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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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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寺隼人相当迷信幽灵鬼怪和宇宙生物的存在,神秘学杂志《月刊世界之谜与不可思议》从来没有落下过一期,但是,对神秘学中的命运,他嗤之以鼻。
如果命运让他的母亲遇见了他的人渣父亲;
如果命运让他的母亲死去;
如果命运让他成为八岁从家里叛逃出来流浪;
如果命运让他无容身之处;
他只想竖中指,说:
去你妈的命运!
他从不信命,夏尔马问过他,为什么非要去日本?
他作为一个演奏家、作曲家,该拿的奖项都拿了,证明他自己非常优秀了,衣锦还乡不好吗?
其实,意大利,或者日本,都没差。
为什么是日本?
他不知道,只是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催促着他,快点!快点!
焦躁、不安、烦闷。
他没心情理夏尔马,随便敷衍一句:“是命。”
无视夏尔马‘你是不是被人调换了居然说出这种话’的表情,他利落地踏上了飞机。
后来狱寺隼人回想起那一天,心想:
是命运啊!否则我何德何能遇见您?
将近二十个小时的长途飞行,从佛罗伦萨到东京,狱寺隼人坐立不安,那种感觉,就像是,去见第一次喜欢的人,害怕时间太快,担忧自己没有准备好;同时也害怕时间太慢,因为他是如此渴望面见他容颜。
但其实这种感觉并不准确。
后来的狱寺隼人描述为:
朝圣。
踏上东京土地的那一刻,所有感觉都消失一空,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空茫。
狱寺隼人扯扯嘴角,自嘲地笑笑。
随意地找了家酒吧意图喝个烂醉,可越喝越清醒。他晃晃悠悠地提着一瓶伏特加在人群里穿梭,最后脚下一顿,摔倒在巷子口的垃圾里。
酒瓶咕嘟咕嘟滚远了,鼻腔里都是腐臭味,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以前在垃圾堆里找食物的日子。
十六年了,他还是那只死在角落无人知晓的野狗。
有雨滴落。
身体开始发热,然后又变得冰冷,他逐渐缺氧,呼吸开始困难。
The end of me.
The end of world.
沢田纲吉捡到狱寺隼人的时候,他已经昏过去了,并且身体热得能煎鸡蛋,纲吉慌忙叫了急救车。
到了医院跑上跑下的缴费,拿药,任劳任怨地把隼人湿透的骷颅头卫衣换成病号服,小心翼翼地摘下各种朋克饰品,握着隼人的手,看着碟形针顺利地刺入静脉。
“好了,你男朋友烧已经退了,一会儿就会醒,感染的肺炎也不严重,别太担心了。”
沢田纲吉松了一口气:“谢谢您!”
“啊,没关系!你好好陪着他吧,热恋期的小情侣,他肯定希望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你!”
沢田纲吉脑袋空白了一瞬。
什、什么?!
小情侣?男朋友?热恋?
等纲吉回过神来想解释的时候,医生已经走远了,但是沢田纲吉还是发出了倔强的声音:“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单人豪华病房里电视电脑一应俱全,但是纲吉怕吵到狱寺隼人,艰难地用单手刷手机,另一只手握着狱寺隼人打吊针的手掌,怕他无意识挣脱针水。
虽然未来战后回到过去,世界的科技硬生生被拔高了五十年,并且吸收了入江正一、强尼二、斯帕纳、威尔第等人,世界发展可谓是日新月异。
但是发展方向更多的是武器与医疗,虽然在其带动下,民生科技发展也不错,不过互联网的发展远不及这个世界。
脸博、论坛、直播、无孔不入的摄像机、电子支付等虚拟世界的技术非常成熟,各类游戏、小说、影视、音乐也不可同日而语。
沢田纲吉下意识地评估背后的技术,得出结论:是正一他们的话,这种程度很轻易地就能做到,只不过是没人往这方面想而已,并不是缺乏这一点灵光,是不在意这些。
虽然但是,游戏真好玩漫画真好看呜呜呜呜天知道纲吉有多久没看漫画了,要不就是在批文件,要不就是在批文件的路上。
漫画……
随着他废柴的青春一去不复返。
点滴还没打完,狱寺隼人就已经醒了。
沢田纲吉做好了准备,面对一个脾气暴躁、充满戒心的狱寺隼人的准备,也练习好了自我介绍,意图重新认识他的岚守。
狱寺隼人没有暴躁地吼他,也没有各种冷静但疏离的社交辞令,只是安静地睁着眼。
那眼神让纲吉心头一跳。
那双眼睛,空洞、漠然、毫无求生欲。
纲吉按下心头的悲痛,要是我早点和隼人相见就好了,他叹息一声,笑了起来:“你醒过来真的太好了!我叫沢田纲吉,很高兴遇见你!”
随着这个笑容的绽放,惨白的世界瞬间活了过来,染上各种各样的色彩,那双灿金的瞳孔熠熠生辉,狱寺隼人在那眼里看见了行将就木的自己。
我的罪恶,在神明面前,无所遁形。
多么肮脏的灵魂啊!多么恶心的……我。
圣光荡涤世间一切黑暗的时候,湮灭幽冥的时候
我能否在灰飞烟灭的瞬间,触碰到他的温度?
“怎么了?”医生推了推眼镜,目不斜视,飞快地在电脑上输入病历。
沢田纲吉犹犹豫豫地说:“我觉得、我朋友,他有点不对劲。”
?
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想想看上一个说自己身上到处都痛的病人,医生平静地追问道:“具体是什么?”
