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双结对》岭峭

1、葬礼上的闹剧

　　当你愿意接受原生家庭的现状，并且愿意去为之努力去爱，那就是你和原生家庭更好的相处方式。
　　——易小宛
　　正文
　　已经是大寒的天气，两个孩子被冻得满脸通红，完全不是以前精雕细琢的粉嫩。
　　陈佩文给孩子们披上外套，擦干净手，涂上润肤膏。不顾孩子奶奶的阻挠，带孩子去外面吃东西。
　　“姨姨你真好，你能不能做我的妈妈，我想她了，她最疼我了，你是第二疼我。”胖乎乎的手抱住陈佩文，向她撒娇。
　　陈佩文差点掩不住眼泪哭出来。
　　这么可爱的孩子在最需要妈妈的年纪里永远失去了母爱。
　　今天是姐姐举行葬礼的日子，孩子的委屈在这个日子显得格外的沉重，为了赶上葬礼，陈佩文没在外面待太久，填饱肚子，便带着两个孩子回去。
　　这边的习俗就是土葬，墓地必须选在山上，送葬的队伍不长，都是由自家人组成，小孩子因为禁忌没允许过来。
　　陈佩文低头跟在扛棺人的后面，因为山里早上下过一场雨，雨水沾湿落叶，脚踩在上面很滑，扛棺人走得比较谨慎，速度也就慢下来了。
　　她旁边是沉默无言的姐夫，三十岁的男人此时要拄拐杖才有力气往上爬，裤脚全是潮湿泥泞的污迹，比起他平时光鲜亮丽的形象，实在不堪一击。
　　将近半个小时才到山腰的墓地，棺材停放在一个深深的土坑旁边，姐姐从此以后要永远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她再也见不到姐姐的面容，听不到姐姐的声音。
　　想到这里陈佩文眼眶发红，泪如泉涌，连主持葬礼的白事知宾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半句话。
　　突然放起了一串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伴着人群里的低咽啜泣像是一曲人间悲歌，鞭炮声终止，不等人缓过神，扛棺人便抬起棺材往坑里放。
　　陈佩文实在见不得这样的场面，她转头看向姐夫，姐夫放下拐杖，独自靠在树干上，捏着一根烟静默抽着，眼睛始终望着墓碑，墓碑上刻着黄旭深之妻。
　　他的脸上还残留这几处淤青，手掌缠着大面积的纱布，渗着血迹斑斑，更显得他惨绝人寰，好像失去妻子之后，失去了人生的意义。
　　真会装啊。
　　陈佩文紧握拳头，指甲狠狠扎进肉里，这样的痛比不上她内心的分毫，走过去拽着姐夫的手臂，将他踉踉跄跄推拉到墓前，指着姐姐的墓碑。
　　“黄旭深你当着我姐的面发誓，你会好好照顾两个孩子，不然你现在就进里面陪她！！”
　　黄旭深还没有开口，他妈跳出来大声斥责：“陈佩文你是不是神经病！这样的日子你都不顾及一点，这里全是亲戚，大家都看着你发疯！”
　　“就是因为大家都在，可以作证。”
　　黄旭深面容悲恸：“我会照顾好我家孩子，你姐去世，我哭得不比你少。”
　　“是吗？别再过两年就另娶一位贤妻回家，再生两个孩子，你到时候有时间照顾？”
　　黄妈气得不轻：“陈佩文，你当真口无遮拦，没半点遮羞布，竟大众这样逼问我的儿子，就算他两年后再娶妻生子又怎么样？他才三十岁，你要他给你姐当一辈子鳏夫，你觉得合适吗？你问问大家觉得合适吗？”
　　旁边的亲戚应和。
　　“是啊，旭深对你姐也够好了，你姐自从嫁进黄家，养尊处优，十手不沾阳春水，出门不缺钱财花，穿金戴银，多少女人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对啊，你姐当了这么多年的富家婆，生活过得有多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阿亮也算尽心尽力，你何必让他不好过……”
　　陈佩文：“她过得很好？那她为什么孤零零死在自己生日那天？”
　　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在别人的眼中，姐姐的婚姻看起那么幸福，年纪轻轻嫁进豪门，丈夫英俊有能力，会赚钱又会顾家，养育着两个孩子，家庭其乐融融，这个世界只要有钱，就觉得你活得幸福，否则就是不知好歹。
　　曾经陈佩文也是这样想的，甚至羡慕姐姐的生活，也想要成为那样的人。
　　直到姐姐生日那天，她拎着蛋糕和红酒推开那扇房门，看见她这辈子也无法释怀的景象，灯光没有开，一片幽暗宁静。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到长木桌上。桌上满着美味的食物，旁边还点着蜡烛，蜡烛的光忽明忽暗闪烁着落在鲜花上，鲜花失去引以为傲的色彩，散落一半掉在桌底下。
　　底下白软软的羊毛毯上面躺着一个赤裸裸的身体，她的长发浓密乌黑如墨水，却盖不住艳丽的血色。
　　陈佩文手上的蛋糕摔得面目全非，红酒碎裂在地上，就像她的心再也无法完整。
　　为什么？不是你让我来陪你过生日吗，我还特地给你买了最贵的蛋糕。
　　你还说今天难得放松，不用带孩子，可以熬夜通宵玩游戏，怎么现在就睡了？
　　你不是说你不在意他，只要有钱花，你过得比他还潇洒，你根本就是骗我。
　　对不起，姐姐，在你精心布置的伪装下，我一直以为你过得很好，在你瞒天过海的巧言下，我一直以为你只在意名利，到最终你还是最爱他。
　　他娶你的时候，你说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他可以给你一切。原来从那天起你当起全职太太，所有的物质你都依赖他给予，你不再是你自己，而是他的妻子。
　　你生孩子的时候，你说真好生了女儿，他喜欢抱女孩子。
　　可你第二胎生的也是女儿后，他连去医院看都没有看你一眼，原来这不是喜欢女儿，只是喜欢抱别的女孩而已。
　　你表面不在意，其实开始计划第三胎，似乎在证明自己的实力，还嘴硬说反正家里有钱，多生一个也无妨。
　　他生病的时候，你说幸亏娶了你，你彻夜不眠守在身边，生怕他再受半点苦。你生病的时候，他总是生意忙，陪客户到处玩，你自己请护工住院，住到不想回家，觉得在医院比度假舒服。
　　“黄旭深，她为了维持你家族所谓的脸面独自哭泣的时候，你在哪里？她为了你把自己伤得遍体鳞伤的时候，你在哪里？她死的那天，你他妈到底在哪里！！”
　　陈佩文崩溃嘶吼。
　　黄旭深身躯一阵激灵，捂脸悲泣：“我那天和客户喝醉了，没能及时赶回来，这辈子都无法原谅我自己……”
　　黄妈安抚儿子：“根本不是你的错，谁知道她想不开，幸好那天我把孩子接走了，不然连孩子都要遭殃！”
　　陈佩文怒然：“死老太婆，就是你把孩子抢走了，她才一下子想不开，都是你全家逼死她的！”
　　一位年长的亲戚出来缓和气氛：“佩文，再怎么样你也不应该在今天这个场合说这样的话，有些事情以后再聊也不迟，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让你姐在黄泉之下安息。”
　　她恐怕无法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