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eaker》竹绮

7、Chapter 05

　　吴优愣了一下，看着你，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她大概没有想到跟她竞争的是你，而不是楼下腰缠万贯的其他大佬。
　　但很快，她恢复了势在必得的骄傲神色：“六百六十万。”
　　尘埃落定，你反而不紧张了，时间把你的口是心非抹杀得干净，满场都等你坐上对打台。
　　既如此，就坦坦荡荡，杀个第一。
　　你思忖刹那，不再犹豫，扬声道：“七百万。”
　　吴优有点恼，冷冷地看你一眼。
　　“七百三十万。”
　　她不这么做还好，但你心底的胜负欲已经被她点燃了，想要把齐司礼抢下来的念头在你脑海中猎猎有声。
　　夏鸣星给出来的光启黑市过往拍卖灵族的最高成交价是七百万，对于物价一直很低的光启市是个很过分的价格，再往上走，溢出部分就属于齐司礼的个人价值。
　　或者是吴优乐于为自己的小众癖好买单，但很遗憾，你不行，你爸攒了这么年的钱不是为了给你挥霍的，你需要尽快定价。
　　你绝不能做黑市通货膨胀的推手。
　　“七百五十万。”
　　打定主意，你站起来，懒洋洋地把手搭在二楼的栏杆上，冲着吴优笑了一下：“算了吧，非要跟我抢啊。”
　　吴优冷哼，你见她张嘴就要加价，不紧不慢地压着她的话音抢先道：“八百万。”
　　灯光好似闪了一下，隐藏了一些人的情绪。
　　吴优将浓密的黑发顺到耳后，眸光暗沉地盯着你，渐渐皱起眉头。
　　你冲她扬眉毛。
　　“八……”
　　“九百万。”
　　满场针落可闻，你掷地有声。
　　这下她应该明白了，台下那个漂亮的人你非要不可。
　　吴优短暂地震惊一下，恨恨地跟你对视，神色转瞬变成浓烈的不甘心。
　　虽如此，她却没第一时间加价，估计也在衡量齐司礼值不值——别的不论，齐司礼可是引领万甄集团成为时尚界定海神针的灵魂人物，九百万可能还不够他开一场秀的净利润。
　　不过可惜，他发过声明，暂时退出时尚圈，不再跟Warson的设计了。
　　你顺着她的犹豫添油加火：“没记错，吴小姐好像留过底子？”
　　吴优本就举棋不定，被你说得脸色一白。
　　注意力转移的间隙，成交的锤子敲在了命运的转折点上。

　　你小心思得逞，笑得更明目张胆，但随即在夏鸣星递给你银行卡时蔫掉了。九百万！那不是齐司礼的九百万，那是你的九百万！
　　为了这个对你爱搭不理的混球，你从富婆重新跌到了穷鬼阶级。
　　你攥着银行卡脚步沉沉地往一楼走去，自欺欺人地想，现在突然把人让给吴优能不能保住你的钱？

　　齐司礼一直在看着你，至少从你下楼开始，他目光一直聚焦在你的眉眼。
　　你不得不从自娱自乐的调侃里跳回现实，控制着表情跟委托人交接流程。
　　委托人有点眼熟，你想了好一会儿，认出是国情局的人，这就有点意思。
　　按照正常的拍卖会流程，这时候工作人员要么收钱要么退钱，要么就给你递交拍卖的确认合同，但这是黑市，开拍卖会都没走申报，就算有合同也没有法律效力，搞不好还要被抓，不如省了弯弯绕绕。
　　不过短时间大面积的金额交易会被中央汇金公司定位追踪，你会被不停地问资金流动去向，而且会被调查——别的都好说，银行卡实名的是夏鸣星的名字，真被起底搞不好夏鸣星会被抓回监管局，你和你爸的关系也要暴露。
　　该死的全数据时代，什么秘密都没有。
　　违规建造的机器将扫描仪对准了你，你摇了摇头：“算了，我不能进行转账。”
　　工作人员明白你的疑虑：“或者转账支票，可以将九百万转到中间账户，再到委托人的账户，保密性很高。一般成交数额过大时，我们都采取这种方式。”
　　他见你有些犹豫：“你放心，这个时间段这个地点的交易，其实是会被保护的。”
　　你当然知道，没有权利撑腰，黑市怎么能开得起来，说不定这里还是平烂账的好去处。
　　只是你不敢赌夏鸣星，但不赌今晚带不走齐司礼，你需要做取舍。
　　你思索了下，眼睛下意识瞥向齐司礼，在你有限的注意他的时间里，他始终表情很平静，好像今夜发生的一切都与其无关，只在此刻察觉你的目光，慢腾腾地掀眼皮：“随便你。”
　　好家伙，重逢第一句话就开始怼人了。
　　“我需要先转到我的账户。”
　　上次黑银行流水就已经很冒风险，全凭查理苏的屏蔽芯片保你狗命，现在再黑不现实，还不如把大家都拉下水，大不了你带着汤圆小可爱亡命天涯喽。
　　趁着别人处理流程，你接过锁灵链的钥匙，每一把都不一样。
　　“不就是灵族吗？至于这么谨慎？”
　　你百思不得其解，一边问一边去抓齐司礼手上的锁灵链。很细的手铐样式，外侧摸着光滑平整，大约是镀银，但主要构成物质应该是铜或者铝，这两者导热性和导电性都排名靠前，可能对吸收和排解灵力起到作用——或者直接压制灵力？你不是很懂灵力的释放原理。
　　“是这把。”齐司礼见你一把把地试，无奈地叹了口气，“钥匙缝都不一样，没这么麻烦。”
　　“是是是，你最聪明了。”你把他不安分的手拍掉，“别动。”

