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午夜精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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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一条路，一直往前就是哥哥跟你提过的云罗花圃，里面全都是半落兰。然后往左边——花圃左边的一条路通向各大护法的住处。
“嗯，右边——右边是各大护法的弟子，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人住的——不用去。
“哥哥住的地方呀，直接穿过花圃，沿着那条路走到头就到了。不过，那花圃哥哥可以走，别人可走不得。所以呀，你必须要从左边或右边转过去……”暮玄一边耐心地讲着，一边用手指在石桌上画着。他手指划过的地方，石桌上都留下一道金线。
画完最后一道线，他偏过头，道：“阿暗，你有在听吗？”
石桌下探出一个脑袋，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转，然后她从桌下钻出来，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手托腮，眨着眼摇了摇头。
“阿暗，是你说要知道哥哥住在哪的呀，怎么又不听了呢？”暮玄用手在石桌上抹了一下,交错的金线瞬间消失不见，“累了吗？那下次再说吧！”
花暗又摇了摇头，拉着眼前的人的衣角：“不要不要。哥哥，阿暗不要看画的。哥哥带阿暗去嘛！”
暮玄俯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笑着说道：“哥哥说过，等到阿暗二十岁的时候会带阿暗出去的，到时阿暗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可现在阿暗才十七岁呀。”
“可是，可是……”
“好啦，阿暗要听话。”暮玄朝洞外望了望，天已经全黑了。从进洞到现在已两个多时辰了，不知道知亭和那个商贾谈得怎么样了。
暮玄无声地笑了一下。今日早晨，门下弟子不知因何事把那商人的货物全砸了，而那商人竟还不知死活地跑到游浮宫来理论。那时他站在宫门外，那人便径直来找他，恰巧被左护法知亭看到了，连忙把那人拉到一旁去了。不过，那商贾看来也是个难缠的角色。
“阿暗，哥哥要回去了。”暮玄轻轻拉了拉衣角，但花暗的手仍紧紧抓住了不放，眼巴巴地望着他。“阿暗，今天怎么拉？有些不听话了。”
花暗抓着他衣角的手晃了晃，轻声道：“阿暗不要听话，阿暗要哥哥留在这里，陪着阿暗。哥哥走了，阿暗就没人说话了。一直都没人来过这儿呢！”
暮玄怔了怔，低声道：“对不起，阿暗……哥哥也没办法。”他看着眼前有着乌黑秀发，清澈眼睛的少女，仿佛看着另一个人，喃喃自语，“阿暗，哥哥最终会毁了你啊……哥哥也没办法。”
“哥哥，你不走了吗？”花暗抬头望着眼前的蓝袍男子，清澈的眸子宛如一汪泉水，
“哥哥陪着阿暗吗？”
“不，哥哥有些事情需要解决。”
“哥哥不是说过，你是圣君，别人都听你的话，他们可以帮哥哥做任何事情的。”花暗眨着眼，仍旧拉着他，“哥哥也说过，可以为阿暗做任何事情的。”
听了这段话，暮玄微微苦笑了一下。“哥哥也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呀。不过——”他抬起手，向上摊开手掌，在他手心忽然就出现了一团蓝色烟雾，却闪出宝石的光彩，“不过，哥哥至少可以让阿暗快乐。哥哥不能陪你，可以找一些东西来陪你——决不会让阿暗寂寞。”
暮玄手中的蓝色烟雾越来越浓，竟慢慢显出了一个一尺高的人的形状！“她”穿着一身绣满鲜花的衣裳，全身几乎是透明的。
