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字路口》摩天泉

3、早知道就不来看你了

　　“给你织了一条围巾，有奖励吗？”

　　“真的啊？晚上请你吃饭呗！”

　　“要吃我可得吃好的。”

　　“行啊，随便你挑。”

　　“蟹黄包外加一杯香草波波！”

　　“就这啊？对得起你的身份不？”

　　“我爱吃，不行啊？”

　　“行行行，晚上我给你买去。”

　　“我跟你一起去！”

　　“OKOK！”

　　这是阿泉来到六中的第三个月了，高中生活并没有比初中严格多少，甚至还可以去校外买吃的，不过最让阿泉高兴的是六中的足球场是一个很标准的足球场，无论尺寸还是配置，都比自己原来初中里边的好。

　　六中门口就是一条商业街，以卖小吃的居多，辅之以文具店、礼品店、大头贴照相等等，总之就是以六中为中心，以学生脚力为活动半径，以当代高中生购买力制定开店档次的一个小社区，这里的学生会在下午放学到晚自习的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在这活动。

　　十一月，在校园里，只有几棵松树还可见一些绿意，男老师们大多都在办公桌上放置一个保温杯，年龄稍长的，杯子下边几乎一半的部分都是茶叶，阿泉的班主任老刘便是其中代表。

　　“同学们都安静一下，有一个事情要通知一下，今晚七点，学校音乐特长班招生，有这方面兴趣爱好的可以去报名，其他同学照常上晚自习。”在下午最后一节课快结束的时候，班主任老刘进来宣布了这则消息，说罢拧开水杯，喝了一小口，又拧上盖子走出教室。

　　“哎你不是会弹钢琴吗？你去报名呗，艺考生听说文化课要求很低的。”

　　“我不去。”

　　“去呗，去看看，就当去玩了！”

　　“再说吧，走，给你买东西吃。”

　　教室里虽然没有开暖气，但几十个年轻人的能量显然会让这间小房子温暖很多，出了教室门
　　阿泉便感觉一丝凉意，连忙系上外套的扣子。这个季节的傍晚天已经黑了一半，大概是对面走来能看见人又看不清脸的程度。

　　两个人买到了蟹黄包和香草波波，一路边返程边闲聊，“你说，你钢琴弹得那么好，咋不去试试呢，肯定能选上！”

　　“不想去。”阿泉轻声说到。

　　“别啊，走去看看呗，据说那里有好多帅哥美女呢，哈哈！”

　　“花痴，要去你去。”

　　“走嘛走嘛！”

　　就这样，阿泉被硬拉着往回走，路上被问到关于自己学钢琴的经历，阿泉也全盘托出：一年级的时候暑假，家里把阿泉送到城里的舅舅家跟表哥玩，舅舅给表哥报了钢琴训练班，这天表哥去上钢琴课，阿泉跟着去了，第一次摸到钢琴，阿泉居然模仿起表哥弹的曲子，且几乎一模一样地复制了，被彼时还在培训班做兼职钢琴老师的蒋老师发现后问到是不是原来学过，阿泉否认，从那以后蒋老师便让表哥每次来上课时带着阿泉，阿泉也进步神速，一个暑假就达到普通学生一年的水准，自此，每个暑假阿泉都会去练习钢琴，但也仅仅是暑假，而且名义上是去表哥家里玩，因为阿泉的父母对于阿泉练习钢琴这件事一直是反对态度，尤其父亲在阿泉心里一直都是说一不二，阿泉拗他不过，只有妥协。

　　“那你现在更要抓住这个机会啦，学校给你提供这个条件，你可以每天都去练琴，而且你爸妈也看不到，没有人会反对你了！”

　　或许是父母的专制让阿泉一直压抑着内心的激情，现在听到这一番话阿泉的内心的确开始躁动，那些假期里在琴房的画面不断闪现，初三那次在教室弹琴时同学们崇拜的目光，弹琴时内心的充盈和愉悦，阿泉决定，去！

　　回去的路上脚步都比以往坚定起来，从小到大，阿泉从没有这么发挥过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去做一件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也许高中离家远，让阿泉觉得自己可以做一些先斩后奏的事情。

　　正走着，阿泉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这是乔霜织的，陪着他的是乔霜，鼓励他的也是乔霜，因为安全和乔霜都考上了六中，陈曼却落到了四中，虽还跟阿泉保持着联系，但在那个手机还是黑白屏的年代，发送的文字显然比不上每天能见面来的好。

　　他们年轻，可能说不出什么叫爱情，只想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成年人说：你们那么小，什么都不懂。可每个成年人都会在某个时刻想起自己最初的青涩时光，那种不掺杂利益，功力，虚荣，只是想看到那个人的时光。那段关系，那个时候的自己，那种心脏跳到嗓子眼的悸动，却再也回不去了。

