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可待》铮语

2、第二章

　　季大山看着眼前的女儿，在一声声的叫喊中，湿润了眼眶。即使很多年没见了，但是血肉里的亲切感却是从未离开过。

　　“哎！快进来，”季大山帮她抵着门，红着眼睛说，“饿了吧？爸给你做饭，最近爸的手艺可是见长啊！”

　　“好，那我要吃肉。”

　　季大山看着女儿的笑颜，也是满眼通红的大笑着。父女俩进了院子，刚巧王胜利放下了行李出了屋门。

　　“老叔，我得先过去了，今天新的书记到了，我过去看看。”王胜利边走边说。

　　“都快到饭点了，吃了饭再走啊！”

　　王胜利早就跑了出去，季大山就带着季南星进了屋。正冲着院子中间的门就是客厅，沙发电视板凳，洗的发白的坐垫，电视上罩着的白色方巾，一切都变了，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变，依旧是季南星多年前见过的样子。

　　“快坐下，自己倒水喝，爸给你炒鸡吃，今儿早上现杀的，新鲜。”季大山满脸笑意的招呼季南星坐下，然后就要往外面的厨房走。

　　“爸，我跟您一块，我也会做饭。”季南星跟着季大山出了屋门。

　　院子里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刚打扫过的样子，东屋的厨房很大，里面干干净净的没有多少油烟。冰箱冰柜里都塞的满满的，各种水果蔬菜，还有鸡鸭鱼肉，什么都有。

　　“这都是啊，提前买好，你要是吃，就跟爸说一声，爸给你做。”季大山拿着一把大菜刀正在把鸡剁成小块。

　　季南星看着一条腿还有点站不稳，但是却在用力剁鸡的男人，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在城里那个家里，父爱母爱从来不是属于她的，亲情就像是奢侈品，得不到但看得到。

　　“爸，我们去种地吧！咱俩去包上两亩地，在养上几只鸡。”季南星坐在小马扎上扒这蒜说。

　　季大山被她这句话惊的抬起头来看着她，说：“你一个大学生，种什么地啊，你不是学中药的吗？回去，考个医院，找个好人家，在城里多好啊！”

　　季南星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默默地继续扒蒜。

　　“我知道，你没考上那个医院。爸没本事，没办法把你送进去，你妈…”说道他的前妻季大山顿了一下，“要是考不上，在镇里的医院也行啊，离这也近，镇上的医院应该能考上吧？”

　　季南星手里抓着两瓣蒜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季大山满眼笑意的看着她，好像她已经考上了镇上的医院，已经按照他的想法在发展了一样。

　　“爸，我以为你跟他们不一样呢。”

　　季南星有点失望的说，说完就跑了出去。

　　季大山看着她跑出去的身影忍不住喊了两声，但是自己姑娘并没有回头，随后就听到了大门打开关上的声音。

　　季南星并不认识路，但是她知道，只要不出村，就不会找不到家。已经中午了，村里人大多都在家里吃饭，路上几乎没有人，她就那么漫无目的的走着，走到路口就拐，走着走着居然走到了村委的门口。

　　村委的大门旁边还像模像样的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季家村村委会”，门口临墙的墙根上还放着几块石凳，石凳上有个人，一个跟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人。

　　“杜衡？你干嘛呢？”季南星溜达到另一边的石凳上坐下，对着那边的男人问到。

　　“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来这了？”杜衡眯起眼睛看着她问道。

　　“我爸在做饭，出来溜达溜达。”季南星看着远处有一些刚从地里回来的人，拿着农具，步履匆匆的往家走。

　　俩人就那么安静的看着不远处，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队院里传来喊声：“杜书记...杜书记快来吃饭了，刚出锅的小公鸡，可嫩了...”

　　季南星转头看着他笑着说：“杜书记，快去吃刚出锅的小公□□!”

　　杜衡站起身来叹了口气，快走到门边了，突然转身看向季南星，“进去吃点？刚出锅的小公鸡呢。”

　　季南星也站起身来，满脸无奈的说：“我还是回家吃刚出锅的小公□□！”

　　俩人都朝着各自的方向走去，一个奔赴一场属于他的鸿门宴，一个去往所谓亲情的关爱。

　　季南星回到家，就看到季大山守着一桌子好吃的，坐在旁边抽闷烟。季南星想，也许这就是父爱吧，一边告诉你不行，一边又觉得自己说错了，但是拉不下面子，只能自己生闷气。

　　“我回来了，吃饭吗？”季南星进门说道。

　　季大山一下子抬起头来，看着进门的女儿，马上说：“吃，都快凉了，快洗手吃饭。”

　　俩人坐在餐桌前，季南星看着中间的一大盆干炒鸡，忍不住扯了下嘴角。

　　“快，尝尝，刚出锅的小公鸡，可嫩了这肉。”季大山把鸡肉往对面推了推。

　　“好，爸，你手艺真好啊现在。”季南星吃着碗里的鸡肉笑着说。

　　季大山听完这话笑的可开心了，好像吃饭都变得香了，一个劲儿的让季南星多吃。俩人都把那会不顺利的谈话憋在心里，这可能就是父女吧。

　　吃完饭，季大山催着季南星去收拾自己的行李，然后歇一歇，不让她刷碗收拾桌子。季南星看着自己父亲那个高兴的样子，也就没有坚持。

　　季大山给她准备的是一间北屋，这也是小时候她住的屋子，虽然只是住了几天。北屋挺大的，一张大床，一张正对着窗户的书桌，还特意给她安上了空调。床上铺着粉色的床单，还放着她以前的娃娃，好像还怕她会饿一样，桌子上还放着好多水果，零食。

　　季南星把行李放进柜子里，坐在桌子前面，看着院子里压水的中年男人，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看着湛蓝的天空，也许，比起城市里的拼搏，比起社会的打压，在村里，守着自己的家人，有一份工作，也不错吧。

　　“咚咚咚...”

