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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下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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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湦在宫中留宿的禁卫营离长乐宫甚远。陆无虞见她伤重,便将她安置在长乐宫的居所清风阁。嬴寰璎匆匆赶去时,陆无虞已找过医女为徐子湦上了药,此时正趴在床上,不时疼得低低哼唧几声。嬴寰璎愧疚更甚,在门边看得有些失神,还是徐子湦眼疾发现了她,急切问道,“你无事吧?陛下可罚你了?”
嬴寰璎轻轻皱了皱眉头,示意徐子湦勿动,走到床边坐下,说道,“我无事,你可管着你自己罢,你怎么样了?”
适才赢寰璎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又撞上龙颜大怒,徐子湦本以为嬴寰璎会挨打,可陆无虞再三保证嬴寰璎会安然无恙,徐子湦才肯离开,此时见人完完整整的,悬着的心这才彻底放下。眉头稍稍松懈,又被身后的伤点燃凝起,想起这几日被嬴寰璎闹得心神不宁,总算是挨了板子收尾,徐子湦心中多了几分怨气和怒气,侧过脸回道,“臣无事。”
嬴寰璎怎会听不出徐子湦言语的别扭,她待朋友向来爽直,问道,“你可是生气了?这事是我不好,你若生气,打我便是,我定不还手。”
徐子湦听嬴寰璎话中几分哄她的语气,反而说道,“臣不敢,此事是臣失职,臣甘愿受罚。”
此言一出,轮到嬴寰璎有些恼火,徐子湦这样自居,使得她有几分委屈,险些嚷道,“你这样讲就是生我的气了!你有火气便发出来,这样又是什么意思?”
徐子湦低头一想,这许是她的义父徐累常与她说的君臣之别。嬴寰璎为公主,是她幼时便无法企及的友人,这两日嬴寰璎待她好一些,她便将君臣的本分忘了,她忽而有些落寞,说道,“臣确实逾越,也受了教训。殿下,臣先休息了。”说罢被子蒙过头,送客之意显而易见。
嬴寰璎见状憋屈得想跳脚,转念一想,今日之事确实也是她先惹出来的,只好忍下要掀开被子,找人说理的心思。陆无虞见人落寞地走了,眸中含着几分淡淡的无奈和不忍,终是跟了上去,说道,“今日之事谢过殿下,臣送送您吧。”
半日的经历让嬴寰璎心有余悸,本无心理睬身边之人,只是想到救下徐子湦后,陆无虞亦不知所踪,连替自己求情几句都不曾,瞬间对陆无虞的无情有几分恼火,气鼓鼓问道,“适才你去哪儿了?陛下要打我,你不替我求情便跑了。”
陆无虞脸色透着几分不解,“殿下不是能安然脱身?子湦身上的伤想来更急。”
此话嬴寰璎只听入耳了后半句,陆无虞觉着徐子湦更紧要就是,反而是她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遭受如此冷待,她气急道,“你这是哪来的未卜先知。陆无虞,你真会卸磨杀驴。”
哪有人会以驴自比,想是气急了罢。陆无虞觉得好笑,轻轻莞尔,哪知便被嬴寰璎看了去,脸上越发气得发红,尤如漾红带水的桃花,带着显山露水的怒意,“笑甚?”
陆无虞见眼前之人认真了,这才解释,“臣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自然是信陛下不会降罪于您才敢离开。”
嬴寰璎显然不信,此时她对长乐宫的人已失了好感,怒色渲染的脸上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意, “那你也太高估我了。你们深宫之人皆会巧言令色,我不会再信你的。”
陆无虞听着嬴寰璎带着稚气和意气的话,提醒道,“殿下如今也是深宫之人。”
嬴寰璎心中一颤,因陆无虞的提醒,她又清醒确认,如今她是回宫了,不再像上一世被囚于洺州,半步出不得。可如今不也是囚于深宫,遂然心生冷意和无助,驳斥道,“你别算上我,我不是!”
这便是真生气了!陆无虞暗暗叹气,薄唇轻启,劝解道,“殿下,既来之则安之,帝京这处地方,看似险象环生,却也生机无限。”
人还在气头上,可又觉得陆无虞似乎想要告诉她什么,总是如此拐弯抹角,比欢欢还难说话几分,“你在绕什么弯子,是何道理?”
“否极生泰,泰极生否,八卦的道理。”言语间将人送至玉澜殿,陆无虞轻轻抿了抿唇,细声道,“殿下是聪明之人,不难想通,臣还得回去照顾子湦,先行告退。”
嬴寰璎看着陆无虞离开的背影,又鬼使神差地怔住了,恍然间被寒书拉进门,仔细看了个遍,确认小殿下完好无损后,寒书絮叨道,“殿下,您就是不听劝,禁足了还敢惹事。今日若不是徐小将军挡着,挨打受苦的人定然是您。”
寒书作为嬴寰璎的随身护卫,自小不知替这个小祖宗挡了多少灾。比起其他护卫只需守护主人周全,寒书还担了说教这小祖宗的活。嬴寰璎虽说是公主,可待熟人的脾性却是极好,连累寒书久了,也便是时时嘴上应下,“哎呀,我知道了!你就别唠叨我了。”
寒书见她怏怏的,许是受了陛下教训,也不再多言,日近正午,便问道,“您饿了不曾,传膳可好?”
