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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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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许清浅再醒来,四周已经变了样,没有了断壁残垣,满地狼藉,他们躺在一棵大槐树下,放眼望去,四周雪白一片,尽是怒放的白色彼岸花。
他急忙看向一旁,看到熟悉的人后松了一口气,还好,祁连景还在。他催动灵力为祁连景查看伤势,却惊奇发现祁连景不仅伤势大好,体内还被注入了一股不寻常的灵力,这灵力在他体内运转自如,为他愈合了不少内伤,就连许清浅自己也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
正在他疑惑之际,身后槐树突然发出金光,金光散去后留下几个大字,许清浅定睛一看,树上写着: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许清浅怔愣片刻,突然明白过来,对着槐树颔首:“多谢槐林仙人相救。”
他话音刚落,树上的字也消失了,紧接着穿来一阵苍老的笑声:“哈哈哈,果真是个机敏的孩子。”
槐树树身慢慢发生变化,五官被刻印在上面,最后形成一老者的样貌。
许清浅浑不在意,对着槐树再行一礼:“在下自幼听闻,神仙莫扰凡间事,敢问仙人何以出手。”
槐林仙人:“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但亲眼见到你这小娃娃,也是喜欢的紧,小子,你可愿随我修行?”
许清浅本想问他是受何人所托,但见他有意隐瞒,不想失了礼数,便压下心中疑虑,忽听他来这么一句,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委婉推拒道:“小人何德何能......”
槐林仙人:“为人有礼,处事公正,心怀苍生,何谓小人,鞠躬尽瘁,兴耀宗门,甘愿受辱,又何言无德。”
明明是夸耀他的话,却让许清浅心头一凉,想不到他自以为是的秘密,竟被眼前的仙人摸了个透彻,他许清浅何德何能受如此关怀。
他没忍住苦笑一声,问道:“随你修行,也是那位......仙人所托?”
槐林仙人默然片刻,最后道:“是与不是你当真介意?做神仙的,尤其是像我们这种活了上万年的神仙,看透了是是非非,于人间之事,确不应插手。”
许清浅:“那是为何?”
“不过......惜才罢了。”槐林仙人叹息一声:“你这孩子样样都好,唯有一点,太过感情用事,这不但无益于修行,日后还会遭来大祸。”
许清浅:“依仙人所言,我若随您修行,便可逢凶化吉,得道成仙。”
许清浅这话摆明是在套他,但槐林仙人却直接答道:“不错。”
这倒是让他罕见的犹豫了,那句苦海回身,早悟兰因在他脑中盘旋,他确实有过卸了拂玉宗的担子的想法,不过...... 他看了看还昏迷着的祁连景,最后摇了摇头。
槐林仙人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红尘之事于神仙而言不过是一场劫数,待你成功登仙后便会看淡,何必......唉。”
“不全是。”许清浅笑容愈发苦涩:“也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哪怕仙人能帮我解了禁锢,我也是不愿的。”
槐林仙人也不愿强人所难,只是问到:“你可想好了,今日是我寻上你,他日你若后悔可就晚了。”
许清浅:“我,绝不能后悔。”
槐林仙人不再说什么,他的五官渐渐垮下去,变回一棵普通的树,四周的白色彼岸花也尽数钻进土里,而后变回了原来的油菜花。
祁连景也在此刻醒来,他坐起来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许清浅,最后问道:“师叔怎么把我拐到这来了,还有,您跪着做什么,不会是在为弟子祈福吧?”
许清浅温声道:“休要胡言,你我如今安然无恙全靠槐林仙人相助,我正在答谢他。”
祁连景:“我本意也是想逗逗师叔,谁知师叔愈发正经起来,若是我幼时这般说,师叔必要回一句‘小滑头,尽会抖机灵’不可。”
许清浅刚巧起身,闻言无奈笑了,冲他伸出手:“你也知道那是幼时。”
祁连景刚要把手搭上去,却见他突然收回手道:“自己起来。”说罢转身就走。
祁连景:“。。。”
他立刻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追上许清浅,问:“师叔方才说的槐林仙人是谁,为何弟子从未听过?”
许清浅:“你自然未曾听过,拂玉宗知晓他的人甚少,就连书上也不曾记载,我也是偶然听师父提起过。据说这位槐林仙人在为人时因厌倦人的贪、念、嗔、痴,于是在其及冠后便遁入佛门,专研佛法,最后他为了寻得更为高深的佛法,开始游走四方,这一走便走了五年。”
祁连景:“把自己走丢了。”
“瞎说什么。”许清浅继续道:“走到最后他寻到了一处荒地,似是悟了,便在此处参禅,寒来暑往不曾断绝,上天被他的诚意所感,封他做了仙人,但他的身躯却慢慢化作树干,扎根于地下,成了槐树。”
祁连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成仙都是有代价的。”
许清浅:“非也,这世上不乏有幸运者是天选的神仙。”
祁连景眼睛一亮:“师叔你又知道了,这次是谁的故事,你快同我讲讲......诶,你别走那么快啊......”