　　季南星正在看着远处发呆，就听到敲玻璃的声音，季大山手里端着一个花盆，里面是一小丛五颜六色的野花。男人端着花盆，满脸笑意的张着嘴，无声的问她，“要吗？”

　　季南星点了点头，就转身往院子里跑。

　　“爸，这是什么花啊？”

　　季南星跟季大山坐在院子的台阶上，那一盆小花就在前面放着，午后的阳光，晒的人暖洋洋的，小花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鲜艳。

　　“不知道啊，村里人，比起路边的野花叫什么，更在乎的今年地里的收成怎么样。我这半辈子，除了下地就是在大队，现在土地租出去了，大队也不干了，刚好你来了，我也算是有点事干。”季大山看着远处的天空说道。

　　季南星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她真的可以留在家里，母亲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儿子，但是父亲好像只有自己了。

　　“爸，我去卫生所干吧，反正在城里我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医院的名额都是留给关系户的，在村里，可以每天回家，行吗？”

　　季大山转头，刚好对上季南星的眼睛，那双眼睛很像他，这是他的女儿，他唯一的女儿。虽然私心想让她留下，但是她已经在城市里活了那么多年了，在村里生活不一定能适应。

　　“你先试试吧，在村里不比你在城市里，我...我永远支持你。”季大山说完就往屋子里走，“睡一觉吧，傍晚带你去地里到村里转转。”

　　季南星笑了，她知道她的父亲不会拒绝她的。

　　“爸，咱去镇上买个马桶吧。”季南星低着头站在季大山床边说。

　　季大山笑了，他就知道，上厕所是她最需要克服的一点。

　　“你出去问问，咱这有用马桶的吗？再说了，咱这没法整马桶啊。”

　　季南星叹了口气，她记得小时候在这住的那几天也是，上厕所总是很别扭。农村的旱厕那可是正儿八经的露天的，一个大坑，夏天除了味大，还有苍蝇蚊子。这可能是她留下来最大的问题了，对了，还有洗澡的问题。

　　“那洗澡呢？”

　　季大山坐起身来，笑着说：“我就知道，我在那边角落里盖了间小屋，昨天热水器就安上去了，正好今晚上试试，冬天的话可能会稍微冷点，到时候可以在里面整个炉子。”

　　季南星叹了口气，说：“行吧，爸，你睡吧，我上个厕所也睡一觉。”

　　季南星站在厕所前面，那个小门好像是什么很可怕的东西一样，她不敢去开门。深吸两口气，季南星一鼓作气把门打开了，想象中的味道不太多，也没有漫天的苍蝇蚊子。原来自己父亲早就把厕所给收拾过了，还特意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放了蚊香。

　　季南星从院子里的水缸里接了一盆水洗了洗手，洗了把脸，就回屋里换了睡衣准备睡觉，这一觉好像睡的特别踏实，等她睡起来，太阳已经下山了，天边还有一些淡淡的粉红色的晚霞，季南星趴在窗户前面，就看到自己父亲坐在马扎上，守着一个小火盆，上面坐着一个砂锅，不知道在煮什么。

　　季南星换好衣服出了屋门，季大山手里拿着勺子，打开锅盖，一股热腾腾的水蒸气一下子涌了上来，小米汤的香气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醒了？你这一觉睡的，都快接到晚上了。”季大山盖上锅盖随口说道，“晚上就喝小米粥吧，我把中午的菜热一热，不然浪费了，多好的小公鸡啊！”

　　一说到小公鸡，她就想到了杜衡，那个杜书记。

　　“爸，那个杜书记是怎么回事啊？”季南星从旁边也拿着小马扎坐下，好奇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杜书记啊？他也是今天到啊，你俩一路啊？”

　　面对季大山的疑问，季南星点了点头。

　　“这杜书记是城里人，具体是哪的不知道，反正是个大学生，好像学历还很高，应该是毕业之后，反正是已经跟着镇上的书记干了两年秘书吧，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在镇上多好啊，非要下到村里来，又穷又没钱。”季大山一边吐槽着自己的村子，一边往厨房走。

　　季南星也没说话，就看到天好像又变红了一点，原来也只是有一点点粉色的云，现在都好像要成一片了，这种景色在城里是很少能见到的。

　　没一会儿，季大山走了出来，端着热好的剩菜，招呼季南星吃饭。

　　“吃完带你去地里看看，今天天好，整天能看晚霞。城里人不都是说什么，到乡下去，看朝霞看晚霞，什么逃离都市？正好，带你去逃离一下。”

　　季南星笑了，“爸，你还挺赶时髦的，这都知道。”

　　“那肯定啊，我也要与时俱进啊。”

　　两人坐在小院里，也没开灯，晚霞越来越红，照在院子里，显得有些莫名的喜庆，就好像大红灯笼照下的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