　　乔霜的成绩按理说可以走更好的高中，可她却瞒着父母改了志愿，最终到了六中，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正好和阿泉一个班，因为初中就在一个班，所以两人的关系很好，经常会一起吃饭学习。

　　晚上到了钢琴教室，简单进行测试之后，阿泉被留了下来，过程很顺利，阿泉表示要请乔霜吃点宵夜，没有她的鼓励，自己可能不会走上钢琴专业这条路，更重要的是阿泉终于自己做了重要的决定，觉得自己总算可以为自己做出一些选择了。

　　“吃什么，今天我请！”阿泉痛快地说到。

　　“喝碗汤暖暖身子就行，今天真冷。”出了教室门，乔霜把衣领子往上拉了拉。

　　晚秋初冬的风能准确地找到领口、袖口以及脚踝，输送些寒意以警告人们添衣，可不管人们加没加衣服，那场感冒却像随机选择一样降临到不特定的人身上，就比如热爱运动身体倍儿棒的阿泉。

　　也是出教室这一小会儿的功夫，连续的几个喷嚏告诉阿泉他应该是感冒了，乔霜递给他一包纸巾，“你们男生都不会带纸巾的。”

　　阿泉接过纸巾抽出一张，把剩下的递给乔霜，乔霜说，“你留着吧，待会还要流鼻涕呢！”阿泉这才顺手把印有小花的纸巾整个装进口袋。

　　“乔霜，阿泉！”一个声音从两人背后传了过来，两人回头一看，竟然是陈曼！

　　“你，你怎么来了？”阿泉显然对突然出现的陈曼有些无措。

　　“来看看你们啊，你们干嘛去？”

　　“这不嘛，阿泉报名了钢琴专业，被录取了，以后就是艺术生了，出来庆祝一下。”乔霜说到。

　　“是吗？好事啊，好你个阿泉，你都不告诉我的？！”陈曼说罢握紧拳头朝阿泉肋骨处进行攻击，阿泉闪了一半，还是有一半的力量打在肋骨上，有些疼又有些痒的，阿泉大叫起来。

　　“他也是今天晚上才过得测试。”乔霜解释道。

　　“这样啊？”陈曼调皮地问。

　　“是啊，你可别冤枉我。”

　　“好吧好吧，姑且原谅你，你俩出来吃啥？”

　　“准备喝点热汤去，刚好，这就到了。”阿泉回答。

　　“我也得喝完汤，在外边等你，”陈曼还没说完又连忙改口，“等你们，等你们等得快冻僵了。”

　　三人各自要了自己喜欢的风味的汤，几口下肚，暖流便由胃部发散至全身，寒气很快被赶走，阿泉也摘下了围巾，陈曼一眼便认出这围巾不是工业批量生产，而是人手工织出来的——因为她自己的包里也放着一条刚刚织好的围巾，手法都差不多。

　　吃完喝完阿泉顺手掏出了口袋里的纸巾，抽出一张就开始擦嘴，乔霜也抽出一张，又拿起来递给陈曼，陈曼摆摆手，从口袋拿出一节从卷纸上撕下的纸，在嘴上擦了两下丢进垃圾桶，“你们学校这儿的东西还挺好吃的，你们真幸福，哈哈！”

　　“是，是挺好吃的，嘿。”阿泉回应道。

　　“那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马上宿舍锁门了，拜拜！”陈曼说罢快速消失在黑色中，两人甚至没来得及道别。

　　阿泉和乔霜也各自回了宿舍，回去后阿泉像是被抽去了灵窍，双眼无神，他躺到床上望着天花板，半晌不说话，舍友都说他中邪了，他也不睬。伸手把放在衣服内兜的黑白屏手机拿了出来，上边有几条信息和未接电话，因为学校明令禁止不准带手机，但如此方便的通讯工具肯定诱惑力很大，于是就有人铤而走险带到了学校，有的不小心铃声响了，被发现，有的不注意震动响了，也会在安静的自习课上被逮到，后来所有人的手机就只有一个静音模式了。

　　今天由于去参加钢琴班测试，阿泉一直没有看手机，现在拿出来看到了消息，其中最近一条来自乔霜：今天的汤很好喝，明天还想去。

　　还有三条来自陈曼：

　　天气冷了，记得加一件衣服，别臭显摆身材啦！

　　给你个惊喜！我给你织了条围巾！我给你送来喽！

　　给你打电话你咋不接，我在你学校门口，快冻死了……

　　手机上还有几个来自陈曼的未接电话，阿泉连忙给陈曼回拨了过去，可只听到了来自运营商提示对方已关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