担惊受怕半日,此时才觉饥饿不已,嬴寰璎点了点头,噘着小嘴委屈巴巴地看向寒书,“饿了。”随后坐在了椅子上,瘫软无力。
寒书见人是真饿了,让宫人端些点心来,说道,“刚送来的点心,您先垫着。”
嬴寰璎见桌上的点心甚是精巧,亮了亮眸光,拿起一块,轻嗅了一下,有几分过于甜腻的香气。她虽喜甜食,却也有几分觉得太腻。是了,帝京人喜甜,洺州偏僻之所,糖为稀物,故而糕点都不曾做的这么甜。突然想起洺州,她出神眨了眨眼眸,身上便跃上来一只花狸。这花狸是嬴寰璎养在殿中的,毛色漂亮,又喜近人,嬴寰璎甚是喜爱,给它取了“花花”为名。
花花许是闻及嬴寰璎手中糕点的香气,仰起头,伸出湿润的舌头舔了舔,嬴寰璎疼它惯了,便捧在手上予它吃,“哎呀,你这个小贪吃鬼。我还未吃呢。”
嬴寰璎见花花吃得甚是欢快,也想着尝一口看看,只是手上还未喂完,又想起连累在榻的徐子湦,便问寒书道,“可还有新鲜的?送一些到清风阁去,将我们带来的棒伤药也送一些去。”
寒书早已注意到嬴寰璎看严无绝的眼神,小殿下鲜少那样子对着人出神,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便问道,“您要送给?”
嬴寰璎看着寒书那张大树下乘凉妇人交谈家长里短市井的面貌,不禁皱了皱眉,透着几分嫌弃,又似是气恼道,“自然是湦湦!”
小殿下急了?寒书一脸狡黠,回道,“是是是。”随后跑去吩咐宫人准备糕点,自己则去找棒伤药去。
嬴寰璎未喂花花太多甜食,吃完手上的糕点,就不再喂了,任花花慵懒地躺在身上,自己则吩咐侍女去取水来净手。
未几,寒书让宫人代送药物和糕点后就回殿了,见嬴寰璎正要吃糕点,便说道,“殿下,午膳到了,可否要过去用膳?若餐前吃了糕点,您待会又要吃不下了!”
那便听寒书的就是了,不然又要听唠叨了。嬴寰璎将手上的糕点放下,顺势摇了摇睡在脚边的花花,“贪吃鬼,我要去用膳了,快起来。”
手上触感冰凉僵硬,嬴寰璎一惊,赶紧看花花的脸,嘴角处已有乌血,该是中毒而亡了。嬴寰璎顿时脸色煞白,一身冷汗,脚上发软,后撤了几步时被身后的椅子拌倒,摔在地上。
殿中的宫人先是吓得惊呼,寒书眼疾手快,赶紧扶好嬴寰璎,说道,“殿下小心,可摔着了?”
又是一出死局,究竟有多少人想要杀她!嬴寰璎恐惧得眸中渗出冰冷的泪光,紧紧抓住寒书的手腕才寻得一丝理智,随后想起什么,唤道,“寒书,将送给徐子湦的糕点追回来,速去。”
殿中刚出了这等事,寒书哪里敢走,犹豫道,“可是……”
嬴寰璎吼道,“我让你现在去!”
事关生死,寒书知晓嬴寰璎是何等重情义之人,亦不再敢耽搁,朝清风阁追去。
寒书走后,宫人皆过来扶起嬴寰璎,只见嬴寰璎沮丧地将人推开,落寞地自顾往前走。兹事体大,宫人想等嬴寰璎示下,喊了几声殿下,嬴寰璎都未有应答,却是跑快几步走到门外,吐了些酸水出来。宫人急道,“奴婢去禀告陛下。”
嬴寰璎拦着宫人,说道,“不必去了,将花花安顿好。寒书回来后让她去查何人送来的糕点,接手之人若已丧命,同样安葬就是。”说罢便朝书房去。清风瑟瑟,这几日颇为活泼好动的小殿下此刻如蒙寒霜,背影都带着几分凄然。
书房门一闭,敛光暗淡。不知呆呆地坐了多久,嬴寰璎才趴在桌上睡去。
自重生之后,嬴寰璎并未有重生的欣喜。斯人已逝,前世之事困扰于心,加之萧沅如今又将她留在宫中,她更多的是有一种绝望的随波逐流。她的心中不知跌宕起伏多久,唯有梦中梦偶尔予她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