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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王明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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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王明明
八年前。
“你们看见了吗？昨晚王明明她妈又被打了。”
“警察都不耐烦了，随便劝了几句就走了。”
“要不能怎么办，清官难断家务事啊。怕他爸发飙对他爸的态度都比对她妈的态度好，我真是笑死了。”
“你还笑得出来，眼睛都出血了，看得我害怕。杨姨还给我买过早餐吃……”
“你怕什么，你长大了也得这么打你老婆。”
“你放屁。”
王明明独自一人走在上学的路上，听着从背后传来的奚落。城市不大，这一辈的孩子尤其在同一个学校的，不管在不在一个班几乎都认识对方，更何况是她，甚至大家都给她起了个外号叫“110”。
因为她家总是在打110，却没有任何用。
她真的很讨厌这个外号，因为第一次她有记忆的时候，母亲又被打了，要她出去报警。
她咬着牙拿起电话，鼓足勇气哭着说：“警察叔叔快来抓我爸爸。”
爸爸这个词她几乎说不出口，不过！一定得让警察叔叔把她爸爸抓走才行。
他真的太过分了，是个恶魔，是个野兽。
可是没想到，警察叔叔就像隔壁楼上看热闹的阿姨一样，打开窗户遥遥地看着别人家的一塌糊涂，来滋补自己的生活。
“有人来帮帮我妈妈吗？”
没有人应声，只有窗边注视的眼神。
“差不多得了，以后少喝点酒。”警察劝告着王东来。
然后嫌弃地看了一眼她们母女：“没事少报警，警察也管不了你们的事。”
“可是！”王明明正欲打算反驳。
警察微不可闻地白了一眼，转身就要走：：“尤其你这个做女儿的，要孝顺一点，注意提高自己的个人素质。”
次次都是这样，王明明握紧了书包带，咬着牙想只有自己能够保护自己。
“喂，王明明。”
郑妙语是新转过来的好学生！似乎不知道大家对她王明明唯恐避之不及，看她孤僻的样子总是过来主动对打招呼。
看王明明眼眶微红低着头，郑妙语立刻知道怎么回事，一把把她的头抱在自己怀里。
“我妈妈快调过来了，你放心，她不会像那些人一样，她会保护你的。”
“我在学校里也会保护你，好吗。”
“都会慢慢好的。”她学着妈妈的样子轻抚王明明的背，一下一下。
“想哭就哭吧。”
郑妙语在学校里人缘极好，她走到哪都拉着王明明。好像也不特意照顾她，就是在她面前保持自己积极的样子和同学相处，吃饭的时候提前帮明明端饭。有时候还会捉弄她并且带着她捉弄别人。
王明明看着那些不算伤害的恶作剧行为会让别人又笑又闹，然后大家友情居然还会加深以及她自己闹笑话的时候大家先是哈哈大笑可是过几天却又忘得一干二净的样子，好像明白了什么。
慢慢的，明明也潜移默化地多学会了一点如何和其他人相处，于是那些过去嘲笑她的人依然嘲笑，但在她的学校生活中占比逐渐小了，大多数人似乎都变成了她的朋友，会笑着跟她打招呼，她也更会笑了。
有一天下午，郑妙语正邀请她下个月来看自己的跆拳道比赛。
“我学了五年了，你看。”郑妙语一手一脚的比划着，“你也得学着点，说不定我们哪天要一起把你爸爸打一顿。”
王明明惊讶地发现她的想法和自己的不谋而合，但又想一想：“可我家没钱，学这些很贵吧。”
郑妙语盘算着：“也不算贵，实在不行我学了又来教你，咱们俩算一算还赚了！”
她们俩笑作一团，把烦恼走暂时忘了。
“我跟你说，我妈说了这种会打老婆的人就是欺软怕硬，哪天咱们三个，还有你妈把他打个半死不活他就怕了。”
“必要的时候就得以恶制恶，警察也不管家暴的。”
郑妙语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到了王明明的痛处，这种自己的父亲就是施暴者且无人保护的感觉，一直是王明明安全感丧失的主要原因。
