
少女叶昕高兴道:“好呀。”
两个女孩儿说说笑笑一阵,精神上大为满足,从房里退出来。先去了后院,劈了足足有小山那么高的柴火,又到后山去抬水。幸好两人都是练过武的,上下山都运用轻功,就这样跑了十来趟,把水缸全满上,夕阳西下,已经是傍晚。内力基本快要耗完,少女叶昕微微有些气喘,阿妩表现却好很多,脸蛋稍红,气息匀定,显然功力比叶昕高深。
两人跑去用餐的地方,大部分人刚练功回来,有人打招呼有人只是瞥一眼。叶昕发现,路上所见的大多数都是十几岁的少男少女,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超过二十岁,相貌都十分出色,可以说是清一色的俊男美女,刚开始她还吃惊,后来见多了也就麻木了。
十二岁的叶昕更是习以为常,她饥肠辘辘,赶到膳堂,剩下一些残羹冷饭,她和阿妩没得挑,吃好饭后回房梳洗休息。
房间里是一张大通铺,可以睡十个人,少女叶昕和阿妩睡在角落里。刚躺上去,叶昕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发硬,难怪这个小叶昕会在法王柔软的床上睡着了,条件相差不是一星半点。
第二日卯时半,一阵尖锐的哨声响起,叶昕醒来,手脚奇快地收拾好被褥,同屋的其他少女也都是这样。大家之间很少有交谈和说笑,气氛略有些低沉,众人有序离开房间,今日换另两个少女做杂活。其他人全去了练武场,一早就开始练功。
少女叶昕也在队伍之中,她的天赋不上不下,练功也算刻苦,但和几个不分日夜都要练武的比较起来也不算什么,因此不在弟子中显名声。即使有人关注她,也是因为那份夺目的美貌。但美貌在花间派中虽然是必要的,但绝对不是最重要的。
清晨练一个时辰的武功,众弟子正在膳堂吃饭,庄管事来了,所有人都站起身,显然对他极为敬畏。
庄管事道:“给你们一个时辰做准备,今日午时,你们要全部进入曼陀罗山试炼。三日后才可以回来,记住,这次入山弟子一百人,但只能有八十人出山。你们可记住了?”
众弟子大惊。
有人问:“庄管事,还没到百花场开放的时间,怎么就要试炼了?”
庄管事道:“百花场怎么会这么容易,不过是给你们机会锻炼罢了。”
有人颤抖着问:“剩下二十人怎么办?”
庄管事道:“还能怎么办,永远留在山里。”
平淡的声音叫众人心头都是一寒,饭也不吃,大部分人动作飞快离开膳堂去做准备,剩下小部分继续吃饭,不是艺高人胆大,就是怕进山三天吃不饱,叶昕是后者。
她走的时候,打包了十个包子,有菜的,有肉的,还有白糖味的。
曼陀罗山顾名思义,山上遍布曼陀罗花。
远看山上姹紫嫣红,鲜花烂漫。
近山才知迷香阵阵,杀机重重。
花间派所有事物都和花挂名,名字虽美,但实际上每一桩都很凶险。山上的曼陀罗品种是有毒品种,又布下迷阵。叶昕知道,比之更凶险的是人。
花间派弟子之间的竞争向来牵扯到生死。
叶昕不敢怠慢,跑到后山,在树林转悠,找到一个地方,搬开大石,挖出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把细长匕首和几支珍珠发簪。
这是她的武器,平日根本不敢放在房内,人多眼杂,所以就在后山找个地方埋藏,每隔一段时间来检查。她松开头发,重新梳头,把几支珍珠发簪插在头发上,珍珠经过特殊处理,捏碎就是毒物,钗身尖细可以充作暗器,关键时刻可以用。
叶昕把匕首插在靴子里,重新埋好盒子,背好包袱,匆匆赶完集合地点。
这一日春光明媚,清风和煦,空气中弥漫着花朵馨香。
众弟子却如临大敌,在管事的监视下,分批进入迷阵中。
叶昕在进迷阵之前就已经服下一颗“清心丸”,这是花间派最常见一种解毒药,对付幻香迷药最有效。但实际上曼陀罗花阵深处,毒性会浓烈一倍,清心丸也不能全解,还需用内力抗衡,曼陀罗山便是这样一个处处都充满危机和考验的地方。