　　“等等。”
　　几乎和你一起响起来的声音。
　　吴优站在齐司礼的身后，妆容精致的脸上依旧是成竹在胸的傲气，她锐利地审视你：“他不算是你的东西吧？”
　　你迷惑：“这都开始交钱了。”
　　吴优向前走几步，裙摆摇曳，幅度优雅：“还不是你手段高明？你该不会卡里只有九百万吧，才故意要分散我的注意。”
　　你心虚地哽了一下，也不至于，但再漫天加价你真受不住了。
　　但内心戏是内心戏，在外你是另一个表情：“吴小姐，你真的很无理取闹，拍卖输了就要死缠烂打，现在还窥探我的隐私，怎么，仗着拍卖会审核不看人品？”
　　“……伶牙俐齿。”
　　吴优不再跟你打太极，径直走向委托人，干脆利落：“两千万，或者三千万，你直接开个价吧，齐司礼我要了。”
　　还能这么玩？
　　你暗道不好，飞快地瞄一眼委托人，他被突如其来的金钱砸得面容呆滞了一下，眼珠微微转动，是心动的潜台词。
　　见钱眼开的玩意儿。
　　“两千万？三千万？哇！”你拍了一下齐司礼的肩膀，夸张道，“我都不知道，现在灵族都这个市场价了？”
　　你转头，打量着委托人，很嘲讽的口吻：“拍卖会什么时候成摆设了？要是都这样，我建议把大家都叫回来二次拍卖吧，反正别人买了也能抢过来不是？”顿一下，意味深长地笑起来，“还是说，孙处长和吴小姐在演洗钱的双簧，我才是那个搅局的小丑？”
　　“什么？”茫然的女声。
　　而面前的中年男性微惊：“你叫我什么？”
　　“处长，孙泰中处长。”你不清楚国情局内的具体职位，但叫职称总是没问题，你爸教给你的东西可不少，“一面之缘，听说您快升职了？”

　　直接说国家情报局不对，准确的说，是国家情报局在光启市分散的情报机构，国情局不会专门设这种市级机构，且相关内容和从职人员都高级保密，能模糊记得这号人物已经算好运砸你头了。
　　你离体制内那一套是很远的，但你父亲是鼎鼎大名的院士，免不了要跟多方人物合作。
　　你刚上小学时，你母亲外派讲课，你父亲工作极忙，但你脾气太拧了，放学不见这两个人就大哭，搞得你爸一个头两个大，只得在亲自接和请同门学生顺道接的交替里把你放到实验室，你也怪，只要爸爸在视线内就很乖，自己鼓捣着各种硬件玩，还能玩出点门道来。
　　那时有些应酬你爸会带着你去，反正你不哭不闹，高兴了当吉祥物不高兴就睡，从没给你爸惹过麻烦。
　　熟了就叫人，大多时候叫叔叔伯伯，偶尔叫阿姨，只有一次被你父亲敲头，说这位要叫姐姐，你大为震惊，迷惑不解，还偷偷去搜那位姐姐的消息，多年后听说姐姐平步青云，你反而豁达开朗。
　　当然这跟孙泰中无关，你也无需客套——
　　他果然脸色难看：“不，我想你可能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你口中的什么处长。”
　　你不回应。
　　孙泰中按捺住心底的焦灼，转而对吴优抱歉地笑一笑：“吴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拍卖已经成交，我这边已经收到款额，属于我的交易已经结束了，您的要求不应该对我提。”
　　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瞥你一眼，寒光粼粼。
　　“那真抱歉，确实认错人了。”
　　你四两拨千斤，齐司礼这时却晃了晃手，把你们两个人的目光隔断，他对着你风轻云淡：“至少应该先把我的链子解完吧，还是说你就想花九百万买个摆设？”
　　越说越像在嘲弄你，可你跟他谈过恋爱。
　　你驾轻就熟地捏住他下巴，轻佻地使眼色：“齐总监可别这么说，这里有个要三千万买你的呢。”
　　吴优见你直接把价格说定了，也不恼：“你同意了？”
　　“同不同意不在于我，吴小姐问错人了。”
　　你看向他，他凝视你，瞳色淡金，古井无波。
　　你疑心自己坠入了一片金色的汪洋，海岸摊着一轮风轻日暖的太阳，哪怕水摸着是凉的，你仍然错觉茫茫大地被炽热笼罩——金色，不该就是这种感觉吗？
　　“问你呢，跟谁走啊，齐总监。”
　　你一边说，一边在心里万马奔腾，这是个白痴问题，你就不该这么问出口，你就不该和他对上眼！
　　你等于直接把九百万抛了放人自由。
　　但你又为什么愿意拿九百万抢齐司礼？
　　……
　　是了，你也在不甘，你想从你的情窦初开里问出一个答案。