医生一边说一边起身。
“他精神不太好。”
医生猛地加快脚步,发烧烧傻了?还是什么并发症?后遗症?不应该啊,按理来说,没那么严重。
听到开门声,狱寺隼人条件反射地望过来,看到是医生,又兴致缺缺地看着天花板发呆。
医生眉头皱地更深了,碍于女儿是狱寺隼人的粉丝,医生被迫了解了许多关于狱寺隼人的事,弹钢琴的时候忧郁的样子满足所有人对钢琴王子的幻想,私下里脾气非常差,怼天怼地。
但是,现在这个样子……
完全丧失生存欲,行尸走肉。
麻烦了啊。
“医生,隼人没事吧?”沢田纲吉忧心忡忡地问,“他一直不说话,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那里不舒服。”
沢田纲吉从医生背后冒出来,而原本死气沉沉的狱寺隼人猛地回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纲吉看。
一瞬间活过来了啊,狱寺君。
而沢田纲吉对这种堪称灼热的视线熟视无睹,满含担忧地望着狱寺隼人。
啊,小情侣的把戏罢辽。
我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在车底。
医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咳咳咳咳!你那里不舒服?”
狱寺隼人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是嗓子不舒服,不能说话吗?”纲吉半扶半抱地把狱寺隼人撑起来,小心翼翼地喂他喝水。
医生抽抽眼角,不至于、不至于、不至于到了如此残废的地步。
没眼看啊!
医生推了推眼镜,精光乍现:“沢田君为了照顾你好几天没有休息了,你不希望他担心吧?”
“你那里不舒服?”
狱寺隼人终于分了一点眼神给医生,沉默了半天,才开口说:
“我没……”他把说了一半的我没事吞回去,狱寺隼人向来习惯忍耐,他没有可以喊疼的对象,但他忍不住去看纲吉,不想他担心,但是,但是,病好了的话,这个人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他紧紧地抓着床单,指节捏到泛白,他想说自己全身上下都很疼,然后在医院待个一两百年,沢田纲吉就在医院里陪他到天荒地老。
但,不想他担心。
也,不想对他撒谎。
“肺……咳的时候,很疼。”
见狱寺隼人愿意配合了,医生完成了一系列的问诊。
“身体是没有大碍了,精神状况的话,你也应该有所察觉,”医生严肃地看着沢田纲吉,“多陪陪他吧,如果可以,还是尽量劝他看医生吧。”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如果没有沢田纲吉的话,隼人那么优秀的人,会上一个非常好的大学,拥有一份很棒的工作,他也不缺女孩子喜欢,也许缘分到了会有一个很好的妻子,然后在同学会上西装革履地出现,理所当然的是众人羡慕的对象。
继承仪式上所有人都欢呼着、大笑着,只有他一个人感到悲伤。
经历了那么多,一起战斗、一起看烟花、一起面对困难与挑战,对于彭格列十代目、对于自己黑手党的身份,沢田纲吉早已有了觉悟,他要保护他们!他会继承彭格列!可他还是心存侥幸,也许我还能不继承彭格列……
因为、因为很对不起大家啊!把大家卷入那么危险的世界……
“那个、要是没有遇到我就好了,这样的话,隼人就不会卷入这么危险的战斗,受这么重的伤……”
“十代目您不要我了吗?!”
纲吉手足无措地安慰泪眼汪汪的岚守,“没有不要隼人,只是觉得隼人没有我会更好。”
“不可能!”“十代目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没有十代目就没有幸福!”“不!这个假设不成立!世界绝对不能没有十代目!”“我的身心都是十代目的!”“我的一切都是十代目!”“十代目是我的唯一!”“十代目是我的全世界!”
沢田纲吉连忙安慰到:“只是假如、只是假如而已,而且……”
纲吉露出一个羞赧的笑容,不好意思的说:“我也无法想象没有隼人的世界,我只是个废材而已,成绩不行、运动不行、什么都做不好、会被吉娃娃吓到哭,面对战斗会想逃避——”
“就是这样的我,被隼人全心全意地信赖着,一开始觉得很恐慌,我根本不是那么优秀的人,隼人看清我是个废材后会不会离我而去……”
狱寺隼人着急忙慌地打断纲吉,大喊着:“不可能!我永远都在十代目身边!”
“从未有人那么相信我,”纲吉自嘲地笑笑,“谁会相信废柴纲呢?”
“因为隼人的相信,我终于有了一点点面对的勇气;因为隼人的相信,我终于有了一点点上进的勇气,不想辜负你的信任。”
“因为有隼人,有大家,才有现在的我啊!”
“如果没有大家的话,我大概永远都是废材纲吧。”
这番话的震动,对狱寺隼人来说,不亚于指环战里十代目的那句“如果你不在的话一切都没有意义,大家还要一起看烟花!”
“没有十代目的话,”狱寺隼人思考了一瞬,得出一个答案,“大概随便死在角落吧。”
“怎么可能嘛。”纲吉无奈地笑着。
“那种早死的垃圾不值得十代目费心!”
“十代目这么重视我!我花了一天一夜处理了一个月的工作真是太失败!我……”
当时纲吉认为那句‘没有十代目,我大概会随便死在角落’太夸张了,沢田纲吉没那么重要。
现在面对着面前这个病弱的、依赖着他的隼人,以及前几个世界遇到的狱寺隼人的惨状,沢田纲吉一阵恍惚。
我真的……很重要?
脑海里突然冒出隼人沉痛的表情,他在布满百合花的棺材里,隼人痛苦不堪地跪在旁边,以及等十年前的他从棺材里爬出来,隼人的怀抱——
力度大到让他感到疼痛,仿佛要融入骨血,充斥着失而复得的喜悦,还有就是压抑到窒息的悲伤。
沢田纲吉回忆起狱寺隼人的眼神,这才发现,原来,他眼里都是我啊!
沢田纲吉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脚步轻快地走进病房,对上了隼人的眼睛:
“我来了,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