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人间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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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系统在彻底消失之前，曾和木二郎有过一场谈话。
那时木二郎和邵大夫刚从李府看病回来后不久，他难得进了识海却没有修炼，而是坐在地上看着远方发神。
过了许久，系统问他:“你在想什么。”
木二郎道:“我在想人神妖怪。”
系统道:“如今的你也做不了什么，何必徒增烦恼。”
木二郎撑着下巴道:“你说的没错。”
沧州城如今这个样子，绝对是有什么人在护着这一城妖怪。他要是出手，便是把自己暴露在了外界眼皮子底下，这对如今的他来说过于危险，当年封神一役，恨他的人可不少。
不出手，便可苟且得过。因为这城里，认出他是二郎神杨戬的只有苏妲己一人。
噢，也许还要加上邵孟极。
沉默了许久，木二郎突然说道:“好不容易重活一世，我还是挺惜命的。”
他看向远方，识海里天边的云霞像烧起来的火，愈滚愈烫，映在木二郎眼里，从眼瞳烧到心底。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喃喃道。
“我真的挺惜命的。”
可惜命的人又怎会上赶着做这档子蠢事。
许是也觉得自己说了蠢话，木二郎挠挠下巴，转移话题。
“既然想我苟且偷生，当初又为何救我呢？”
他才不信仅凭自己的天眼就能颠倒世间因果，能做出此事的，便只有当时在场的另一方势力。
玄鸟。
他絮絮叨叨说:“有时我真不懂你，你既想让我平凡度日，却又逼我不停修法，我要去接触那些神鬼，你一会儿拦一会儿又不拦的。”
“你究竟想不想要自由呢……”
系统也不说话。
过了许久，它才说——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只是看着那曾经劈山救母的少年郎于自己面前身死魂消，于心不忍，下意识便救了。
它本可以在杨戬苏醒时不告诉他一切，这样他便可以平安度日，可这终归不是好法子，所以它还是说明了一切，只隐去了谁人下的手，待日后杨戬自己来发现。
可惜留在杨戬身上的玄鸟之力愈渐消退，尽管它一省再省，终究还是无法长久。此番过后，想必就是再见了。
远处的云霞静静翻涌，透过莲花峰，他们互相对视着。
直到最后，系统如往常一般念叨道。
“此番事了，你可要隐匿好行踪，华山一别后，天庭那位一直在找你。”
“我知道。”
“该跑就跑，别瞎逞能，我废了好大功夫才拼合好你的部分元神，你可不要白白送死。”
“我知道。”
“你救不了所有人。”
“我知道。”
“保重好自己，不然腿打断。”
“……喂。”
该说的都说了，好像也没什么可叮嘱的了，半晌，系统轻声叹气，传来鸟类的凤鸣——
“……那么，再会了，杨戬。”
木二郎仰起头，眼瞳里的情绪难以辨明。
玄鸟展翅高飞，霞光过处，他的识海里再也不见那座莲花峰。
……
……
寂寥的云海里失去光火，徒留一道难言的叹息。
“我从不认为我能救下所有人。”
“但是……能救多少是多少吧。”
*
“能救多少是多少吧……”
木二郎突然想起他和玄鸟的最后一次交流，不禁入了神。
可怜旁边小乞丐拎着钱袋子，疑惑于木二郎跟他说话说得好好着却突然没了音，他想拉住对方的衣摆问问怎么了，临伸手时却觉得自己手脏，染了人家衣服可不好，于是只能在这个大高个面前努力扬起胳膊，试图喊他回神——
“……木老爷？木老爷？”
“啊？”木二郎恍然回过神，随后发觉小乞丐在旁有些不安，便立马安抚人家，“没事，我突然想事情入了神。”
末了，他又纠正道:“别喊我木老爷，怪怪的。”
“可是大家一般都管好人家叫老爷啊。”小乞丐挠头，疑惑不解。
在他看来，木二郎就是顶天的大好人了——身手又好，又有善心，更别说还救了他的命！所以“木老爷”这称呼对方绝对当得起，任木二郎怎么纠正都没用。
放弃再和小乞丐揪扯这些，木二郎说回正事:“嘱咐你办的事都记好了没？”
小乞丐扬起笑脸，露出掉了一颗的牙:“都记着呢！我肯定给您办到位！”
木二郎揉了揉小孩的头，笑道:“嗯，乖。”
本是寻常的话，可这两个字却咚咚砸在小乞丐心里。
木二郎温热的体温覆在小乞丐发顶，暖洋洋的，比阳光照在身上还舒服，小孩突然紧紧攥住了手里的钱袋，怔愣了一下，直到木二郎抽手离去时才反应过来。
小乞丐眨巴眨巴眼睛。
——印象里，好像只有娘亲这么温柔，这么夸过他……
他抬头看过去。
这天的日头太好，照得人影模糊，几乎要消融在阳光下，木二郎袖手离去，在街上投下了长长的影子。
孤影单只。
小乞丐突然有些舍不得走了，他想一直跟在木二郎身边。
可是木老爷交代他了，让他带着大家逃难去。
因为他听话，所以木老爷肯告诉他实情，告诉他这里要打仗了，留下来会没命……
木老爷信任他。
他不能让木老爷失望。
……
……
可还是舍不得。
为什么大家不能在一起呢？
这个问题第一次出现在小乞丐脑子里。
小乞丐挺怕孤独的。
他想起了死在山贼刀下的娘亲，想起了讨饭路上病死的小妹妹，还有木老爷……
最后，他模模糊糊得出一个结论。
——是不是，是不是不再打仗了，就不用跟木老爷分开了？
应该是的。
不打仗，就不会有山贼横行；不打仗，人们就不会得病了却无法看大夫；不打仗，木老爷就不用这样一个人孤零零抗下一切。
小乞丐的心里在这一刻仿佛点起了熊熊火焰，他不知道这种情绪代表着什么，他只知道，如果自己再这样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了，那么将来就还会跟木老爷这样的好人分别，永远在逃。
他不想再逃了。
如果这一切是因为世道纷乱导致的，那他就努力让世道好起来。
只要大家都能安居乐业，就不会有人再被迫离别。
一个细小却又宏大的目标在小乞丐脑海里立起。
他抹了把眼睛，跪在地上朝木二郎狠狠磕下最后一次头。
而后与其背道而驰。
……
继一半百姓赶往望崖山后，全城的乞丐和落魄户也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人间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