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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幻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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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微亮,窗外将亮的光晕透进来,将房间里的一切隐隐映出。
软床上,叶路邗睡得并不安稳,蜷缩作一团。
眼皮微颤,想要睁开,脑袋却很沉,紧紧压迫着自己陷入一个又一个的空白梦境当中。
光怪陆离的画面像潮水般席卷而来,将他裹挟进深海。
挣扎间,脑海里隐隐传来杂乱的声响,女人的叫喊、呜咽的哭声以及警鸣声混杂,充斥进来。
突然间,一个冷清又熟悉的声音响起,冲破混杂,直直入耳。
“你还好吗?”
是羽柯,叶路邗一怔。
没等他的回应,沉重的脑袋像是被灌入了一股暖流,带着温热,舒缓了他的沉痛。
“你是羽柯吗?”他问。
脑海里应了一声“嗯”,却又像虚无缥缈的烟,沉寂在无言中。
叶路邗在那个空白梦境中寻找声音的出处,无果。
“对不起,我替耶洛道歉,让你们承受了很多次痛苦。”清冷的声音又响起,透出深深的歉意。
叶路邗对已经发生的事情都是一知半解,更遑论羽柯现在对他说的这些。
“什么痛苦?还有你知道我和沈羡安是怎么一回事吗?”
“我会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全部告诉你,最后再由你自己决定结果。”
……
“所以,这一切都是幻境?”
听完一切,脑海走马观花地将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叶路邗神色显得的有些恍惚。
心口泛出很深的苦涩,复杂的情绪上涌,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席卷过来,将他包围。
“嗯。”羽柯应了一声,“这个幻境是耶洛创设的,你和沈羡安也是他创造的。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你们有了自己的意识,所以现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对你们而言,目前依旧是要经历之前我和耶洛所经历过的一切的。”
羽柯的声音逐渐变得飘渺,像是从远处传来的,“其中也包括当年发生那件事时两人的死亡,一个‘我’,一个‘我’母亲。不过可以……”
后面的话逐渐变得虚无,消散在沉寂当中。
“等等……羽柯!”
脑海里再也没有了回应,一切像是梦境一般虚幻。
他一直喊着羽柯,希望他能再次出现,回应自己。
叶路邗还有很多疑问在心中。
如果真要同羽柯所说的那样,需要经历两人的死亡,如今记忆里的母亲已经死了,那接下来是不是要到小孩了,也就是沈羡安必死无疑了吗?
更重要的是,羽柯说之前所经历的每一次幻境都是由我自己来替他,而沈羡安替耶洛来实现的,那么为什么现在却成了沈羡安替耶洛,而自己如今却成了一个旁观者?
难道这就是羽柯所说的变化?
叶路邗微顿,突然意识到一切发生变化的缘由。
他的眼眸里瞬间氤氲开泪水,他知道了,也想清楚了——是沈羡安,是他,为了保护我。
苍白的面容上早已被泪水覆盖,眼角很红,眼泪顺着一直往下流,同叶路邗此时的内心一样,似乎没有止尽。
原来,在重复经历一次又一次幻境的过程中,叶路邗以羽柯的身份在沈羡安面前一次又一次的跳楼自杀。
直到这一次,产生了变数。
沈羡安突破了自我意识,将幻境改变,以身入局,让自己来经历那种死亡的痛苦,甚至将真正的耶洛困在自己身体里,让叶路邗能够彻底摆脱幻境,至少不会经历痛苦的死亡。
一切都想明白了。叶路邗心口开始犯痛,像是扎入了细小的刺,悄无声息的弥漫起痛苦。
朦胧中,他感受到周身被冰凉包裹,渗透进露在外的皮肤,熟悉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呼吸中。
这是沈羡安身上的味道,让他心安。
不安的情绪在羽柯和他说话时就已经开始发酵,叶路邗突然想要紧紧缩进沈羡安怀里。
这么想着,他也就这么做了。
心口的缺陷瞬间被填补。
他的脑袋埋进沈羡安的怀里,寻到浓郁的味道,深深一吸。
叶路邗想:要是没有羽柯和耶洛的事,或许他和沈羡安就不会相遇,也不会像这样亲密无间。
可是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死亡之上。要是能像现在这样一直下去该多好。
沈羡安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冷清的很。平静的眼底没有半分起伏,苍白的面容上神色冷峻。
视线触及软床上鼓起的一团,眸子里泛着的冷寒神色飘散,渐渐被温柔取代。
他走过去,动作放的很轻,在沉寂的环境里没有带出半分声响。
视线落在眼前的人儿身上。梦里的路路睡的不是很安稳,眼皮微颤,像是在挣扎,紧紧缩作一团,不安可怜的模样。
沈羡安动作轻缓,上了床。软绵的床榻塌陷下去,随即恢复了原样。
温热渐渐将身上的冷意吞噬、裹挟全身,直至发暖。
路路似乎觉察到了自己的到来,乖巧地缩进了怀里,依赖自己的模样让沈羡安心一动。
温热侵袭瞬间铺满身上。
他的路路在怀里,像是一艘汪洋大海上孤独漂流的小船,在迷茫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港湾。
沈羡安感受到鼻尖呼出来的热气喷洒在胸膛,平稳、安心,紧紧依靠自己,内心的冷意被温热彻底浸染。
他真的很乖。
白皙的面容上眉眼清俊,睫毛很长很卷,两颊上的点点小雀斑好似会说话,莫名勾人。
深邃的眸子里,温柔的神色渐渐变暗,像是被浸润了黑墨水,透出来的深暗仿佛深海席卷而来,想要将人永远吞噬进无底的深渊。
他知道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深沉的眸子泛出暗淡的光,隐隐透出复杂的情绪,他直直看着眼前的人儿,像是要将他的一切印入脑海。
渐渐,他将身上因妄念而产生的阴郁气息收敛,伸手将眼前的人儿裹挟进怀里。
叶路邗被熟悉的味道裹挟,内心的不安与心口的苦涩渐渐被温热消匿,却引来了更深的感触。
这一刻,他想起了很多。每一次幻境的重现,都是对记忆的洗礼,一次又一次地冲刷。
原来他一直都是被操控的木偶娃娃,直到一次木偶有了意识,他才学会了反抗,学会了去爱。
叶路邗突然很想告诉沈羡安,他记起了曾经的过往,甚至在很久以前,他也产生了感情。
苦涩的感觉瞬间更深地席卷而来,自心口蔓延,随脑海对曾经的回忆渐渐加深。
鼻尖很酸,所有的感受哽咽在喉咙,难受的很。眼睛里泪花泛滥,自眼角划出泪滴,将沈羡安的衣衫沾湿。
“路路,这是怎么了?”
