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月光》闲静少言啊

18、Chapter 18 想你

　　高中课业紧，学校寒假放得晚，距离除夕也就差了三天，正好是返乡高峰期。
　　即便林斌特意选在夜里十点出门，下了高铁转大巴的时候，还是堵在了半路。

　　车子走走停停，林图南难受极了，好不容易下了车，就蹲在地上吐得昏天暗地。

　　“南南，你没事吧？”岑芳华赶忙上前去拍她的背。
　　直到连胆汁都吐了出来，林图南才终于压下胃里的那股恶心。

　　她随手摸了把眼尾因为生理性呕吐流出的眼泪，“我没事了。”
　　“小女娃子就是娇气。”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同时响起。

　　林图南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她抬眼望过去，老太太就站在村门口，手里牵着个半点大的孩子，很是嫌弃地看着她。

　　林斌会这么重男轻女，自然和他的原生家庭脱不了干系。

　　他的母亲，也就是林图南名义上的亲奶奶，在她出生的当天，原本是提着鸡汤欢欢喜喜来看自己的大孙子的。
　　但得知是个女孩后，就连岑芳华一面也不见，提着鸡汤走得头也不回。

　　当时夫妻两人生意还没起色，请不起保姆，岑芳华又为了林斌和家里断绝了关系，没人知道月子里她是怎么独自带孩子熬过去的。

　　林图南弯了弯嘴角，眼神却是冷的，“奶奶，您不也是女人吗？这么介意性别，难不成生出个大孙子就能跟您姓？”

　　“林图南，谁教你这么没大没小的？”林斌是个孝子，立刻板着脸训人。

　　可他身为父亲的威严在他出轨那一刻，早就在林图南这里磨灭得一干二净了。
　　她冷笑：“上梁不正下梁歪，那您婚内出轨，是不是也是奶奶教得好？”

　　啪！
　　林斌的巴掌毫不意外地落在她脸上。

　　他用了狠劲儿，林图南一时间竟也觉不出疼了，只半边脸麻木着，短暂性耳鸣。
　　她突然就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只看到岑芳华立刻上前拦住他，然后慌乱地和她说这些什么。

　　林图南听不见，但很快，也就明白过来。
　　口腔里弥漫出血腥味儿，有血顺着嘴角流出来。

　　“林斌你有没有人性啊？南南可是你的女儿！”意识到林图南被打得听不见了，岑芳华发疯似的地朝林斌扑去。

　　“你干什么？不准打我儿子！”老太太立刻像护鸡崽似的护在林斌面前。

　　三个人扭打在一块儿，半点大的孩子吓得立刻哭出声，跑到林图南跟前抱住她的腿，“姐姐，抱抱。”

　　难受的耳鸣终于过去，林图南渐渐恢复了听觉。
　　她蹲下身抱起小豆丁，挡在母亲面前。

　　老太太怕伤着外孙子，急忙拦住还要动手的林斌。

　　林图南冷眼看着，“你们再敢动手，我就报警。”
　　说这句话时，她蓦然就想起和慕绯初次的见面。
　　她学着他当时的话认真说：“这是家暴，轻则拘留，重则入狱，大不了我们谁也别好过。”

　　村里村外的，报警很容易遭嫌话。
　　老太太最爱面子，非常忌讳这个。

　　“行了行了，大过年的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先进屋。”老太太说完就要去接外孙子。

　　小豆丁三岁多了，长得圆滚滚的，小名叫肉包。
　　肉包紧紧趴在林图南怀里，奶声奶气地说：“不要外婆，姐姐抱抱。”

　　老太太尴尬地收回手，又警告地瞪了林图南一眼：“抱好了，我本来就没孙子，别再让外孙受伤了。”

　　林图南不理她。
　　在得知岑芳华不能再生育后，望孙心切的老太太一直怂恿着林斌离婚，好在那个时候夫妻两人感情深，林斌没同意，带着妻女一直住在清水市，只过年的时候回来。

　　这两年林斌的妹妹生了二胎，是个男娃娃，老太太又动了心思，想把他放到林斌的户口底下养着。
　　岑芳华当然没同意，可这不妨碍老太太把肉包当亲孙子疼。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肉包一直不大和老太太亲，反倒和一年见不了几次面的林图南一见如故。

　　肉包小时候哭得厉害，林图南一抱就笑，亲妈都没她管用。
　　知道林图南今天会回来，又闹着一晚上不睡觉，就是要等她。

　　如果要林图南说老家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也就怀里这个小豆丁了。

　　林图南轻轻拍着他的背。
　　肉包早就熬不住了，没几分钟就沉沉睡过去。
　　林图南晚上就和肉包一起睡。

　　有人带娃，林斌妹妹乐得轻松，当然没有意见。

　　这几天有肉包陪着，林图南也不至于太过无聊。趁着肉包午睡的时候，又去帮岑芳华的忙。

　　老太太一年到头也就这几天能使唤上儿媳妇，摆足了婆婆的谱，屁大点儿的小事也要叫岑芳华去做。
　　林图南看不下去，又要去吵，却被岑芳华拦住。

　　林图南实在看不惯母亲这种性格，明明在外做生意的时候，精明能干，叱咤风云，到家就成了逆来顺受的受气媳妇儿。

　　林图南也不愿意干活，可她不干，自己母亲就要多辛苦一点。

　　等她拖完了地，岑芳华还在洗衣服。
　　老太太节省惯了，洗衣机坏了一直不肯买新的，零下三度的天气，水温冰凉刺骨，冻得岑芳华手都红了。

　　林图南看不下去，丢掉她手里的衣服，气笑了：“还洗什么洗？其他人都断手断脚了是不是？姑妈的衣服也要你洗？”