“啊！好漂亮！”花暗呆了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暮玄手中的彩衣少女，忍不住伸出
手去。
然而，花暗的手穿过那个少女的身体，却什么都感觉不到。她不禁有些失望，但仍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暮玄看着手中的那团烟雾，笑道：“阿暗不要急，一会儿就好了。她可以陪阿暗说话，还可以陪阿暗跳舞呢。”然后，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微伸，洞内的长明灯立即熄灭了。
洞外已全黑了，那盏长明灯却凭借那豆大的火苗，照得洞内如同白昼。现在突然熄灭，花暗还来不及适应，眼前突然间一黑。
等她再看得见东西时，发现那少女的背上已有了一双翅膀，脱离了暮玄的手掌，扑扑向她飞来。她的身体闪烁着蓝宝石的光芒，照得石桌、石凳、石床、石壁都熠熠闪光。
那是一个在午夜飞舞着的精灵，她扇动着翅膀盘旋在花暗的头顶。忽然她俯冲下来，花暗看到从她透明的身体里飞出了无数闪亮的光点，那些光点散到头顶，然后变成了一只只蝴蝶！耳边还有晶莹的声响！
“哦，蝴蝶啊——呀……”那个彩衣少女仍在往下冲，趁花暗看着蝴蝶失神的当儿，快速地亲了她一口。花暗蓦地两颊绯红，然后她拍着手，欢呼着，在原地舞蹈起来。
她月白色的长裙绽开，蓝宝石的光芒映在裙裾上，宛如一湾清水泛起粼粼波光。暮玄静静看着在洞内舞蹈的少女，嘴角扬起一丝微笑，然后悄悄地转身离开。
花暗却没有发觉身边的人已经走了，仍旧欢呼着，伸手捏住了一只蝴蝶的翅膀，惊喜地叫道：“我可以抓住蝴蝶呀，哥哥。”
“呵，精灵……竟然是精灵！”忽然，从虚空中走出一个人来，她肩上的红色披风在地上足足拖了三尺。披风从地上拖过，却没有沾上一丝灰尘，绯红而艳丽。
她呆呆地看着空中飞舞的蝴蝶和少女，突然一伸手抓住了一只蝴蝶，脸色蓦地一变，低声自语：“竟然还是实质的蝴蝶，可以抓住！……怪不得湿霞谷从不敢和游浮宫作对——还未转成至圣之血的圣君就拥有如此法力！还有空归——那该死的右护法！”
她的小臂上忽然流出血来，但她似未发觉，仍直直地望着手中的蝴蝶——那是精灵幻化出来的——“被召唤来的精灵竟还能幻化出实质的蝴蝶，难道是荧光精灵？能幻化出蝴蝶的精灵，该是花仙子吧？”她盯着那飞舞在花暗头顶的少女，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她要把这些精灵烧毁、烧光、烧为灰烬！
“喂，你从哪儿来的呀？”那个花仙子精灵发现了这个忽然出现的女子，飞到她跟前发问。
那女子却轻蔑一笑，不理她。
这时，花暗也看见了她，跑过来拉起她的手，道：“阿若姐姐，一起玩儿吧。这个姐姐可好了呢！”
“看见谁都是姐姐，连精灵都成你姐姐了！”她轻哼一声，甩开花暗的手，怒目而视，“我不叫阿若，我叫寂若！以后不许你叫我姐姐——我可不想与这个东西平起平坐！”
花仙子在半空中叉着腰，扇着翅膀停在原地，傲然道：“稀罕么？我可是精灵之国的，而你算个什么？”
“我？告诉你，我是湿霞谷的谷主！”她转向花暗道，“小丫头，以后不准叫我阿若，不准叫我姐姐，要叫谷主！听到没有？”
花暗见她一脸怒容，讷讷点头：“知道了……可是阿若姐姐，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说这么叫就这么叫！嗯？你怎么还叫我阿若姐姐？我叫寂若——是湿霞谷的谷主，谷主！”
“哈哈，真好笑！”花仙子忽然笑起来，扑扑翅膀飞得近一些，用细细的手指指着她，“你是湿霞谷的谷主？哈哈，真好笑！你不害臊么？我可听说现在湿霞谷的谷主叫谷幽兰；不过嘛，前任谷主倒好像叫寂若。不会是你吧？”
“你……”寂若满脸通红，却无言以对，她忽微微苦笑，“呵，不愧是精灵之国的荧光精灵。”
“阿——谷、谷主……”花暗看着眼前乖戾无常的女子，小心提醒道，“你又流血了呢。”
