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荔甜早》文晴鹤

16、第十五章

　　第七天上午，赵荔恬他们终于从雪山莽原中走出来，来到徒步的终点站，青原镇。青原镇坐落在一片缓缓起伏的草原上，一条蜿蜒的公路通向县市，一条小河缓缓流过镇子，原来这一代都是些牧民，后来发现这背靠雪山有不少好的药材，政府聚集牧民修了这样一个小镇，小镇的人也改以药材采摘加工为生。

　　小镇算不上繁华，但很规整干净。七个人刚踏上小镇，在雨雪泥地里走过的七人与这干净的街道甚至格格不入。他们打算在这里休息一天，第二天在出发回乌市，住在镇上唯二的旅店，房间不大不新，但最重要的是有热水。

　　七人约的晚上一起吃饭，下午就各自休整了，赵荔恬好好洗了一个热水澡之后，觉得自己又回归了文明人，往床上一躺，那一刻觉得世界上最舒服的事莫过于此了。赵若楠更能折腾，洗完澡，头发刚吹干就出去了，说是去外面看看。

　　这是个舒适的下午，阳光透过窗晒在床上暖洋洋的，赵荔恬睡了个满足的午觉，又喝了杯暖暖的当地奶茶，坐在床上刷手机，国庆假期朋友圈两大主题，一是出去旅游的，天南海北的美照令人羡慕，二是结婚的，赵荔恬刷下来至少三四个结婚的，她定住一看还有前男友国庆结婚的照片，果然现在人节奏都很快，也就半年就可以找到新欢结婚。

　　也是无聊，赵荔恬翻了下手机，挑了一张第一天徒步的风景照发到朋友圈。赵荔恬刚发出照片，就收到沈克兢的微信：“休息得怎么样？”

　　“挺好的。”赵荔恬回复。

　　“要出来逛逛吗？我们在东街，很近。”

　　赵荔恬看看时间，四点了，出去逛逛差不多就到饭点了，于是答应着。

　　赵荔恬刚穿好衣服出门，斜对面的李天成也出门了，小镇就这么大，两个人就一起出去了。

　　“你下午没出去走走吗？”赵荔恬问。

　　“一到有信号的地方，工作就找过来了。刚刚一直在处理，实在脑仁疼，就出来了。”李天成问：“你呢？怎么没出去，我看他们都出去玩了。”

　　赵荔恬叹了口气，笑了：“年纪大了，还是休息为主。”

　　“我看沈克兢和你挺熟的啊。”李天成说。

　　“是吗？”赵荔恬想了下：“可能之前历淳那个项目混熟了吧。”

　　等到约定的地方，只沈克兢一个人。

　　“若楠呢？”赵荔恬问，之前沈克兢说和商启航赵若楠在一起。

　　“她看到个古董铺子就进去看看，现在还没出来，启航在陪她。”沈克兢说，他看到李天成也在，有些微微惊讶。

　　这条街也很简单，三两餐厅小吃店和杂货店，大部分是药材店，沈克兢说那个古董店就在尽头，目测应该是个骗人的地方。

　　三个人找了个小吃店坐下，赵荔恬问老板有没有奶茶，老板给煮了一壶，这里的奶茶和城市里的那种奶茶不一样，有点像是酥油茶，但是奶味和茶味更重，还有一种类似于姜的香味。

　　赵荔恬忍不住好奇，问老板这类似于姜的香味是什么。老板说就是雪山上的一种草，尤其是下了雪后，从雪里扒拉出这种草，香味更清新。赵荔恬想买一些回去，老板只摇手，这茶就和汉地的米面一样，都是生活必须品，去山上采摘很不容易，每家每户都只有自己吃的量，不卖。而且外面来的人一般都不习惯这茶的味道，从没有人提过要买，赵荔恬还是第一个。

　　晚上吃饭找的一家当地特色菜，一群人这六天泡面干粮吃得嘴里没味道了，这一顿特色羊肉烤馕大盘鸡吃下来都很满意，还尝试了当地人酿造的酒，这里的酒和奶茶一样，有一股像是姜味的香味，度数不高，入口还点甜味，喝了之后浑身都暖洋洋的，赵荔恬喝第一口眼睛就亮了，打算倒第二杯的时候，坐在她旁边的沈克兢拦住了她，把手机递给她，赵荔恬疑惑地拿过手机，一看“经期不能做的十件事情”下面赫然写着不能喝酒。赵荔恬心里嘟囔例假都要结束了，但手上还是放下了酒杯，饭桌上的气氛很热闹，也没人注意到这点，除了坐在对面正在喝酒的李天成。

　　晚饭后才七点多，路灯点亮，天刚刚擦黑。边远小镇没什么娱乐，人们睡觉时间早，走出餐厅，路上也没什么人和车，而那餐厅送走他们后也收拾收拾准备关门了。

　　从现代化的城市到没有人烟的荒原高山，再到偏远的边陲小镇，也只有徒步可以带来这样割裂的体验，而就是这种割裂的间隙，可以让人放空所有烦恼忧虑，所以有那么多人喜欢徒步，赵荔恬也不例外。

