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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修罗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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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大火烧了一整夜。
小青三人也在无池呆了一整夜。
火劫来得汹涌,万宜超市也抵挡不住,地表上的建筑被烧的只剩残梁断垣,幽灵怪物更是趁势而入,一时间场面哄乱,最后是宝青坊主拽着几人躲进了下面的无池,才留得喘息空间。
待火劫退去,几人便提出告辞。毕竟是人家做生意的地盘,他们与宝青坊主又没有达成什么交易,不好一直赖着不走。
宝青坊主却是无谓,两个小精怪不知何时给下面搬来了一张贵妃榻,她撑着脸侧躺在上面,手中把玩着一块石头,悠悠道:“我这做主人家的都不急,诸位急什么。”
言语间竟是要小青她们继续留下,受无池庇护到最后。
“可是我们……”孙姑娘有些为难。
“木二郎跟你交换了什么?”小青突然开口,将手搭在孙姑娘肩上,自己把话头接了过去。
宝青坊主惊讶道:“哎呀?被你发现啦。”
猜测得到证实,小青咬牙:“果然……那个傻子。”
若不是提前有人与坊主做了交易,她怎会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小青几人。
宝青坊主捂住脸咯咯笑道:“何必这么苦大仇深呢~一场普通的交易而已,你情我愿,有何不好?”
有何不好?当然不好。
小青只怕木二郎那个傻子为了让宝青坊主能对几人多加关照,而付出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代价。
但宝青坊主说的也没错,这是一场双方都同意的交易,即使她是受益者,也没有资格插手其中。
“呵呵……”
宝青坊主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睛,喟叹道:“都说了只是生意而已,怎么就不信呢~”
“他给的酬劳太大,若是不帮你们一把,可有违我做生意的本心~”
宝青坊主从不做赔本买卖。
她高高抛起手中把玩的那块浅色石珀,透过光线,可以看见那里面封存着一滴血液,再仔细看去,还能发现其中金光流动。
“虽说和预想中有所不同,但也算大有收获~”
得此神将精血,应是天命助她。
多年宿怨终将了结,宝青坊主恨不得当即仰天长笑,她扬起声音:“小妖怪,可别忘了我说过的话——”
“——劫起之刻,投身之时!”
*
那滴神血是木二郎走之前送给宝青坊主的。她替木二郎找人,算是帮了一个大忙,木二郎想了想,觉得应该给小狐狸对应的报酬,毕竟在短短几天内于修罗城里找到一个人的踪迹,不是件易事。
可他沦落至此,身无长物,干了几天活,还净是帮倒忙。最终他一拍脑袋,自认为想了个妙招,便手起刀落“唰”的一下,取了滴自己的心头血给了人家。
心头血最是包含神力,并且经久不衰,虽然自己目前因为天眼和元神的缘故,神力衰减,心头血也不复以前妙用,但木二郎觉得自己算是很有诚意了。
——疼归疼,幸好木二郎很会忍。
宝青坊主原本对他已失望的不得了,可眨眼间,就见木二郎表情不变的拿起小刀往自己胸口扎了一下,再然后,一滴泛着金光的血珠静躺于刀尖,宝青坊主不由自主盯着那物瞧,翠绿的狐眼受激化成了竖瞳,好半天没有说话。
半晌,她叹息一声:“你这个人啊……这么大的礼,我该如何回报呢?”
木二郎道:“你已经帮了我了。”
宝青坊主摇头道:“这不一样。”
随后她又说:“算了,看你的样子,应是也着急离开修罗城,那我便多告诉你一些事吧~”
……
劫起之刻,投身之时。
木二郎在心里默念这八个字,也不知青姑娘有没有寻到宝青坊主那里。
避难所虽已化为灰烬,但木二郎有种直觉,如青姑娘这般执念深刻之人,定不会因此而身陨,应该是暂时于某一处地方躲藏,只要她能得到宝青坊主所给的讯息,就一定能赶在如果桥开启后到达该去的地方,离开修罗城。
木二郎此刻要做的,就是去打开如果桥。
修罗城是一个蛇形之城,抬起头来,便能看见隐约的蛇首与蛇尾,两者挨得极近,蛇头几乎要将那尾巴吞入腹中。而如果桥生于蛇尾,另一头直达蛇首,待桥身彻底生成,尽头的蛇首内便会出现一个通道,届时跳入此中,便可离开修罗城。
打开如果桥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寻城内一处名为黑风洞的场所,只要能在那洞里修炼成功,换言之,战胜自己的执念,便可开启如果桥。
金黄的扇叶轻轻从树上飘下。
木二郎来到了城中一处仍没有损毁的地方,在那里,一株金黄粗壮的白果树生长于街道中央,被砖瓦围护住。他捻起手中的铁牌,默念上面的小字,确认其内容与现在的地址吻合,便静静地开始等待黑风洞的出现。
突然,木二郎耳朵动了动,他扭头望向发出声音的一个方向,只听一阵咔咔声,一辆模样奇怪、轮胎竟是由多条金属长腿组成的紫色巴士出现了。
它的速度很快,转瞬间就开过了一个路口,再出现时已是在另一侧,八条轮胎被它开得仿佛是在用腿走路,踢踢踏踏几秒后,路过了木二郎面前。
车身移速不减,木二郎反应飞快的伸出手,扒住打开的车门,一跃而进。
一只长手霎时伸了过来,要去取木二郎手中的铁牌,同时,一道声音自车身前方响起。
“那狐狸介绍你过来的?”