在他们走后,那片油菜花深处有一株白色彼岸花,不断变化着,最终化作了一位妙龄少女,而槐树也再度现出了五官。
槐林仙人:“这天下的能人异士何其之多,他究竟有何特别,能让你与白眉先后前来拜托我?”
妙龄少女浅笑道:“他......是个惜花之人。”
槐林仙人也笑:“不好好守着天界,倒管起人间是非,若让你母亲知道了,她再责罚你,我可不会为你说情了”
少女却没在意他话中的调侃,向他道谢:“今日多谢槐老出手。”转而惋叹道:“看来我与他是注定没有“同窗”之谊了。”
槐林仙人也似有所感:“善恶自有天报,但天似乎也分不清好人坏人了。”他接着又道:“我已尽力劝他,奈何他放不下的太多了,活物死物都如高墙般将他围住,别人向他扔出绳索,那绳索被墙上锋利的瓦片割去一半,剩下那一半也被他亲手砍断,困死他的不止高墙,还有他自己。”
少女似乎并不意外,反而愉悦的说:“这就是他的本性啊,能做的我们都做了,接下来如何,就看他自己了。”她抬起手,将一小片白色花瓣乘于风中,送于远方,对着天空说:“我相信上天自有公道,许清浅,我没什么好送你的,便预祝你今后能随心所欲,得偿所愿。”
步行数里,总算是到了城门口,祁连景:“师叔,为何我们不直接瞬移过来呢?”
许清浅:“你重伤刚愈,该养精蓄锐。”
祁连景更不解了:“瞬移一刻就好,走这么多路不是更容易累着吗?”
许清浅:“......我乐意。”
祁连景一愣,随即笑笑:“是弟子失言了,师叔爱如何便如何。”
许清浅眉头微皱,总觉得这话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哪怪,他将手搭在祁连景肩上,不待其反应,敛眸,念诀,“嗖”的一声,原来的地方便不见人影了。
祁连景被风吹的睁不开眼,等风停了,他再一睁眼,面前俨然矗立着一家客栈,上面三个字“好客来”。
估计是瞬移太快,被风吹掉了脑子,祁连景傻愣愣的问:“师叔带我来这干嘛?不会是要我在这做工攒够回拂玉宗的盘缠吧?”
许清浅:“......”挺好一孩子,怎么跟他在一起就不爱长脑子呢?他拍了拍祁连景的小脑瓜子:“做工就算了,我把你卖了,来钱更快。”
祁连景看着他往前走,也跟上去,仿佛没听出他的调侃,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当真?师叔是打算把我卖到这当儿子,还是做杂役啊?师叔把我卖了以后可会想我......”
许清浅点着他的眉心把他推远些,却未曾注意到他一瞬间有些煞白的脸:“消停点,我去问问老板你值多少钱。”
老板见来客了,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许清浅将几锭银子放在桌上:“要两间房。”
老板笑着道:“公子,我们这的房还有......”
他话还没说完,祁连景立马接过:“没房了是吗,没关系,我们二人挤一间也行,就是不知您这房的隔音如何。”
老板呆愣了片刻,后知后觉回道:“公子说笑了,我是想说我们这还有三间最好的天字一号房,自然隔音也是最好的,您看您二位......”
眼见祁连景又要“口出狂言”,许清浅急忙按住他,嘴上挂着笑,用只有他们二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你若是再多说一个字,我让你睡大街上。”祁连景立马老实了。
许清浅转头对店老板道:“舍弟失礼了,劳烦您,两间上房。”
老板取出房牌交给二人,许清浅拿了就走,他想趁此机会试试看能否联系上时不候,但他身后有个怎么都甩不掉的祁连景,跟着他进了屋子。
许清浅:“跟着我做什么,回你自己屋去。”
祁连景:“夜里天寒,我来给师叔暖床。”
许清浅:“不需要。”
祁连景闻言,立马眼泪汪汪,好不可怜的说:“师叔拒接我,师叔看不上我,果然,男人皆善变,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许清浅盯着他看了半响,最后微叹道:“你去吧。”
祁连景立马变了张脸,喜笑颜开地往后走去,刚走两步,许清浅立马催动灵力在他背后快速点了几下,一朵粉色的花从他体内弹出。
祁连景眸子闪了闪,眼底没了方才的依恋之色,他看着地上的花:“这是......”
“蝶恋花。”许清浅拾起地上的花,跟他解释:“此花对人体危害不大,但会让人失智,成为只耽于情爱,不通晓大义的傻子,看来有人存心捉弄你。”
祁连景愣了愣,想起自己方才真的宛如一个失了智的傻子,毫无礼数,对许清浅满是依恋,脸噌地一下就红了。
许清浅这下倒是有逗弄他的心思了:“怎么?还打算帮我暖床?”