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再说什么一个小女孩急匆匆地跑过来：“王明明，你爸又在打人了！”
王明明投去愤怒求助的眼神。
中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门一开大家就可以自动放学了。
“走，等不了开门了。”
郑妙语直接走到警卫室门口，屋里是警察局退休的叔叔：“叔叔我钥匙没拿，要先去找我妈，你先给我们开门吧。”
叔叔看了一眼，电子门就被稍微打开个小缝。
“谢谢叔叔！”
“走！我们去揍你爸爸一顿。”
王明明想着那场景，好像除了一口挤压了一生的恶气，从来没这么开心过。
她们先去文具店买了最大瓶装的胶水，还有弹弓。
老板看着她们开心的样子：“喂，别做坏事啊。”
“明明你先躲起来，一会他来打我，你再出来偷袭他。”
“你相信我。”
郑妙语先去若无其事地打了报警电话，然后悄悄走到王东来身边，一股脑把胶水全倒在他身上。
然后深深闭气，把隔壁大爷拿来施肥的水全倒在他身上。
王东来大怒，嘴里浑浊不清地就要来打她。
王明明在后面几个弹弓，正好打在他眼睛上，疼的他又瞬间倒地哇哇大叫。
看热闹的人哈哈大笑。
王东来倒是看清了，破口大骂“王明明！你这个小白眼狼。”
又不知道从哪扔来了几个雪糕正好粘在他裤子上。
狗见了这热闹都忍不住跟着叫了起来。
王东来顺手捡起一块大石头就像王明明扔过去。
郑妙语一下子窜出来当在她面前，额角瞬间流出血来。
她也不慌，反手扔过去几个装备好的，别说额头似乎王东来浑身上下都打破了。
王东来躺在地上也要反击，几个小女孩他还打不过，这次他就找着郑妙语打。
管她爸爸妈妈是谁。
郑妙语七扭八扭不动了。
正好！
“哎呦！王东来你胆子大了！打老婆还不行了，开始袭警了是不是！？”
刚刚赶来的警察眼角也出血了。
于是王东来被抓进去了，关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个半月。
因为太臭，在里面也没少挨打。
而王明明和她妈妈杨秀荣感受到了平凡的充盈与可贵。
“妈，你就和他离婚吧。”
杨秀荣第一次没说什么，只是沉默。
“你个小兔崽子，胳膊肘往外拐，天天撺掇着你爸妈离婚，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
“有什么好处？好处大了，你这样的垃圾不配当爸。”
王东来气得浑身颤抖，看他上次那副样子，王明明也不怕他了，直接拿起新买的羽毛球拍。
“你你你”
王东来见状倒是收起了要打人的架势。
“都是那个姓郑的！仗着她妈妈了不起，就把你教坏了，你们！”他又指了指杨秀荣，这是他潜意识里觉得最害怕自己的一个，现在自然要无端指一指。
“你们给我等着！”
“妈，你看！早说了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
王东来走出门口就听见这么一句。他气急心想：说老子欺软怕硬是吧，老子就欺软怕硬来一笔大的！
想到这里气得他想转身回去，王明明已经把门摔上了，恐怕轻易不会再开门。
他又恨不得去郑凯丽家里大闹一番，但是又瞬间摇了摇头。
惹不起大的他还惹不起晓得了！几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郑妙语、还有王明明那几个小崽子给他等着，不好好收拾一下她们，都要爬到他头上来了！
“哎呦！老王，臭死了别站在楼道里。”路过的邻居嫌弃地数落他，他点点头什么都没说低着头走了出去。
第四章 湖
“为什么会有家暴这个词呢？而不是直接叫做打人？暴力？” 王明明小心翼翼地吐露出自己的心声。
“一个人同另一个人结婚，甚至只是相爱，就拥有了对另一个人施暴的权力，暴力局限在家庭内部就是家暴，邪恶犯罪也会变成可以允许的？”
“所有人都再说这是家务事，领居在看热闹，亲戚不咸不淡地说两句，我终于受不了鼓起勇气打电话报警，想让他们抓走我的父亲，但也无济于事。”
“好想快点长高啊，他比我高了那么多，我该怎么样才能结束这一切呢？”明明无奈地低下头，绝望地叹气。
