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双结对》岭峭

4、高中同学聚会

　　“我说了，我认识你。”
　　“那我怎么不认识你。”
　　陈佩文取下眼镜凑近去看他的脸，一件外套从她的头顶盖下，遮住她的视线。
　　她并没有想起来，他其实是她的高中同学，自从她高中毕业已经八年，除了曾经关系挺好的那几位，其他同学站在她的面前，她都记不起来，记忆早已斑驳生锈。
　　当陈佩文掀起衣服，面前的他却消失不见，就像他来时一样无影无踪。
　　两个穿着校服的女高中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在同一屋檐下。
　　其中一个女生抖了抖身上湿漉漉的校服，着急地说：“怎么办，快迟到啦。我宁愿感冒，也不想被猪头任连名带姓骂。”
　　女生旁边的同学哀怨道：“真是倒霉，走在路上也能碰到爆水管，怎么不把学校厕所的水管爆掉，让屎尿淹了那个猪头任。”
　　听到学生的对话，陈佩文大受震撼，她只是站在那里，水管莫名其妙就爆了，她也是受害者，应该和她没有直接关系吧，可莫名有些心虚，是怎么回事？
　　两个女生最终还是败在那位猪肉任的威严之下，不顾湿哒哒的校服，拎着书包三步并作两步跑去学校。
　　陈佩文擦了擦眼镜戴上去，瞬间眼前的世界明亮清朗，可惜还是没有看清那个男生的相貌，他的出现太过突然，就像刚刚那骤然爆掉的水管。
　　那现在还跳吗？
　　陈佩文望着晴朗无云的天空。
　　天气果然很好，还是挑个好地方吧。
　　“文文，你还在那里傻愣着干什么！快走呀，迟到啦！！”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陈佩文看过去，是万芊意，无比震惊。“你怎么穿着我们高中生的校服？还骑着这辆破自行车，不是早当破铜烂铁卖了吗？”
　　结果万芊意比她还震惊，露出看傻子的表情。“醒醒吧，今天可不是周末，上学不穿校服，你等着被猪头任斩首示众。”
　　“走啦。”
　　“去哪？”
　　“上课啊。”
　　“你有病吧，我不读书很多年了。”
　　“我没时间跟你扯皮，赶紧上车。”万芊意用手示意陈佩文往自行车后座坐。
　　或许是万芊意的表情过于认真，再迟一秒上车，陈佩文怕自己可能会被她卷死在车轱辘里。
　　坐上万芊意的自行车上，一下子把陈佩文拉回高中那些年的青春。
　　自行车路过街边的店铺，店铺窗上的镜面倒映着她们的身影，蓝白色的校服一晃而过，过了两秒又出现在下一个窗户里。
　　陈佩文捏了捏万芊意身上的校服，粗糙廉价的手感如此令人怀念。
　　她们就读于安唐高中。
　　没错，这个区最差的高中，除了精英班，其他普通班的学生大多都是过来混日子的。陈佩文原本考上了重点高中，可惜距离远，最后她爸安排她进姐姐读的高中，在她家附近，走路大概十分钟就到校。
　　虽然学校鱼龙混杂，但是陈佩文挺喜欢这所学校的，因为可以不用住校，放学直接回家，与其他高中相比显得格外自由。
　　当她还在沉浸在回忆之中时，自行车突然宕机，坚硬的后座撞得她肉疼。
　　万芊意：“不好意思，卡链了。”
　　陈佩文唉声叹气：“意意，你的破车是怎么藏了这么多年，还没卖掉？”
　　“卖掉绝不可能，我还要骑着它闯南走北。”万芊意坚定地说。
　　“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你之前骑着它刹车失灵，撞到一位老爷爷头破血流，赔了五百块。”
　　“我们朋友一场，你竟然诅咒我，以我高超的车技怎么会出意外！”