祁连景急忙道:“师叔早些休息,弟子告退。”说着,逃也似的离开了屋子。
许清浅笑了笑,将手中的蝶恋花收好,盘腿坐于床上,自怀中取出一张明黄色的符纸。
天罡秘符,是拂玉宗初代掌门人在登仙之际为后代弟子特意所创,以鲜血做牵引,写下天神名讳,可在千里之外与仙传话,不过符咒的要求严格,法力不济者、德行有亏者、心思不纯者、有悖伦理者,通通不行。
万物有利则必有一弊,天罡秘符的弊处便在于对修为损害极大,若要求不合,强行使用此符必会反噬其身。他师父花了数十年时间炼出此符,本来要给他的,却被晏温要了去,不过没关系,他也花了数十年自己炼了出来。
许清浅取下发簪刺向胸口,心里想着时不候,引出心头血催动符纸,符纸周身度着光,似乎在察探许清浅是否合格,许清浅面色发白,额头沁着汗,符纸在黯淡与金光之间来回跳跃,这让他有些心慌,好在最后符纸消散于金光,他通过了。
他的灵识附在符纸上升于九霄之上,符纸带着他穿过一座座仙气缭绕的宫殿,最后立于一处隐蔽的、素雅的仙府门口。
许清浅看着仙府大门上雕刻得栩栩如生的莲花,一时竟有些恍惚,随后他催动符纸想要进入仙府,却在距大门还有一二尺时被一道金光撞飞了。
许清浅不敢相信时不候会将他拒之门外,他催动符纸想要再试一次,可结果还是一样,且比刚才撞的还更重一些。许清浅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更何况他炼就天罡秘符不容易,无论如何他都要尽力一试。
正当许清浅欲再次催动符纸,头顶却突然传来极具威严肃穆的声音:“大胆凡人,竟敢扰乱神明清修。”
许清浅心中一惊,这声音不是河神,倒像是某位仙位极高的大罗金仙,他一开口,便让许清浅有了一种想要慌不择路逃回本体的感觉。
“大罗金仙”见他迟迟不做声,以为他是吓傻了,他本意也只是想威慑他一二,好将他赶回人间,于是道:“本道与你说话,你为何不应?你若肯速速折回人间,本道便不与你计较。”
许清浅才反应过来,他的灵识竟化出一道虚影,立刻跪地请罪道:“仙长恕罪,在下一介粗人,行事莽撞,冲撞了仙长,望仙长海涵,只是在下今日,必须见到河神。”
本来想海涵,但听他这话却又不想海涵了:“本道掌管六界生灵,能面见到神仙的,必是德修兼备之辈,你无德无礼,心思龌蹉,却口出狂言,有何资格面见!若再不回去,休怪本道翻脸无情。”
这话听着扎耳,但许清浅听的多了也便不再觉得心痛了,反倒是从方才的话品出点什么来,能掌管六界,又能顷刻间令他的灵识化出虚影,许清浅心中已有了答案。
他恭恭敬敬对着前方立誓:“天道在上,我许清浅无愧于天,无愧于地,虽无功德,也无罪过,既能通过天罡秘符,如何没有资格面见。”
天道嗤笑:“你当真无愧于天地?”
许清浅依旧不卑不亢:“您是天道,诸事通晓,而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六根未净的人,今日您就算将我打成重伤,我也非见不可。”
天道:“打成重伤也要见?你可知道伤了灵识,日后便成了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许清浅无视他话里的警告,直接闭上了眼。
天道若是个人,都要被他气的哆嗦了,但它终究是规矩大过人情,只听得一声“好”,一道强烈的金光照在了许清浅那张俊郎的脸上。许清浅默默等待剧痛来临,但那金光照了他半响也无动作,最后只听得一声叹息,金光散去。
许清浅睁开眼,天道:“你受了神的庇佑,神从不佑奸人,本道,无权罚你。”
许清浅更懵了,他何时受了神的庇佑,莫非是......
天道一眼就察觉了他的心思,幽幽叹气:“本道掌管六界,也算日理万机 ,此等小事,原是管理不到,若非有神庇佑,本道定是依言办事。“
许清浅还算聪慧,他一下便听出来是时不候搞的鬼,时不候为了不见他,竟搬出天道,就是为了给他安个扰乱清修的罪名,好让他以后无法与神通讯。
天道告诫他:“你能炼出天罡秘符,说明修为还是不错的,只是命不好 ,这性子......也不好,你需记住,世间万物,有舍才有得。”
许清浅又挂上以往得体的笑:“道理都懂,做起来却难,我得人间良善存活,自以良善报之。”
天道:“人的劫难从一出生便注定,不要妄想求助神明,神明偏爱,秩序错乱,人间大祸。”
在许清浅看来,这话远比说他心思龌蹉更为扎耳,他忍不住质问道:“难道人间的秩序要靠牺牲那一座城的百姓来维持?”天道无言,许清浅知道他不会回答,也不自讨没趣:“此趟也算受益良多,既河神不愿相见,在下也不再强求。”
这是打算走了,正好符纸的时间也快到了,许清浅赶在那之前回到了本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