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金阶》夏荫浓

13、相逢何必曾相识

　　第四日。

　　小二敲门送来早食。

　　他进来放下碗碟对穆心顔说道：“白掌柜要我提醒姑娘，三日之期已到，姑娘吃过早食可以离开了。”

　　穆心顔正站在窗前望着楼下的街市：“本姑娘多住几天，待会下去给白掌柜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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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来到六坊，正是上午，各家商铺已经开张，街上行人来来往往。

　　那晚就是在这条街市上，大概在中段的位置，她分不清失主是哪家商铺，当时也顾不得记下，现在只有一家挨一家问过来。

　　沈夕早在楼上看见，穆心颜还穿着那天的浅蓝色衣裙，她怎么又来了？

　　看着不远了，他叫来随从阿致交待一番，吩咐把她打发走。

　　果然不一会儿，穆心顔走到汇茗轩门前。

　　阿致来大门迎客。

　　“请问小哥，前日子夜，你们有没有被贼人抢了银袋？”

　　“正是。”

　　“当真？终于找到了。”穆心顔欢喜道：“还记得是什么样子的银袋吗？我这里找回一个，不知是不是你们的。”

　　“一个绿色绸缎的。”

　　“对，对，”她拿出银袋示人：“失主在么？叫他下来。”

　　阿致陪笑答：“真不巧，那失主是店里客人，昨日走了，姑娘可以将钱袋交给小的，等客人下次再来，一定转交给他，姑娘若不信，让掌柜写个收契，姑娘放心便是。”

　　这？穆心顔有些犹豫，还是亲自交还失主本人手里为好：“可否行个方便，到失窃的房间查看一下。”她还记得当时房间的大致摆设：“确认清楚要紧。”

　　阿致无法，只得领她上楼。

　　窗台，抽屉，卧床……没错，正是这个房间。

　　穆心顔扫视一圈后确认，问道：“失主何时回来？我想亲自还给他。并非不信你们，只是我喜欢把事情做完，免得挂心。”

　　“这个不清楚，不如姑娘过几日再来看看。”

　　“那我过十日后再来。“

　　穆心顔离开后，沈夕从一旁走出来，他脸色冷清，缓缓走到窗前打开一条缝，看着她走远的身影：“去打探下她的来历，还有她这几日做了什么。”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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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肖半个时辰，阿致便将她如何把贼窝一锅端的事回报，只是她的来历还不清楚，只知她这几日都是孤身一人住在悦来客栈，未见过有何伙伴。

　　沈夕眼眸星光闪动，嘴角一丝玩味的笑：“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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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心顔离开六坊进了成衣店，买一套女装换上，身上这件都穿了几天，早该换洗了。又买下一套男装，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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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将军府。

　　将军和夫人、还有儿子沈青炜、穆心顔的师父一起坐在中堂。

　　大家已经分头疯找了几日。

　　夫人焦急道：“顔儿已经失踪六七日，生死不明，到底发生什么事？好端端人就不见了？”说着拿起丝帕拭泪。

　　将军轻抚了下夫人肩头，深知夫人此时的担扰，但他此时必须冷静：“这孩子从小主意大，胆量也大，屋里什么东西都没少，佩剑也在，就只少了夜行衣，估计当日穿在身上。”

　　“颜儿深更半夜穿上夜行衣去哪儿？一定不是好地方，会不会出事了？”夫人泪流不止望着夫君。

　　“已经托了官衙暗地寻找，重点放在客栈，酒肆，戏楼，几乎每一家都问过了，还是没一点消息。难道已经不在京城了么？”穆将军也一筹莫展。

　　师父轻皱眉头，分析说：“以顔儿的武功，一般毛贼不是她的对手，除非遇到高手，顔儿又没仇家，应该惹不上这样的麻烦。”

　　大家一阵沉默。

　　将军儿子沈青炜坐在一旁椅子上，手握成拳头：“妹妹虽然自小活泼好动，但她知分寸，不会无缘无故让家人担心，这么多天不回家，连口信都没有，实在匪夷所思。”

　　他突然着急地站起来，忧愁不安地说：“她到底去了哪儿？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脱不开身？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她该如何是好？”

　　夫人眼泪未干，望着将军：“她才14岁，还是半大孩子，又没有江湖经验，极易吃亏上当，不如明地里贴告示出来，才会有线索。”说罢满怀希望地等着将军回答。

　　将军迎着那目光，心知自己即将出口的话要打破夫人的希望，他不得不狠心说道：“夫人有所不知，现在京城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各个角落都可能暗藏细作，万一对方知道她是边防将军的女儿，顔儿岂不是更危险。

　　况且动用官衙办私事，已经是违规，更不宜过到明路，妨碍官衙正常办公务。”