“我妈妈常说爸爸是爱我们的，爱和暴力是相伴相声的吗？一个人爱你就应该打你？”
在一旁的郑妙语终于忍不住了，她的愤怒明显更加外县，龇牙咧嘴地说道：“别听这些鬼东西，那你妈怎么不打你爸呢？”
她的表情不忿：“别去想什么爱的暴力了，如果一个东西长得像鸭子，走路像鸭子，叫起来像鸭子，那它就是鸭子。同理，如果一个人殴打你时表现得不像爱你，羞辱你时表现得不像爱你，冷暴力折磨你时表现得不像爱你，那他应该大概率不怎么爱你——最起码不像他说的那样，我妈就从来不打我。”
“就像小动物一样。能打得过，是施暴的唯一原因。”
王明明在一旁似懂非懂跟着点头。
“你一定不要被骗了，王明明！”郑妙语看着她，认真地按住王明明的肩膀，“爱不是暴力！”
“对了。”手机响了一声，她想起来，“我爸最近神神叨叨的，天天问我和谁在哪干什么，感觉不像要干好事。”
“你看现在就发短信让我找几个同学去南边森林保护区搬东西。”
“哈哈哈！”
郑妙语仿佛看见了上次他吃瘪的样子，“上次你爸被我们反杀都被大家看见了，伤害别人的时候不觉得出糗，落到自己身上看他最近走路都低着头。”
王明明嫌弃地撇撇嘴：“可得小心一点，我爸这个人可是个小心眼。我都不敢去，装作没看见手机内容好了！”
“不行，我得和你去！欺软怕硬我们就得硬起来！”郑妙语的语气自然，感觉这就是自己的事。“你看我练跆拳道，胳膊这里鼓出来了，硬硬的。”
“那是肱二头肌吗？”
“应该吧，啊哈哈，我妈说长了肌肉有奖励。”
“真的吗？那我也要长！”
“搬东西的时候要特意这里发力，你看！”郑妙语在旁边一蹦一跳地做着示范，举起双臂向前走。
“你现在真的好像鸭子哈哈哈哈。”王明明被这动作逗得快要笑岔气。
“你说什么！”郑妙语笑着要来捏她的脸。
王明明自己都没发现，她有安全感了不少。以前这种话，她从来都不敢跟任何人说，因为她生怕可能会招来无名的愤怒。
不过想想一会还要去见她爸，心里还是有点不祥的预感。
郑妙语早看出来了，碰碰她的肩膀：“不能逃避！是他来找你，你不能怕！”
她们一路聊天，加上城市本来也不大，感觉很快就走到了目的地。
“他说就在这了。”她们站在一个给给工作人员用的小屋里，屋里摆满了木材和水泥。
王明明的防御模式渐渐开启，但还是晚了一步。
王东来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一下子把门锁上。
隔着厚厚的木门：“你们几个小兔崽子！不知道尊老爱幼，现在我就让你们看看老子的厉害！”
“一个女的当什么警察！现在搅得这里一摊浑水！还敢关我！”
“爸！你干嘛！”王明明跑到门口拍着门，但已经打不开了。
成功锁上门王东来十分得意：“在这个屋子里好好待着去吧，饿你们几天，老子心情好了再打你们几顿，你们就知道错了！”
“上次居然敢那么对你亲爹！”他仿佛大仇得报，得意洋洋。
屋里的女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王明明点了一下手机，做嘴型：“我拿着手机！他这是干什么呢？”
信号满格，电量几乎全满。
郑妙语指了指脑袋，同样无语地撇了撇嘴。
“你来，”她轻声说。“这块地下面是空的，我们做个陷阱把他骗进来。”
屋子里什么都有，简直是设计好的专门用来做这种陷阱。
“好了！”
“爸！”王明明放开了嗓门。
门外的王东来测了侧身不想理她。
“爸！我拿手机报警了！你这是绑架。”
郑妙语在旁边偷笑，狂无声点头。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我倒是忘了你还有个破手机。”
王东来一听到报警心慌了，手忙脚乱地打开锁。
脚刚踏进去一步，整个人被倒挂起来，血气涌上头。
王明明正着站在他面前，看着自己父亲四仰八叉挣扎的样子：“一直都是你！我从小你就在打我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事，为什么一直不以为耻还以为荣！”
“老公打老婆，天经地义。谁都管不着！”王东来想去抓王明明的衣领，被躲开了。
自己的动作导致绳子晃动的更大，吓得他哇哇乱叫。