透过后视镜,他与那数只复瞳对上了眼。
木二郎“嗯”了一声。
蜘蛛妖轻笑一声,“洞内凶险,你好自为之。”说罢,分出一只手开启了什么开关,一条通路顿时在木二郎身后放下。
木二郎拱手抱拳:“多谢。”
*
执念之物也好,执念之人也罢,木二郎通通没有。
因为他的无池里面空空如也,水波宁静,掀不起一丝风浪,仿佛没有人曾站至崖顶朝下窥望。
这很不正常,因为只要是人,就少不得一两件缠至心头的事,除非他是一滩白骨枯灰。
对此,宝青坊主曾言道:“你倒是可以试试我进出的法子,若是你想被三劫缠身的话。”
木二郎倒是不在意无池里有没有映照出自己的执念,反正他也不是自愿来到这修罗城的。
木二郎跨过了那道门扉。
门内,是银甲白袍的战神。
木二郎问:“你是谁?”
那银甲战神转过身来,面容与木二郎别无二致,只是更加年轻,更加朝气,他身上依然燃烧着来自生命的火。战神睁着那只未曾受创的天眼,看向对面已饱经风雨难眼神复杂的人:“我是杨戬。”
木二郎道:“行,那你以后就是杨戬了。”
他这么说,战神笑了:“没有你,我做不了杨戬。”
木二郎也笑了:“可我是木二郎。”
笑容只有一瞬,他敛起神色直视着那满是骄傲与矜贵的战神,直视着过去的自己——“你要做木二郎吗?”
战神反问道:“你想做木二郎吗?”
木二郎抓了抓头,又恢复了那副懒懒散散不求上进的模样,“……木二郎有什么好,一个残废的落魄神明,本事没有,屁事还多,不仅救不了别人,还要搭上自己一条命。”
他叹道:“谁愿意去做木二郎呢……”
战神却持不同意见:“你救了很多人。”
木二郎摇摇头:“……不够,这还不够。”
原来如此。
战神凝望木二郎半晌,最后他将三尖两刃刀负于身后,朝木二郎伸出手。
“——可敢一战?”
木二郎抬眼,只见银甲战神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似乎就算自己不答应,他也会将手中武器抛掷过来。
当真蛮不讲理,不愧是年轻时的自己。
于是他大笑道:“战又如何!”
瞬时间,两个面容相同的人冲到了一起。
打到最后,两方都祭出了元神,对面是面容威赫的银甲战神,木二郎这边则是缺胳膊断腿的残废小可怜,说是被狼啃过的残尸都不为过。
木二郎竟不知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再唤出元神,明明他的天眼都已经灼烧成了那个样子。他打量着自己凄凄惨惨的真君法相,露出了见到世面的表情,啧啧称奇。
——待出去后若是以自身为例,授人长生之法,可能赚到几两钱?
从头至尾他都没想过自己出不去这个可能性。
木二郎叨叨着。
“……再继续失踪下去的话,我家狗可就要哭了,狗一哭就掉毛,丑得很,我可不想啸天变成那个样子。”
“老姚老康这些年也算是受累了,天庭估计没少找他们问话,不仅要在外挣钱,回家还得喂狗,真是苦了他们。”
“还有我的大外甥……”说到这里,木二郎长叹一声,满是惆怅,“……是我对不住他,叫他小小年纪便经受那么多。”
——只是不知现在还有没有机会挽回。
所以说,三人一狗都在外面等着,木二郎必须得出去。
咔!
神躯横刀在前,勉力用断裂的枪刃挡住了从上劈砍下来的长刀。
元神在上方打架,木二郎在底下也没闲着。
“哎,既然你也是我自己,那干脆就放我出去呗,想想啸天,她该哭成什么样了。”木二郎念叨着,弯腰躲过对面的掌风,同时一脚踹了过去。
战神侧身躲过踢击,面上满是笑意,手里动作不停,“你就是这样与人商讨事情的?”
木二郎笑:“你不也是?”说罢,向后退去丈尺远,错过了对方召来的三尖两刃刀。
“喂,使用兵器,算不算作弊了?”
战神叹道:“什么作弊?这明明也是你的兵器。”
他话音落下,木二郎顿时感觉手中多了什么物件,他低头一看,原是一柄银亮泛光的三尖两刃刀。他舞了个枪花,顿时哈哈道:“好兄弟!这样打才过瘾!”
战神勾起嘴角,刀尖直指木二郎,攻了过去。
兵器交击的清冽声不绝于耳。
而每一次相交,木二郎上方的元神都要更充盈一些。
关于这一点,二人心知肚明。
木二郎赞叹道:“这黑风洞真是个妙地,我都想把你绑出去了。”
战神则笑道:“我就是你呀。”
他浅褐色的眼瞳里倒映出木二郎的身影,“只可惜,天眼终究无法愈合。”
木二郎却是很满意:“这样已经不错了,不然要是哪天对着啸天喊老姚,一人一狗都得捶我。”
他的话可笑又心酸,战神摇了摇头,“闲言少谈,现出真本事吧!”
两人不知酣斗了多少时,木二郎自身的元神已不复最初模样。霎时间,两尊一模一样的金身法相持刀对立。
雉翎。
羽带。
银盔。
二郎真君元神法相终于得以补全。
神躯举刀劈砍,另一方却不见动静。
银甲战神不顾那举头劈来的杀机,对木二郎淡淡道:“归去后你可得小心,元神虽已完整,但天眼有损,终究无法自如召出。”
木二郎道:“我省得。”
完成自己任务的战神松了气,再不维持那副庄重模样,挥手作别——
“……那就回见,杨戬。”
*
正遭气劫肆虐的修罗城突然一震。
只见顷刻间天地变换,那遥远的巨蛇已然首尾相接。
如果桥长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