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与橘猫》屿云白

44、变故

　　窗外的暖光照进房间里，细碎的光晕落在纯白的软床上，叶路邗半梦半醒，在碎光下挣扎着，想要睁开双眼。

　　朦胧间像是想起了什么，瞬间脑子清醒了过来，猛地睁眼，看着纯白的天花白。
　　他想起了昨晚的荒唐场景，猫爪子捂住了发烫的脸。一有动作，身体就酸的不行，就像是散架了又重新被组装起来。
　　懊恼、害羞，甚至想要钻进地洞再也不出来，幸好沈羡安不在，不然得尴尬死。

　　等等，沈羡安去哪儿了？
　　叶路邗这才有所反应。
　　睡梦里的自己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离开，好像还让他带自己一起去。
　　没想到自己竟然又睡着了，还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
　　叶路邗暗骂自己误事。他忍着酸软，从软床上翻腾起来，猫爪子落在铺着软地毯的地板上倒还算舒服。

　　在他想怎么蹿出去时，房门有了动静。
　　很轻的脚步声，却被叶路邗捕捉到了，而且来人不是沈羡安。
　　他浑身一紧，汗毛四起，动作熟练地蹿进床底下。
　　难道又是那个恶毒女人的儿子秋山？
　　叶路邗紧闭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可是那人像是知道他的位置，没有任何翻找，直接弯腰伸头，从床下盯着他。
　　躲在床底下的叶路邗被这突然出现的人脸给吓到了，应激般的翘起了尾巴，甚至还伸出猫爪子抓了过去。

　　叶路邗缓了过来，才看清来人的脸。
　　怎么会是他？之前帮过沈羡安的佣人。
　　他的脸上被划出了一绺红痕，平静的神色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只伸手将叶路邗抓了过来。

　　“听话，我就不会动你。”
　　他的语气低沉，像是从下水道里传出的声音，抓着叶路邗的手劲还算轻。
　　“喵……”你要带我去干什么？
　　他依旧想要挣扎开，毕竟佣人莫名这样子，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说了让你别动的。”
　　佣人说着，将拉到眼前，伸手在脑门一弹，叶路邗瞬间闭眼昏了过去。

　　沈羡安回到了家，安静无人。一想到房间里有等他的猫儿，脚步放快了些。
　　走上了楼梯，他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眉头微蹙，很快走到了房门。
　　门是半开着的。

　　沈羡安神色微变，沉黑的眸子染上了无尽的暗色，推门进去，“路路？”
　　没有任何回应，沉寂的房间只剩下他一人的脚步声，“路路！”
　　他的心“咯噔”一下，走到床前将被单掀开，没有任何猫儿的踪影，只留下睡过的痕迹。

　　沈羡安周身散发出阴郁的气息，眸子深邃，映出那人留下的纸条。
　　上面写着“来老宅，你要的猫在我这儿！”
　　他紧盯着，手攥着纸条，用了很大的劲儿，像是要将一切给彻底毁灭。

　　老宅，依旧没有任何人气，甚至隐隐透出枯败的味道，让身处其中的人感到窒息。
　　沈羡安面色平静，内心早已变得惊涛骇浪，就连平常沉缓的步伐都变得有些急促。

　　打开锈迹斑斑的宅门，发出的刺耳声响惊起了藏在深处的乌鸦，瞬间将本就不亮的天映得更加昏暗。
　　他隐约知道那人是谁，不顾任何，走了进去。沿着楼梯，在梦境里重复了一次又一次的动作，此时显得如此熟悉明了。

　　果然，是梦里那只已经死了的灰猫。
　　“叶路邗呢？”语气平静，神色却是狠戾，直盯着眼前幻化成人的黑猫，“你要做什么？”
　　听到声响，佣人低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你不是他，让他出来。”
　　“你是说耶洛吗？”沈羡安嘴角微勾，看着眼前的人明知故问道。

　　“让他出来。”他固执地说着这一句，甚至还补了一句，“不然，我就将你心心念念的橘猫从阳台扔下去。”
　　说着，他伸手将那覆着的帘布掀开，里面是依旧昏睡着的叶路邗。

　　看到猫儿被困在笼子里，整个地吊在阳台的半空中。沈羡安瞬间色变，眼底的深暗溢满整个眼眶。
　　“快让他出来。”佣人显得有些不耐，语气催促。

　　很快，沈羡安沉黑的眸子渐渐被深邃的蓝晕覆盖，周身气息逐渐变化。
　　耶洛出来了。

　　“耶洛，你终于出现了。”佣人的眼底闪出细碎的光晕，晦涩的眼底隐隐透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是那只灰猫？”耶洛微蹙，努力回想曾经发生的事情，没看到佣人眼底的期待，只说：“以前是你帮羽柯跳楼的？”

　　佣人一听，瞬间周身散发开阴郁的气息，眼底的期待被失望代替，慢慢地，神色变得深暗不见底，“你还在想着他。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放下他呢？”
　　耶洛没回应，只说，“快把橘猫放了。只要你放了他，我可以放过你。”

　　他低着头，看不清任何的神色，只感受到身上的情绪在发酵。
　　“我知道，他被你困在这橘猫的梦里。”发出的声音很低，不带任何情绪，却将一切说破，“你想见他，要是我偏不呢？就像曾经一样。”
　　“你敢！”耶洛被挑起了情绪，蓝眸深邃，映出深色的红。

　　另一边，困在笼子里的叶路邗被脑海里呼唤声唤醒，昏沉的脑袋被注入了一丝清明。
　　“快醒醒，别睡了。”是羽柯的声音。
　　他勉强缓过神来，“是你啊，羽柯。”