　　你忽而泄气，觉得不值得，松了手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齐司礼反抓住手腕，他竟有点慌乱：“钥匙在你手里。”
　　你一时迷茫，齐司礼却已是原来那副自成体系看旁人都是看笨蛋的清冷表情：“我是说，既然拍卖完了，钥匙在谁手里，我当然要跟着谁。”
　　嗯？
　　齐司礼会这么说？
　　他不应该用天下唯我独尊的口吻冷笑，然后轻而易举地挣脱锁链，无视一切回霖岛吗？难道锁灵链真的把他灵力困住了？那他刚刚干嘛一副留有后招的淡定表情？
　　你不知怎么接话，吴优带着怒意的声音传过来：“既然你一早就没打算让，何必说这些有的没的，浪费大家的时间？你真以为我好脾气？”
　　一双高跟鞋踩得铮铮作响，你忙将齐司礼拉到后面，挡住了她的手，心里也渐渐生出一股无名业火。
　　“难道我好脾气？”
　　你甩开她，气势凛然：“你找的一开始也不是我，这两个人都不同意，你又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吴小姐，你好像忘了，胡搅蛮缠的是你，你非要跟我争吗？那好，黑市有黑市的规矩，我付了九百万，我就是唯一有决定权的人，你要跟我抢，那我不要钱。”
　　“我跟你赌命。”

　　吴优表情凝滞了：“什么？”
　　“我说我跟你赌命。”你转头，“麻烦拿把左轮，我知道你们这有。”
　　吴优像在看疯子：“你……”
　　“Russian Rouletee听过吧，赌概率，看运气，谁活着带人走。”
　　你不笑了，也不再用吊儿郎当的佻薄语气狎亵对方，虽然你更不喜欢把气氛搞得这么剑拔弩张，这意味着你要坦露更本质的想法，被迫把自己剖开的感觉太难受了。
　　然此刻，你需要这样。
　　虚假的月色从窗户飞扬进来，照得满室灯光黯淡，冷似大雪初霁。
　　你背对着窗台，接过枪，卸掉弹夹，子弹像冰雹一样摔在后台的梳妆桌上，声音引得周围不少人悄悄探头，多是好奇，并无震惊，看来黑市很喜欢玩这种游戏。
　　你随手挑了颗摁进弹仓，转轮卡进锁扣，清脆地一声“咔”。
　　至此，没人喊停。
　　吴优没出声，齐司礼也没有，但他正死死盯着你，眼眸里写满了晦涩难懂的情绪，锁灵链细长的链条在他手心几乎被折断。
　　他很聪明，他知道阻止你没用。
　　转轮高度旋转发出轻微的沙沙摩擦声，你随意一甩，又是清脆的一声“咔”。
　　不知何时，周遭突然静了下来，风声把你的脚步声吹到飘渺的星河。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吴小姐，你先我先？”
　　穿长裙的漂亮女人脸色苍白，衬着唇上哑光质地的红愈发显眼，即使如此，吴优腰板依旧挺直，她撑着惧意试图洞察你的心思，可惜你的目光不聚焦在她身上。
　　“你怕？”
　　你垂眼，谁也不看：“那我先。”
　　你将枪口对准了自己。
　　脚下一寸三分地，泛着冷冰冰的亮，你猜你此刻也有这样的眼神。

　　咔擦。
　　空枪。

　　你将枪管递给吴优，她的脸比刚才还要白，只瑟瑟地看着，不接。
　　“你后悔了？”你漫不经心，好似打趣，出口的字眼却冒着寒气，“不然这样，我让你一枪。”
　　你动作极快地扣住扳机，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刹那。
　　仍是空枪。
　　“运气不错。”劫后余生，你望向窗外无垠的星幕，露出个很浅的笑意，“我突然觉得今晚星空不错，黑市这钱花的值。”