耳畔传来温热的气息,熟悉的嗓音带着关切的语气。
叶路邗怕他担心,装作刚醒来的模样,抽了抽鼻子,“呜……做噩梦了。”说着,更加依赖地往他怀里缩了缩。
“不怕,有我在。”
说着,沈羡安将他整个的环进怀里,掌心触碰到温软,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
“嗯。”他将脸埋在沈羡安的胸膛里,发出的声音闷闷的,“你刚去哪儿了?我好像听到外面有吵闹声,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大事,都已经解决了。”声音沉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却在话头转向他时变得温柔,“你呢,做了什么噩梦,能把自己吓哭?”
叶路邗脑海里映出沈羡安从楼顶跳下来的画面,“就是梦到你从楼上跳下来,我大喊着要拉住你,但是没有拉住……”
许久没有说话的声音哑哑的,带着沉闷的气息。
他感受到沈羡安轻拍在肩膀上的温热触感,不轻不重,带着独属于他的温柔。
“乖,路路,别难受了。”语气很轻,声音很缓,“你现在在这里,就已经拯救了我,不是吗?”
沈羡安没有否认叶路邗所说的跳楼自杀的事实,哪怕他只是以梦境为依托说了出来。
叶路邗一怔,抬头想要看清沈羡安此时的神情,一瞬,在昏暗中映入了他深邃不见底的眸子。
是吗?明明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你为了拯救我所做的。
叶路邗想问出声,他想告诉沈羡安自己知道了一切。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如今沈羡安就已经成为了羽柯,他会和曾经那样,有着跳楼死亡的下场。
叶路邗的拯救不过是沈羡安为了拯救他而设计的局中局。
他深深看着沈羡安,苦涩的情绪上涌,眼睛里氤氲出水花,眼眶包不住,很快,沿着眼角往下滑落。
叶路邗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口痛得仿若被撕裂了一般。
他不想离开沈羡安,也不想再一次经历他的死亡。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昏暗里,沈羡安的视线始终落在叶路邗身上,眸子很深很亮,像是一匹深夜里依旧清醒着的狼。
路路的情绪不对劲,他能感受到,更何况他在看自己时周身散发的伤感气息以及眼睛里止不住的泪水。
他伸手,抚上那白皙的面容,很滑很软,像是触感很好的白面馒头,只是上面沾着湿滑的水渍。
沿着湿润往上滑过,动作很轻很慢,像是对待掌心里的珍宝,来到了眼角,温热的触感,微卷的睫毛扑闪在皮肤上,很痒,挠在心口。
沉黑的眸子变得深暗,隐隐透出危险的气息,抑制的妄念在发酵,或许他不用再隐忍。
因为,他的路路可能知道了一切。
身上的血在沸腾,心口的炙热涌出,呼出来的气息很热,心里迫切地想要将眼前的人吞噬,藏进身体,没有人能再将他们分开。
他微垂下头,神色很深,靠近叶路邗的眼睛,那微卷的睫毛上粘着很小的一粒泪珠,伸舌一卷,温凉裹挟进了口中。
微咸,带着隐隐的苦涩。
可是对他来说,像是饮了甘露一般甜,甚至想要汲取更多。
“路路,你都知道了。”声音压的很低,沉缓的语气像是呢喃。
这句话是靠在叶路邗耳畔说出的,很热的气息喷洒在皮肤上,迫切的情绪忽隐忽现,在沉寂的气氛中难以觉察。
眼皮上沈羡安落下的温热触感依旧很深。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口的苦涩依旧存在,不安的感觉却是随着沈羡安说出的这句肯定慢慢消散。
不知道是因为那温热的触碰,还是那沉缓的肯定语气。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知道了自己内心对沈羡安的渴望,里面夹杂着的死亡与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