　　“上次没来得及说清，现在我们当中还得死一个人，才能从幻境中出去。”羽柯的面容依旧平静，神色没有任何波澜 。
　　叶路邗浑身一怔，“所以除了死人，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羽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沉寂、无声，叶路邗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的想法。
　　不行，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沈羡安再一次在他面前死去，那会让他绝望的。
　　他不能再一次失去他的神明。

　　“别担心，这个死去的人不会是你和他的。”羽柯出了声，浅淡的眸子映出了叶路邗的身影，神色依旧，给人一种俯视众生的平静感。

　　老宅的阳台上似乎又重现了当年的场景，只是主角换了。
　　气氛变得紧张了起来。
　　耶洛讨厌这种被威胁的感觉，可是没了任何神力的他只能如此。

　　“你究竟想要什么？只要能放了他，我能答应的都答应你。”耶洛面上显出急躁，忍住想要冲动的想法。
　　“呵，我就要他死。”那人情绪变得偏激，“如果没有他，或许你就不会变成这样。耶洛，你忘了吗？你可是魔界一人之上万人之上的王啊！”说着，手上的绳索渐渐松动，那绳索绑在半空吊着的笼子上，发出摩挲刺耳的动静声。

　　耶洛听着他的话，脑子里一片空白。
　　什么魔界，什么王，他只知道自己是被羽柯创造出来的——那一幅羽柯亲手创作的玫瑰画卷，上面被他留下的一抹深蓝，是妄念，也是耶洛存在的来源。
　　羽柯是他的一切，是他的起源。

　　就在这时，笼子里有了动静。
　　一阵白光散出，让原本昏暗的环境变得异常的光亮，刺眼至极。
　　耶洛闭上了眼睛，等再睁开时，阳台前出现了叶路邗的身影。
　　不，应该说是羽柯。

　　耶洛看着，那身影背着光亮，一如曾经给予他光亮时的模样。
　　他有些愣怔，深邃的蓝眸晕出很亮的光晕，眼里只容下眼前一人。
　　“羽柯，你怎么出来了？待在里面我会来找你的啊。”耶洛想要靠近他，却发现自己被白晕缠绕，根本动弹不得。

　　他意识到不对劲，心跳得很快，想要挣脱却很是无力，“你要干什么？你说过不会在离开我的，你说过的。”
　　“耶洛，你困了我这么久，也该知足了。”羽柯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的起伏。
　　“不。”耶洛情绪变得激烈了起来，语气强硬，“你答应过我不离开的。你要是敢离开，我会毁了一切的。”

　　羽柯轻叹一口气，清冷的眸子里映出眼前执着的人。
　　他回忆起了以往的一切——从自己是小孩时和耶洛的相处时光，到如今恢复记忆后被耶洛囚在梦里的一切。
　　这一桩桩、一件件，简直太过荒唐。

　　“耶洛，你过来吧，我让你恢复一切记忆。”羽柯平静的眼眸看着耶洛，神色复杂。
　　耶洛心口悬着，内心在叫嚣着，似乎在抗拒着恢复记忆。

　　可是他依旧走了过去。
　　羽柯落在他额间的手指很凉，像是被冰水渗透进，没有半分的温热。
　　瞬间，曾经的记忆像电流一般滑进脑海。很多事、很多人一涌而现，过往云烟，想捉却捉不住。

　　很快，耶洛睁开了双眼。
　　蓝眸变得更加深邃，甚至隐隐透出很沉的暗色，再也没了之前看着沈羡安时的细碎光晕。周身被黑晕笼罩着，泛出冷寒，就连气息都变成以前的模样。
　　一旁的灰猫看着发生的一切，浅蓝的眸子涌现出光，看着耶洛的身影恢复了以往的神态和模样，“王，你终于回来了。”

　　耶洛看着眼前萦绕着白晕的人，变得深暗的眸子里也流出了复杂的神色，难言的情绪在胸口迸发。
　　“你该是知道了。”羽柯的声音平静无波，就连面上也没有展现出半分情绪。

　　耶洛没有出声，只看着眼前的人，冷沉的蓝眸里溢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所以，我们该好好做个了结了。”羽柯清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你说呢？耶洛。是时候解脱那些被你拉入幻境的人了。”

　　周围重新恢复了沉寂。
　　耶洛始终没有出声，就在羽柯以为他再也不会有所动静时，沉缓的声音终于响起在耳畔。
　　“我就问你一句。”耶洛的蓝眸始终没从羽柯的身上移开过，眼睛沉得像是要将一切吞噬，只求一个答案，“你有没有一刻动过心？”

　　羽柯没想到他恢复所有记忆后会问出这样的一句话，神情出现一瞬的呆愣，很快便恢复了平淡。
　　下一刻说出的话，透出刺骨的冷淡，像是一把利剑直戳心口，只为展露那血淋淋的事实。
　　“从未有过。”

　　耶洛看着，只看着，像是要认清眼前的人。他心里嘲弄着自己的妄念，明知不可能，却依旧渴望，简直可笑至极！
　　最终，他轻嗤一声，脸色阴沉得可怖，周身的黑晕更甚，像是要爆发一切，却只淡淡一句，“跳吧，我看着你跳。”
　　结束一切，这荒唐可笑的一切。

　　眼前的人从阳台上没有任何留念地落下，亦如曾经想要解脱一切的神色，淡漠、没有任何情绪。
　　耶洛攥紧手，深暗的眸子直盯着那抹瞬间落下的身影，他在想：凭什么，一次又一次，没有任何情绪，放弃一切。
　　他不甘啊！

　　眼底泛着冷寒与不甘，最后，耶洛对着那抹沉落在地上的人儿出了声：“羽柯，我还会再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