对迷阵早有研究的叶昕一路畅通无阻,路上有意识避开其他弟子,她小心翼翼抹去自己行走过的痕迹。山上异木众多,雾霭缭绕,她挑了最偏僻的方向走,在山侧发现一株大树,树干粗壮,看起来需四五人合围才能抱住。枝叶茂密,云云如盖,半隐在云雾中。
她抬头观察半晌,又用内劲扔了几块碎石上去,都没有动静。她想了想,轻功一展,悄无声息地上了树。顺着枝干往上爬,离地差不多有十丈距离才停下。她坐在弯曲的枝桠上,把包袱挂在另一头的树杈上,自觉甚是满意,翻个身索性躺着,两脚就挂在树枝上。
叶昕心忖,管事向来说话算话,既然已经说明百人只留八十,就绝不会有偏差,只会少不会多。
花间派的弟子都是幼年时就从各地选来,有的来自人牙子买卖,还有的就是流落的乞儿,搜罗来之后先行检查,样貌不周正,根骨不行者先被淘汰,顺下就是普通弟子。每隔三年都有一次小考,每次都会消失几个人。
叶昕五岁时进入花间派,只记得是年幼看花灯时和家人走散,辗转流落。以前的事情忘了个七七八八,渐渐适应了花间派生活,也习惯了这种弟子间的竞争。
在这里,无论如何,保住性命是最重要的。
叶昕闭目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原本的打算最好,找个地方躲过三日,等到了时间再去集合,反正管事也规定在山上要做什么。最凶险的,应该还是最后集合时,如果人数超过八十,恐怕就有一场厮杀。她武功不是最拔尖的,这几天还是养精蓄锐最好准备。
不知道阿妩在哪里,叶昕忧心了一下,调整姿势,又吞下一颗清心丸这才放心睡着。
夜间忽然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她猛然睁开眼,寻找声音的来源。
天色漆黑,她看四周却不费劲,先前还担心是不是有蛇虫爬出来,曼陀罗山遍植毒花,虽然没有大型猛兽,但蛇虫众多也足够吓跑寻常人。她低头,看见花丛抖动,有几个人慢慢走出来。
叶昕心一紧,一手拔出靴子里的匕首。
难道是行迹被人看破,落入陷阱?她心中有一些恐慌,却强压下去,目光牢牢盯着几个人影。
有些奇怪。
一共五个人,动作有些迟缓——叶昕疑惑,花间派的弟子哪个不是伸手敏捷,哪有这样走路的,再仔细一看,不是迟缓,是僵硬。
他们行走的姿势手脚笔直,关节也不会弯动,在大树周围走动,夜色中看起来很是诡异。叶昕身子微俯下,脚蹬在树干,枝叶颤动。树下五人中,有一个抬起头。
叶昕看清他的脸,忍住没有惊叫,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张脸面容枯槁,浮着青黑之气,双眼凸出,咧嘴露齿,牙齿竟全是尖牙。在看这五人身上的衣服,都是褴褛不堪,仿佛已经损坏脏污很久了,也没更换。
叶昕胆颤,这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若说活人,怎么会是这个样子。若是死人,她明明听见五人有微弱的呼吸声。
树下几人听见动静,都抬起头,看到她,瞬间变得激动起来。表情狰狞,动作加快朝树扑来,有的甚至还手脚并用,想要爬上来。
叶昕心一紧,握着匕首准备应战。再一看,又微微放下心。
这些人动作迅猛,有的拼命挠树,有的抓着树皮,有个想爬动的,却因为关节僵硬,只能干扑腾。
几人都像受了什么刺激,动作不像常人,也不像一般的野兽,其中有个个子矮小的,叶昕看出还只是个孩子,嘴里发出“赫赫”的声响,双眼赤红,嘴里的牙齿一大半已经变成尖牙,一直挠着树皮,许久之后不起作用,他索性一嘴朝树皮上咬去。
观察了一阵,叶昕发现这群人并没有清醒的神志,警惕心慢慢淡去,随之而来的却是寒意。因为其中一人穿着白衣,袖口露出一截赤红翻云纹,因为肮脏邋遢,直到这一刻她才认出。雪里朱阳——花间派正殿弟子的衣服。
背脊窜起一股冷意,叶昕看着这群半死半活的人默然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