　　“这是已经发生的现实，你装傻也赖不掉，我这是为你的生命负责。”
　　“陈佩文，你今天真的好奇怪，校服不穿，还胡言乱语，像个神经病。”
　　“你才奇怪吧，今天情人节你不和男友约会，跑来扮演高中生，又不是圣诞节。”
　　“你说的是万圣节吧？再说我哪来的男朋友。”万芊意无语。
　　在比谁更会装是吧，陈佩斯盘算着，那她就陪万芊意演戏，看看在搞什么鬼，反正今天时间还长，迟一点也不耽搁离开这个世界，最后的相处就当和老朋友道别吧。
　　高二1班？
　　陈佩文站在门前，朝教室里面看，高中同学竟然全都在，而且统一穿着校服，那些熟悉的面孔从陈列的毕业照里争先恐后挤出来，一一对应在他们脸上。
　　经过这么多年未见，这种场面让她很震撼，陈佩文没想到自己临别时还能见到昔日同窗好友，情绪激动。
　　“原来今天是高中同学聚会呀，大家好久没见，怎么没告诉我，我都忘了穿校服。”陈佩文尽力笑着，还挥手试图暖场，给现在惊喜的场面找到合适又能承受的理由。
　　全班同学包括站在陈佩文身旁的万芊意都不约而同露出见鬼的表情。
　　这时身后传来一句严声斥责：“堵在门口等陈主任抓违纪是不是，进去午读！”
　　陈佩文转身，原来是高中的班主任
　　“老莫，你变年轻了，哪里植的发？效果还挺好。”
　　顿时教室里面传来一阵爆笑。
　　万芊意也忍不住笑出声，被班主任狠狠刮一眼，立马收住自己的表情，但嘴角还是忍得发抖。
　　这越发尴尬的气氛是怎么回事？陈佩文开始有些慌张。“对不起莫老师，我还没睡醒，脑子稀里糊涂的。”
　　任何情况真诚道歉都是有用的，这是陈佩文经过社会打磨得出来的真理。
　　“没睡醒就别来，校服也不穿，头发也乱成鸡窝，没个人样，扣六分。”
　　“这么多年过去，你老莫还对着我横呢，差不多就行了，别老演这戏，无聊。”陈佩文公然顶撞班主任。
　　教室里面又传来一阵惊呼，后排的同学为看戏都伸直了脖子。
　　“莫老师，她来学校的路上，磕到脑袋，撞傻了，你大慈大悲原谅她吧。”万芊意双手合十，老莫紧绷的脸色稍微舒缓些。
　　趁老莫没发火之前，万芊意赶紧扯了扯陈佩文，直接推着她灰溜溜跑进教室。
　　陈佩文坐下了也不服输。“意意，你毕业这么久，还活在他的掌控下，那聚会有什么意义？凭什么只有他演得过瘾！”
　　万芊意假装没有听见，拿着语文低头读书，捏书的手指已经发白。
　　刚才脸皮都不要了，可不能前功尽弃，必须冷静，必须忍耐。
　　见万芊意不说话，陈佩斯索然无趣，干脆打量起这个曾经挥洒过三年青春汗水的地方。
　　发黄老旧的墙壁还挂着科学家的警世名言，牛顿那句如果说我比别人看得远要远一点，那就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上，如今在网上已经被玩成热梗。
　　陈佩文眼神顺势往下扫，顿时身体发僵，那个同学……他不是已经去世了吗？记得是在周末，他和朋友去海里抓鱼，双双不幸溺水身亡。
　　他妈妈来班里收拾遗物的时候，看见他课本的字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悲伤的场面，在场所有同学看得于心不忍。
　　那段时间，班里的气氛特别压抑，连讲话都是轻声细语的。
　　这件事陈佩文记得特别清楚，因为他是求学生涯里唯一一位过早去世的同学，他的座位还一直保留到大家高中毕业，毕业照也特意空出位置给他。
　　而他现在毫发无损，还坐在书桌前，对着语文课本打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