寂若的手臂上仍旧在淌着血，染得黄色的袖子上绯红一片。她怒哼一声，走到石凳旁坐下，一把抓起拖在她身后的三尺长的披风，用力一扯就拉下了一长条，小心地包扎手臂上一条细长的伤口。
看她做得艰难，花暗走过去，道：“谷主……我来帮你吧！”
寂若推开她，瞪她一眼：“不用。哼，让我变成现在这样的，还不是你！”
“我……我……”花暗委屈地道，“不是我弄的——我一见到你，你就流着血呢……不怪我。”
“这当然不是你弄的，你能有本事伤到我！”寂若轻蔑一笑，“但害我丢了谷主之位的，就是你！谁让你死了？真是的！”
“什么？我……死了？”花暗愣了一下，一脸不解，她眨了眨眼，问道，“可是我还活着呐！”
寂若瞟她一眼，轻哼一声：“真是个笨蛋！开始我还说你是身体在长，脑子不长。现在看来不是不长，是根本没脑子。”
寂若微微冷笑，朝花暗招招手，示意她坐下。花暗听话地走过去，坐在了石凳上。寂若笑道：“你今年该有十七岁了吧？”
花暗看着她，然后点了点头：“阿暗到二十岁，就可以出去了呢！”
“我知道。”寂若不耐烦地嘟哝了一句，随即又笑道，“暮玄——就是你的那个哥哥，真的从不让你出洞？”
“喂，前任湿霞谷谷主！”花仙子飞过来，在寂若头上盘旋几圈，停下来正对着她，“不许你直呼圣君的名字！还有，你要问这么多干什么？”
寂若恨恨看着她，忽然笑起来，蓝宝石的光芒照在她的脸上，显得她的笑容诡异而阴邪。“花仙子精灵，你管得好像太多了——你信不信我让你消失，永不再出现！”
“啊？你——”花仙子惊怒交集，“你敢！”
“为什么不敢？”寂若站起身来，眼神冷锐，威胁，“你要不要试试呢？”
“我可是圣君召唤出来的！你——啊——”她话未说完就被眼前的情景吓住了——她所幻化出的蝴蝶竟突然燃烧起来，只一瞬，便全化为齑粉！然后都消失不见……
而这个身着黄色劲装，却披着与她身材极不相称的披风的女子，嘴角带着冷笑，只一抬手，空气中便突然出现无数细碎木屑，像长了眼睛般向空中飞舞着的蝴蝶包围过去——那样迅速，蝴蝶还未意识到危险，已然消失幻灭。
“难木……你们找到难木了……”花仙子喃喃自语，“怪不得你可以辗转于半落兰和半叶草之间呢！”
她的声音极低，但寂若仍听得清清楚楚，不由脸现诧容，不过很快又平静下来。“不错，是难木——湿霞谷的难木，也是专门克制半落兰及半叶草的毒，甚至它们混合后产生的剧毒的仙树。”谈到湿霞谷的神物，她的神情既尊敬又骄傲，“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呢。呵呵，原来你已知道我是来取半落兰的。”
花仙子笑了笑，缓缓闭眼，仿佛在聆听什么，过一会儿，她镇定地道：“我不但知道你的来意，我还知道：你花没偷成，却被右护法打伤了。然后你就跑下山，利用你们早在山下等着的‘商队’作掩护。在游浮宫搜捕你的时候，你又从山下绕到了山上，就到了这里——你知道这里不可能有其他人，但却看见了花暗……”
“呵呵，不错不错，你真是非常了不起，游浮宫中倒没人看出来呢！”寂若打断她的话，嘴角擒着一丝冷笑，“不过，就算他们知道了我在这儿，也不敢来呀！只是，暮玄为何……据我所知，他才只做了十二年的圣君呀。”
花仙子立在花暗肩头，砸砸嘴道：“是吗？你认为他还没有至圣之血？若不是，他可能把我召唤出来吗？”
寂若闻言，不由变色。
精灵之国的精灵向来高傲自大，从不听人摆布；位于精灵之王之下，万千精灵之上的荧光精灵更是目中无人，能预知过去未来。
千年之前，精灵之国内乱，精灵之王险被害死，幸为游浮宫圣君所救，并帮精灵之王铲除了乱党，重掌大权。精灵之王为报恩，承诺只要游浮宫有差遣，必相助。但能不能召唤出精灵还得看法力够不够，一个人法力的强弱决定召唤出的精灵的级别高低。
暮玄能召唤出这个花仙子精灵，已非常人所及，或许湿霞谷的谷主再往上数三代，都不曾有这样的能力吧？而这个花仙子精灵更是对他毕恭毕敬，他的力量强大到如此么？
