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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月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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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来到陈营村后,日子就变得格外充实。
闵涟和大家一起忙碌了半个多月,在二月初二龙抬头之前,果园里的忙碌终于告一段落。傍晚,果园的工人都回家了,只有陈恪还留在这里。
“陈恪,收工了,你怎么不回家?”
陈恪回头看她,眸中清澈地如同小溪里的水,一眼见底。
“姐不也没回。”
闵涟是一个钝感的人。饶是再钝感,也从一些蛛丝马迹里发觉,好像那日从镇上回来之后,陈恪的心就在朝她靠近,他或许把自己当成亲姐姐了。
就和陈芽陈蔓一样。
闵涟笑了笑,她沿着果园外围的土路走出去,难得的,她没有在今天觉得疲倦劳累,而是少有的惬意。
“我先不回,想绕着果园转转,当是散步了,你一起吗?”
“一起。”陈恪从后头跟上来。
在陈营村将近半年,闵涟看着果园从最初的荒芜变成今天这样,一切都在慢慢走向正轨,没有人能体会到她的心在此刻有多么充盈。
闵涟背着手走在前头,走出去一段距离,才意识到自己走路的姿态实在太像闵大海,仿佛背手在地头上走路是农民的专属画像。
闵涟收回手,微微侧首看向身后落下两步距离的陈恪:“陈恪,你吃过樱桃吗?”
陈恪摇了摇头。樱桃对于他家来说,属于奢侈品,是买不起的水果。
“等两年,等果园的樱桃熟了,想吃多少管够。”闵涟停下来,看见园地的土壤里埋着半截被踩扁的矿泉水瓶,要不是隔得近,还真忽略过去了。
她走过去,拾起矿泉水瓶,笑着感慨道:“说来,我这第一回下乡创业就选了个难啃的硬骨头。”
陈恪不懂:“什么意思?”
“樱桃好吃树难栽呀。”闵涟看向陈恪,难得的有时间有心思多给他科普两句,“樱桃喜水,但是又不耐水淹,而且它的根系分布的比较浅,这也导致抗寒能力很差,同时,根系对土壤要求还很高……”
闵涟抓了一把园地里的土,示意给陈恪看。
“像这样的土壤土质最适宜,一旦土壤不通气、湿度大或者土壤板结,死枝还是最轻的,严重的话,整片樱桃林都要遭殃死树。”
陈恪蹙起眉头:“这么娇贵?”
“对呀,我们的樱桃对土壤要求高,对水也一样要求高。”
闵涟大学时学的是园艺,毕业论文课题就大樱桃栽培管理技术深挖,对于樱桃管理的各个环节非常熟悉。早在她确定留在陈营村承包土地种植甜樱桃时,她的梦想就和樱桃苗木被一同种进了土壤。
是以,每次提起有关于樱桃的话题,都会滔滔不绝。
“打个比方吧,樱桃喜水,光灌水就分花前水、硬核水、采前水、基肥水、封冻水和解冻水。”闵涟抛掉手中的土,简单的给陈恪做了个科普。
陈恪认真地听着,闵涟余光里看见他听得很专注,仿若受到鼓舞一样,继续道:“现在还没有到樱桃的生长季呢,等到了生长季,要忙的事情更加繁琐。樱桃树如果放着不管不呵护,枝条会木质化。那么在木质化以前,我们要摘除新梢的先端部分,这个就叫做‘摘心’。”
“摘心分两种,一是早期摘心,二是生长旺季摘心。在摘心过后,要接着扭梢,也就是让半木质化的新梢扭曲下垂,只有经过扭梢的枝条,长势才会比较缓和,积累的养分也能更多。
“扭梢之后,就到了拿枝、拉枝、疏枝回缩和刻伤抹芽,这些就不细说了,等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闵涟一口气说了很多,以为陈恪会觉得枯燥不爱听,却发现他目光始终专注。
“现在知道樱桃为什么卖那么贵了吧?”闵涟笑着打趣。
陈恪点点头,目光越过百亩的樱桃林,环视一圈,最后落定在闵涟身上,总结道:“樱桃好吃树难栽。”
“对喽。”闵涟拍了拍手心残留的土屑,继续迈步朝前走,“走吧,我们绕一圈,然后回家。”
陈恪轻轻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樱桃园地的土路太窄,仅供一人通行,两个人一前一后,影子被落日拉长又拉短。
只是还没走出去几步,闵涟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掏出手机,发现是一个陌生手机号打来的电话。
闵涟脚步没停,随意地接起电话:“你好,哪位?”
“你好,我是金阳中学初中部的老师,请问你是陈蔓的家长吗?”
闵涟一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老师的电话会打到自己手机上。
前不久,金阳中学新学期开学,刚开学,学校还没有安排晚自习。有一天,姐妹俩像往常一样拿着作业本去闵涟家写作业。
写着写着,闵涟就发现她俩不对劲。两个人你戳戳我,我戳戳你,以眼风为刀,打了好几个来回。
最终是闵涟按捺不住,开口问道:“你俩想说什么?”
陈芽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那个……学校让填家长号码,我们能不能填你的呀?家里只有座机,哥经常不在家接不到电话……”
陈蔓在后面小声地补了一句:“姐,我们老师不会随便打电话的。”
“是呀!要不是信息表上让填两个号码,一个座机固话一个手机号,我们也不会来麻烦姐的。”
闵涟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她想也没想,随口答应了下来:“可以啊,你们填呗。”
“那姐你手机号多少?”
闵涟拿起一支笔,在陈芽递来的小纸条上写下一串数字:“喏。”
也确实如陈蔓所说,她们老师轻而易举不会打电话来,久而久之,闵涟都快要忘记这个事了。
“你好,在听吗?请问是陈蔓的家长吗?”