　　夫人眼中的希望黯淡下去，她知道将军言之有理，可顔儿怎么办呢？

　　将军安慰说：“夫人，现在除了暗访也没别的办法，而且暗访也不宜太久，若是顔儿躲藏着，被我们这样大张其鼓地寻找，说不定还会给她带来危险。夫人不要太担心了，顔儿机灵，一定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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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妓-院后门。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正要被两小厮拖进门去，她的老爹手里拈着十几两银子，满足地把银钱往怀里揣。

　　姑娘穿着浅红小碎花裙，梳着两条小辫，样貌清秀，泪流满面跪倒在地，苦苦哀求：“爹，我不要去妓院，我不要卖身，我要回家，娘和弟弟还在家里等我，带女儿回去吧。”

　　她爹穿着粗布烂衫，稀稀疏疏叉着两道短眉，小小的眼睛中透出精明刁滑，一副为了你好的模样：“闺女，我这是给你谋条生路，进去里面吃香的喝辣的。跟着我，你只有饿死。我都巴不得变成女人进去过好日子，你怎么还不明白？爹爹怎会害你，听话，进去吧。”说完他给一旁的老鸨递个眼色。

　　老鸨心如明镜，扶起姑娘，劝慰道：“你爹说得有理，进去百花阁里面，吟曲习舞，日日消遥，见到的都是达官贵人，风流公子，要是遇到个情投意合的，讨回去作姨娘，那才是好日子受用不尽，你爹都要跟着享福呢！”老鸨言辞恳切，真像成佛成仙一般。

　　老爹忙道：“说的正是，到时闺女可别忘了帮扶爹爹一把。”

　　姑娘寒了心，抓住老爹：“爹，你是把女儿往火炕里推呀。”

　　“去吧，去吧。”他已经不耐烦要走了，赌坊里的老伙计早就在等着他了，两天没去，手已经痒得很了。

　　姑娘蓄势猛地将老爹往后一推，拼尽全力冲出巷子。

　　“快追。”老鸨和两小厮急速追去。

　　“人已经交给你，跑掉不干我事！”老爹在后面喊，也追上来。

　　姑娘只管往前冲出巷子，走到街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后面的人已经追上来，她慌忙爬起，竟冲撞到前面的穆心顔身上。

　　老鸨气喘吁吁追上来，一反刚才的和气，凶相毕露：“还跑，看你能跑多远，敬酒不吃吃罚酒。带走绑起来。”

　　姑娘绝望地抓住穆心顔胳膊哀求道：“姐姐救我，姐姐救我。”情势所迫，她已经病急乱投医。

　　两小厮上前来抓。

　　穆心顔将她护到身后：“你们为何抓她？”

　　老鸨理直而气壮：“她已经被我买了，当然要带走。”

　　穆心顔想着身上有些银两，便问道：“她要多少钱，我买了。”

　　“100两。”

　　穆心顔还没喊出声，她爹一听先急眼了：“啊？我才卖你15两，你怎么转眼就卖100两？”

　　老鸨不屑答理他：“100两拿来，人给你，没钱就别多管闲事。”

　　穆心顔心里盘算：身上所有银两加上那位客人的，也没有100两。

　　“没钱？来，把人带走。”老鸨吩咐小厮。

　　“至于姑娘你”，她绕着穆心顔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一脸肉笑道：“脸蛋身条都不错，愿不愿进我们百花阁？以姑娘的才貌，不出两年，妈妈包将你栽培成百花阁的花魁，前程无量，那可是别人羡慕不来的，怎么样？”老鸨一副渴求不得的神情。

　　穆心顔心里呸了她一声，脸上却挤出一个笑：“妈妈说笑了，我只是过路的。”

　　“去。”老鸨翻了个白眼，一脸厌恶，押着小姑娘走了。

　　老爹追上前向老鸨讨要银钱：“妈妈刚才说应卖100两，现补50两给我就成，还是妈妈会做生意……”话未说完，老鸨使了个眼色，一个小厮空出手来，将老爹推倒，又踢了几脚：“还不快滚，若再纠缠，没你好果子吃。”

　　“好好好，我滚。”老爹吓得快速爬起，抖落两下衣服，按按胸前襟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往一条街去了。

　　穆心顔抬眼一看面前就是百花阁，几人将小姑娘押进巷子从后门进去了。

　　她跟上老爹，看他进了一家“连胜赌坊”，门面装饰的辉煌大气。

　　一个灰头土脸的布衣男子被推赶在地，滚下几层台阶。里面的人叫嚣：“滚出去，没钱还来赌。”

　　旁边有人指指点点：“听说这连胜赌坊背后之人是王公大臣……”

　　“别说别说，小心惹祸上身，快走快走……”

　　穆心顔已听得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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