“快走，快走。”郑妙语拉着王明明，“那个绳子不结实，我们先走。”
王明明失望地回头。
她们跑了几米就听见扑通一声，倒挂金钟的王东来掉了下来，然后就是他惊天动地地骂骂咧咧。
他一瘸一拐地上了车，猛然发动，看架势不光要来追，甚至是要撞死她们。
“往前跑，过了那片湖就是森林，然后是公路，他开车开不进去！”王明明边飞奔边大喊。
“小兔崽子我以前是对你太好了！”王东来边猛踩油门边咬牙切齿，“王明明你敢跑我回去打死你和你妈！”
这句话仿佛平地一声惊雷，一下子触到了王明明深深的神经。
从她记事以来日日夜夜的孤立无援涌上心头。
她的拳头一下子紧紧地握住，指甲嵌入到皮肉里，有一个早就有的想法瞬间在心里重新发芽长大。
“明明……”郑妙语不安的看了一眼发狂的男人。
“你有本事就弄死我，我再也不想看你打我妈了。”
“你以为我不敢是吧！”
车速太快一下子就到了眼前。
“明明！”郑妙语看着明明倒地，惊讶地往回跑，“你这个混蛋！”
她拿出夹层里的美工刀狠狠向轮胎上扎去，还没没入一尺，刀就被轮胎橡胶吸住。
郑妙语感觉自己争取到了时间，大力上前馋起王明明。
“快走快走，别管我了，我今天要和他同归于尽。这样他就再也不能伤害我们了。”王明明想起来在家里妈妈被打的样子，那个时候她才五岁，拉爸爸都拉不开。只能听着母亲的哀嚎的声音却什么都做不了。
懂事之后，王明明就没怎么哭过了，现在却抑制不住地一声哀嚎，对着车上的人：“为什么你一点反思都没有！”
“社会允许你就打老婆，如果给你更大的空间，你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你这个彻头彻尾的懦夫！混蛋！”
“明明别犯傻！”郑妙语死死拉着她往前走。
一声引擎声，她们俩都被撞到了湖里。
“噗”郑妙语吐出嘴里的沙子。
“明明别害怕，我会游泳。”
明明别害怕，王明明无数次听到这句话，也跟着扑腾了起来。
王东来下车，一只脚踩上去，车的轮胎不停在土里翻滚，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冲进了湖里，也把两个少女再次砸进了湖里，没有了任何声响。
“你跟老子姓，就得听老子的，谁都管不着我！几个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
他看了一眼一个已经跑进森林里的身影，转身走了。
第五章今晚
叶臻长出一口气，八年前的案子发在自己的微博上。
她和郑妙语、王明明在学校里是形影不离的三个人，同时她也是这件事情的目击者，她从林子里跑出来先去找了奶奶，要和奶奶一起去报案。
奶奶听了却带着她连夜搬家，并且要她不要再掺和。
她时不时地就搜索当地的新闻，可是似乎地处偏僻，再无人发现。
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直到奶奶去世，她在当地网站上隐晦地发了这个帖子，有两个人私信她。
慢慢地她们熟络了起来，彼此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八年前事件的受害者相关人：叶臻、王明明的妈妈、郑妙语的妈妈，开始联合计划如何让王东来受到应有的惩罚。
王东来似乎也格外留意本地动向，他也在网上看到了这个帖子。
没有人回复，只有这个发帖人，一看就是当年跑掉的小女孩。
于是他从外地溜回来，先偷偷领了一笔保险，再在暗中观察，伺机行动。
没想到杨秀荣像是知道了什么死活要去案发地。
这个一贯默默忍受的女人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死拉住他的衣角。
“那个死丫头早死了，还不如最后赚一笔，你别拉扯我。”
“不可能，不可能，是不是你杀了她？”
“那个小白眼狼不是还说要弄死他老子我吗，我弄死她又怎么了？”
“算我求求你，让我给女儿入土为安行不行？”
王东来答应了。
于是，杨秀荣按照之前三人商量好的计划，打开手机发出了两个字。
“今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