电话那头传出老师的问话声,同一时间,陈恪的目光望了过来,似是疑惑闵涟为何接听电话却沉默着不说话。
“啊是。”
闵涟拿远了手机,手掌虚虚拢成一道拱形遮住听筒,向着陈恪比了个口型:“是陈蔓的老师。”
“啊那行,你来一趟学校,把孩子接回去吧,晚自习别上了。”
闵涟心里奇怪,陈蔓一向乖巧,从不在学校惹事。若说老师让把陈芽接回去别上晚自习了还可信一些,可是陈蔓……这样想着,她没忍住多问了一句:“能麻烦问问,陈蔓怎么了吗?是在学校惹事了?”
对面停顿了一两秒,才道:“不是,是孩子可能来月经了,裤子上都是血。”
在知道这通电话是陈蔓班主任打来的之后,陈恪明显变得着急起来,他蹙着眉,微微倾身想要听清楚电话那头在说什么。
然而手机收音太好,连一丝讯息也没漏出去。
直到看见闵涟挂断电话:“陈蔓怎么了?”
闵涟收起手机,语焉不详道:“身体不舒服,老师让去一趟学校把孩子接回来,今晚的晚自习就先不上了。”
陈恪眼中漫出急色,快步往樱桃园外面走:“那我现在就去接她。”
闵涟小跑两步追上他,看他行色匆匆,伸手拦在他的身前,阻拦道:“我去吧。”
陈恪并不知道陈蔓是来了初潮。况且,他也只是一个孩子,就算见到陈蔓,又要怎么安慰一个被初潮吓坏的小女孩儿?
陈恪不顾闵涟的阻拦,执着道:“不用,姐你都累一天了,我去接她,一来一回很快的。”
见拦不住,闵涟快走两步跟上去。陈恪走出去老远,才想起来自行车被妹妹骑去学校了,家里没有多余的车,想去接陈蔓,还得要借闵涟的车。
“姐,你的车借我用一下……”陈恪跟着闵涟步入院子里。
闵涟拔掉小电驴的充电线,伸腿往上一跨,两手把住车手,语气坚定道:“不借。”
看见陈恪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闵涟心里一软,叹了一口气:“说了我去接,你在家等着就好。”
陈恪目光里闪过不解,可是很快,他就退让了:“那我在家里等你,姐,你路上注意安全。”
后面的话闵涟没有听全,她已经启动车子,加速开了出去。
*
金阳中学校址建在镇子上,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将近四十分钟,等把人接回陈营村,天已经要黑了。
远远地,闵涟看见陈恪就等在她家门口。
闵涟慢下车速,去时太匆忙忘了戴上头盔,迎着风去迎着风回,鼻头被风刮得红通通的,闵涟吸了吸鼻子,将车开进院内。
车停稳后,陈蔓用书包遮住自己的屁股,飞快地绕下车座,她余光看见陈恪在往院子里走,害怕裤子上的血被哥哥看到,忙三步并作两步往屋里跑。
跑了两步又想起来后座还垫着防水袖套,复又折身跑到小电驴后,将染上团团暗红色血迹的防水袖套一并带走。
“陈蔓!”陈恪已经走入院内,看见妹妹古怪的行为,直接开口喊住了她,“你跑什么。”
被陈恪这么一喊,陈蔓不敢不听,只能停下来,僵硬地转过身,两手仍然背在身后,保持着用书包遮挡住的姿势。
“哥……”
“你老师打电话来说你身体不舒服,是哪里不舒服?”陈恪大步走向陈蔓,眸中盈满担忧。
陈蔓咬着唇羞于启齿,她本就腼腆,面对陈恪的问话,只低着头不说话。
陈蔓不说话,陈恪都快要急死了,伸手探上她的脑门,问:“可是不好好穿衣服冻着了?”
陈满摇摇头,还是没说话。
陈恪急了:“你倒是说话啊,到底哪里不舒服!”
刚好闵涟已经把充电线连接好,她走过来,身体挡在陈蔓面前,柔声道:“你进屋吧,我和你哥说。”
闻言,陈蔓倒退着走了几步,一闪身进入了房间内。
陈恪眸中溢满困惑,看她这样,也不像是身体不舒服的样子。一直悬着的心总算稍微回落一些,他转过视线,望向闵涟,问:“姐,陈蔓……怎么了?”
闵涟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棘手的状况,想到陈恪也不过刚刚成年而已,斟酌着道:“陈蔓现在是个大姑娘了。”
她的话太过似是而非,陈恪一时没懂,茫然地“啊”了一声。
闵涟心知男女身体构造不同,陈恪注意不到那些细节也属正常。只是却不能将此事含含糊糊揭过,思及此,闵涟换了一种口吻,正色道:“陈蔓来月经了,这是她第一次来月经,一般女孩子在来月经之前……”
闵涟的话像一把火,瞬间烧红了陈恪的面颊,他一时无措,僵在了原地。
“一般女孩子在在来月经之前,胸部会开始发育。”闵涟偏过头,刻意掩饰一般手握成拳咳嗽了两声,“你、你记得找时间给陈芽和陈蔓买小内衣,现在没到夏天还好,不然到夏天如果没有外套遮着,怕、怕她们会自卑。”
几句话说得磕磕绊绊,一点儿也不像闵涟以往的作风。闵涟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当着刚成年的男孩儿说起生理健康的话题。
“……好。”陈恪微微垂眸,现在明白了为什么闵涟执意要去接陈蔓。“麻、麻烦姐了,那我先带她回家。”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