　　针落可闻，风声也溜走了。
　　蓦地，吴优全身松懈下来，反手抓住了桌边，她眼睛里泛起后怕的水雾，半天才闷声道：“黑市有专门的赌局，你这两枪，值两百万了。”
　　她掀起眼皮，一字一顿：“但齐司礼，不值。”
　　你静静听着。
　　她还是没有接过你的枪，声音轻轻的：“警局会加大关于捕猎和买卖灵族的力度，往后几年黑市很难出现灵族，这几年，也正巧是我人生波动最厉害的几年，如果我今夜拿不下齐司礼，我可能就跟灵族无缘了。”
　　“所以我难以放弃他，这是我的理由。”她摊开自己的手掌，指尖通红，掌心汗渍涔涔，“就算这样，他也不值得我用三千万或者我的性命来换，哪怕他叫齐司礼。”
　　她自嘲地笑起来，又遗憾地低下头。
　　“算了，我认输。”
　　她直起身子，不过片刻，她做回了骄傲自信的吴优大小姐。
　　“你呢，敢拿两枪跟我赌，他对你一定很重要吧。”

　　你看着齐司礼，他眼睛里盛满了星星的光。
　　“不啊，我早就后悔了。”你听着自己的心跳，离你越来越远，“可能图他做出来的新衣服吧，谁知道呢。”

　　场清得干净。
　　没走两步，齐司礼忍不住道：“你知道你刚刚在干什么吗？你在拿命搏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再傻的人都不会选择做的不公平交易，这么轻视自己，还不如干脆去赌场。”
　　语气凌厉，你转过身看他，唔，脸色也阴沉得吓人。
　　“你生气了？”你却从容自在，“你手在抖。”
　　齐司礼一愣，将手挡在身后：“当然生气，你太自大了，Russian Rouletee，”他几乎咬牙切齿，“亏你能够想得出，万一出意外……”
　　“齐司礼。”你从口袋里掏出个六面小魔方立在桌子上，随手转动起来，“猜猜停下时哪一种颜色朝上？”
　　“我猜是白色。”
　　话音刚落不久，魔方停在桌子上，白色朝上。
　　“要不要再猜一次？”你不慌不忙地拨动概率的指针，“这次我猜绿。”
　　果然是绿。
　　你对上他变幻莫测的表情，笑笑：“所以我没有在赌命。吴优说的对，你很厉害，但还没有厉害到需要我用九百万和一条命交换的地步，我胆子大，是因为我知道我能赢。”
　　“……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做，我有外挂。”你朝他身后扬扬下巴，语气轻快道，“汤圆！”
　　年轻的男生向你走过来，一双清澈的翠绿色眼睛弯成皎洁的上弦月，你挽着他的小臂：“夏鸣星。你应该记得，不过他有事瞒着我。”
　　以防隔墙有耳，你将两个人都拽出了拍卖会场，深夜的冷风吹皱了吵闹的喧哗，月亮大得快要坠落。
　　离得远了，你才向齐司礼解释夏鸣星的身份，你们的年少情谊，你父亲的噩耗，你从反AI联盟里抢东西的壮举，以及刚刚，月色青睐下，你拿着左轮手//枪，余光却瞄向无人注意的角落——夏鸣星倚在昏暗的墙边，连帽衫下目光灼灼，向你举了个“三”的手势。
　　你嘿嘿笑，捏了捏夏鸣星的脸：“有人替我算好了，所以我才敢开两枪。”
　　齐司礼低声问：“你这么相信他？”
　　“是啊。”
　　他说他是通灵AI，他说的是真的。
　　他说他从没算错过，你选择相信那是真的。

　　解决了这件事，你还有另一件事要讲：“汤圆，你带着齐司礼回去，我还要买东西。黑市那群人倒是给了我一条锁灵链，但我觉得没用，看你想不想研究，不想的话就扔掉，或者卖掉给我回血。我跟安安打好招呼，她会来找我，别担心。”
　　你把东西一股脑给夏鸣星，只留下钱。
　　“至于你，齐司礼。”趁着心情愉悦，你愿意将态度放软一些，“你还欠我九百万，就留在我店里打工还钱吧，什么时候你还完欠款，什么时候我们两清。”
　　没人求着你救齐司礼。你自己上头，你愿意自己承担后果，他不必欠你人情。
　　你把“两清”二字，咬得字正腔圆。
　　齐司礼沉默地看着你，没有月光眷顾，你很难看清他眼中的情绪，你也拒绝去看清，面对齐司礼才是让你真正感到紧张的时刻，你害怕你无知的青春攀附在你的影子里，让你永远摆不脱。
　　你转头，大步走向黑暗里。

作者有话说

　　有一小段，挪到上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