寂若微微皱眉：“照常理，还未合五五之数，圣君是不可能转成至圣之血的。不过，或许他动用了宫中秘术也说不准。”
“圣君根本不屑用那些阴邪的秘术！”花仙子不满地反驳。
“哦？不屑？”寂若瞥了一眼花暗，冷笑道，“开始我找到观月洞，还真以为这里不会有人，看见她，我可真吓了一跳呢。不过，她很像一个人；想到她，我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寂若顿了顿，续道：“十二年前，暮玄曾到湿霞谷找过我，要我取出难木，救游浮宫的木护法——我没有答应，但其实我也不知道难木在哪儿。而且难木能解半落兰的毒，也只是个传说。不过，需要用难木救的人，那一定是碰了半落兰——必死无疑啊！”
寂若轻笑了几声，又叹道：“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如若暮玄不用招魂术，将她的魂魄缚于半落兰内，她怎么可能还活着呢？而她今年十七岁，不是么？”她用手指着花暗，忽然笑起来，仿佛看见了世上最好笑的事，“这可是宫中秘术？”
花仙子一嘟嘴，愤愤看着她，小声道：“真讨厌！”
花暗见她指着自己，笑得前俯后仰，不解地道：“谷主，你怎么啦？……我怎么啦？”
“哈哈，没有没有。”寂若好容易忍住笑，“我们都没怎么，是暮玄太天真了。其实有人早料到暮玄会用招魂术救你，所以在你二十岁前——未合三五之数时，有人想把你毁了，不让你复生。”花暗听得糊涂，眨眨眼，完全忘了应称眼前的人为谷主：“阿若姐姐，你、你说的什么呀？阿暗听不懂……”
“要你听懂作什么？”寂若得意地笑了笑，坐在花暗身边，“你还真可怜呢！唉——”她一声长叹，忽又温柔地替花暗理了理肩头的散发，“姐姐可没想害过你，有人要逼我这么做的，要怪你就怪她吧。”
“阿若姐姐，我不怪你，我也知道你不会害阿暗的。”花暗看着她，甜甜地笑着。
“刚认识不到一天，你就这么信我？”寂若夸张地笑起来，“你可别这么信我，我很会骗人的。哈哈……不过嘛，偶尔也会帮帮别人。怎么样，今天教你的话很有效吧？你这脑子学这些倒挺快呢！”
“哦，对呀，阿若姐姐，哥哥真的会带阿暗出去吗？”花暗眼中闪着光，期盼地问，“阿暗真的可以出洞吗？”
“是啊，当然。”寂若扬起头，嘴角带笑，“很快。”
“可哥哥对阿暗说，一定要等到阿暗二十岁的。”花暗的目光又黯淡下来，“一定要到二十岁的……”
“傻丫头，你不会自己出去么？”寂若轻哼一声，不屑道，“你若出去了，他能拿你怎么办？”寂若轻轻一笑，“着急还来不及呢！”
“阿暗，不能不听话的……”花暗嘴唇翕动，喃喃，“阿暗，要听话的；否则，哥哥不会理阿暗的……”
“呵呵，你真是、真是……呵呵，他会舍得不理你？”寂若笑道，“那我们打个赌，我说他绝对会理你，你绝对可以出去，怎么样？”
花暗仍旧迟疑着：“这样好吗？”
“我说你这傻丫头怎么这么烦呢！我说行就行，你不想出去就算了，就算你留在这里，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寂若不耐烦地吼起来，“我还真是服了你了，在这一呆十二年你还没呆够啊？难道你就不想去看看外边的样子，外边的人，还有你哥哥住的地方么？你就不想要自由？你喜欢每天像坐牢一样？呵，真不知暮玄是怎么教你的！”
花暗愣愣地听着，泪眼汪汪，却说不出一句话。花仙子精灵立在她肩头，仍是一副不屑的样子，听寂若唠叨完，她凑到花暗耳边低声道：“别听她的，她就是坏人呢，她就是要害你呢。”
“找死！”寂若一挥袖，花仙子的身体忽轻飘飘地向后坠去，猛地撞到石洞的侧壁，像碎了的火光一样，瞬间化作千点万点，倏忽消失不见。
——石洞陷入黑暗，只听得寂若的笑声：“我可没说我是好人，不过，我的话也是有些道理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午夜精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