　　下午睡了太多，赵荔恬现在精神抖擞，建议饭后沿着河边散散步。赵若楠还要再去那个古董店，据说下午店老板被赵若楠折服，决定带她去另外一个地方看真正的好东西，这种情况商启航当然是要跟着的，钱莱和孙力逛了一下午已经累了要回去休息，而李天成下午就有个工作找他，犹豫一下后，他还是决定回旅店处理一下。

　　“你没有工作吗？赵荔恬好奇问沈克兢，按理说沈克兢比李天成还忙，到有信号的地方竟然没人找他吗？

　　“地球也不是缺了谁就不转的，再急的事，找不到我还能找别人。”沈克兢伸出手机给赵荔恬看。上面微信消息快一千条了。

　　“回去再处理。”沈克兢说：“既然出来了，就好好享受现在。”

　　小镇是沿河修建的，赵荔恬和沈克兢沿着河走，夜风吹过，有些冷，昏黄的路灯低矮的建筑让这里仿佛上个世纪，路上没有人，偶尔过一两辆摩托车，两个人不说话的话这里就安静极了，但很奇怪，这个时候两人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赵荔恬轻轻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令人舒服。

　　走了一会儿，沈克兢打破平静：“这几天像梦一样。每次野外徒步回到现实生活，都有不真实的感觉。”

　　赵荔恬有些意外，没想到沈克兢会主动聊天，其实赵荔恬也有类似的感觉：“是啊，之前看到一个战地记者，说每次从战场回到现实生活就觉得很割裂，在战场关注的是生死问题，在现实中就是什么金钱问题，感情问题。”

　　“记得之前看过一个电影，飞机坠机在雪原上，只剩下一男一女，这两个人之前并不认识，现实生活中的情况特别悬殊。但是在那种极度恶劣的情况下，两个人为了取暖天天抱在一起睡，然后很神奇就爱上了对方。”沈克兢停下来，靠在河边的护栏上，他静静看着赵荔恬，赵荔恬也停下来，她觉得他的眼睛很深，似乎深不见底。

　　赵荔恬也停下来，在他旁边靠着护栏：“有可能啊，那种极端情况下。”

　　“那你觉得这种感情是真的吗？”

　　“是真的啊。”

　　“你不是说要考虑现实吗？”

　　“如果一切都那么理性，这个世界早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感情本来就不是理性的。”赵荔恬说。

　　沈克兢站直在赵荔恬的对面，路灯昏黄，两个人隐在树影里，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下一个瞬间，赵荔恬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和沈克兢亲在一起了，他的唇竟然那么柔软，他的手抚在脸上竟然那么温暖。

　　一阵风过，赵荔恬清醒过来时，这个短暂的吻已经结束了，赵荔恬觉得血往脑上涌，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整个人晕晕的，快要站不住了，又仿佛觉得刚才发生的是她恍惚出来的。她正头晕无措的时候，就听到沈克兢温和的声音：“荔恬，和我在一起吧。”

　　这话里传达的意思另赵荔恬猝不及防，她觉得一阵头晕，什么东西流到她嘴巴上，一摸，满手的血，她竟然流鼻血了！她人就要站不住，还好沈克兢眼疾手快扶助了她。沈克兢见她快晕过去，蹲下来打横将她抱起就要去找医院。

　　“没事，我就是晕血，应该是这几天赶路上火了。”赵荔恬扯扯沈克兢胳膊说。

　　沈克兢还是不放心，坚持要带她去看医生。这镇上也就一个诊所，人家本来关门了，被沈克兢敲开，医生乍看沈克兢一袖子血吓一跳，再一问是流鼻血，那表情简直想把沈克兢轰出去。

　　医生最后开了点维生素就打发走了沈克兢。“还弄脏了你的衣服。”赵荔恬说，两人拎着维生素往回走。

　　“衣服不重要，你回F城，还是要再去医院看看。”沈克兢说：“流鼻血可小可大，有的人流鼻血是生病的前兆，你不要小看了。”

　　赵荔恬答应着，第一次觉得沈克兢有些啰嗦。两人不再说话，赵荔恬心里敲锣打鼓，刚刚沈克兢是和她表白了吗？和他在一起，在一起是男女朋友那种在一起吧，天呐，刚才该不会是自己听错了吧？

　　很快两人回到旅店，分开前，沈克兢停下看着她：“我是认真的。”

　　“什么认真的？”

　　“我是认真想和你在一起的。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沈克兢的声音在安静的夜色中飘入赵荔恬的耳朵，清清楚楚，这是一个像上个世纪的小镇，在这里说的表白也似乎带有上个世纪的郑重。

　　赵荔恬一时间理不出什么，脑子里一团乱麻，只低头沉默着。

　　不知道风吹走了多少落叶，沈克兢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想想，之后告诉我你的回答吧。”

　　赵荔恬看不清自己的心，沈克兢的一句话，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石头，涟漪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