　　岑芳华搓着手。
　　她当然也觉得委屈，眼眶都红了。

　　林图南认认真真和她说：“妈妈，和爸离婚吧。”
　　岑芳华深吸口气把林图南推出去，“大人事小孩别操心，没事做就去写作业。”

　　林图南无力极了。
　　偏偏这时候肉包醒了，哭着要找她，林图南只好暂时把烦心事放到一边，照顾孩子。

　　日子就这么到了除夕。
　　姑妈最近和姑父吵了架，过年也都住在娘家。

　　肉包闹着要放烟花，林图南争不过，只好把肉包送到姑妈房间里，自己去镇上买烟花。
　　可等她带着烟花回来，肉包却不见了。

　　老太太手指着她，劈头盖脸地骂：“你跑哪去了？让你带小孩你去跑出去买烟花？你多大人了，还有心思玩这个？”

　　林图南不解地看着姑妈：“肉包呢？我不是还给你了吗？”
　　姑妈眼神闪躲，“你胡说什么呢？我是放心你才把孩子给你带的，你倒好，自己跑去玩了。”

　　为了怕背责任，她就拉她垫背。
　　这世上还有这样做母亲的。

　　林图南好笑，但眼下也不是争谁对谁错的时候，转身就去找孩子。

　　夜里下着雪，冷风刺骨。
　　林图南一条一条街道找过去，总算在田里找到了坐着哭的肉包。
　　他边上是一辆翻倒的儿童三轮车，显然是技术不精，摔在了田里。

　　林图南急忙上前抱起他。
　　肉包哭得委屈极了，“姐姐，妈妈打我，我，我骑车去找你，呜呜，我找不到你……”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林图南轻声安抚着肉包，给林斌打给电话：“人找到了，在村口的田里。”

　　一群人来得很快。
　　老太太不顾肉包挣扎，一把夺过肉包抱在怀里。

　　不等林图南反应，林斌扇了她一巴掌。
　　林图南被这一巴掌打懵了。

　　林斌用最恶毒的心思揣度她：“害得我没儿子还要弄死我外甥，你存心想让我林家断后是不是？”

　　不比几天前是半夜，村里人都睡了。眼下听到动静，都陆陆续续端着饭碗出来看热闹。
　　听林斌这么说，大家伙儿纷纷议论起来。

　　林图南不可置信：“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明明是姑妈打了肉包，他才一个人跑出去……”

　　“你还撒谎！”林斌气得抽出皮带，“我这段时间是太惯着你了！没大没小，撒谎成性，老子打死你！”

　　那么多人围着。
　　小姑娘向来爱面子，林斌却只把她往泥地里作践。

　　“你干什么呀你，好好听你闺女说句话不行吗？”岑芳华上前去拦。
　　林图南红着眼眶问：“妈妈，我就一句话，你离不离婚？”

　　议论声更大了。

　　岑芳华急了：“你这孩子，你胡说什么呢你！”

　　绝望在这一刻铺天盖地。
　　林图南闭了闭眼，转身往外跑。

　　她跑了很久，直到确信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了，就在一处无人的屋檐下蹲下。

　　雪还在下。
　　天气预告说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要更冷些，林图南也觉得是。

　　可真冷呀，风吹过来，直冷到人心里去。

　　爆竹声在这时响起，烟花闪耀在夜空。

　　林图南从小就喜欢放烟花，一群人吃着年夜饭，放着爆竹，看着春晚，没有比这更热闹的事了。
　　可此时此刻，她第一次感觉到孤独。

　　好在这时手机铃声响来起来。
　　是慕绯。

　　来老家的三天，林图南又要带孩子又要替岑芳华干活，还得抽空写作业，每天忙得脚不着地，一到床上就睡了，也没空和他联系。

　　林图南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无破绽：“这么晚打给我干什么？”

　　“零点了。”慕绯声音掺着笑，“南南，新年快乐。”

　　委屈来得没来由。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电话那头的人没动静，慕绯故意沉了声：“林图南，三天没给我发一条消息，这会儿还要当小哑巴？”

　　林图南说不出话。
　　她努力想忍住不哭，可眼泪却越流越汹，忍不住抽泣了一声。
　　是很轻微的一声，却还是被慕绯捕捉到了。

　　他语气立刻严肃起来：“南南，你怎么了？”

　　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句关心里溃不成军。
　　林图南再也不压抑自己，哭出了声：“慕绯，我好想你。”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瞬，慕绯才出声：“南南，别挂电话，找一家酒店住下来，另外，把定位发我。”
　　“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