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半锅菠萝

10、早餐

　　安静好坐在SUV里，两只手指搅在一起。
　　她好像每次遇到这个男人，大脑就会停止思考，她不知怎么的，稀里糊涂的就跟着秦施礼上了车，她有点后悔甚至有些懊恼，自己没有拒绝他。
　　在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秦施礼突然又看向了她。
　　安静好更紧张了，僵硬着身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SUV里充斥着好闻的香水味，安静好将散落在额前的发丝别到耳后：“前面左拐，就是我家小区了。”
　　秦施礼看着她，“嗯”了一声。
　　车子继续向前，在安泰小区门口停下，安静好道了谢，拉开车门准备离开的时候，秦施礼突然叫住了她：“西郊的施工队伍已经准备好了，你奶奶的房子正在开发区的核心位置，原本计划从哪个位置开始施工的。”
　　安静好停下拉开车门的动作，扭过头看向秦施礼：“秦先生，你们答应过不动奶奶的房子的。”
　　那是奶奶留给她的最后一点念想了，安静好不想失去它。
　　逝去的亲人已然不再，安静好不是一个看不透生死的人，自然规律无法逆转，安静好纵然心中有千万个不舍，却也不得不坦然面对亲人离去的事实。
　　她只是希望，至少能够留住奶奶存在过的证据，那个朴素的有些简陋的小屋，是安静好和奶奶最后的回忆。
　　如果可以，安静好会尽一切努力去留住那份回忆。
　　秦施礼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安小姐，其实我们可以再商量一下，我可以出更多的拆迁款，或者，给你父母换一套更大的房子，市中心的房子比这里的老房子价格高出一倍，你不考虑一下吗？”
　　安静好有些急了，她在乎的不是钱，她只是想留住那一套充满回忆的小院，想在来年春天还能够闻到满院的花香。
　　“这不是钱的问题，秦先生，你们答应过的，不动那套房子，而且我还有字据。”
　　“的确，我们答应过，可那是有条件的。”
　　安静好垂着眸，她当然记得，秦久要她照顾秦施礼，作为回报，在西郊开发的时候不会动奶奶那套小院。
　　安静好有些急切的说：“我已经去照顾过你了，你们应该信守承诺。”
　　秦施礼靠在座椅背上，仰头看着车顶，叹了口气，一只手敷上自己胸口的伤处，扭头看向安静好：“安小姐，我想，我的伤口还没有恢复好，可能还得麻烦你继续照顾我一段时间。”
　　安静好眨眨眼，她不知道男人是什么意思，刚刚在医院明明说自己已经好了，不需要复查了，现在又说自己没好，还需要照顾，这简直就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安静好有些生气，她觉得秦施礼简直就是在耍自己。一会儿有事一会儿没事，一会儿费劲心思要自己照顾一会儿又莫名其妙的消失。而自己就像一个被人逗弄的傻子一样。
　　秦施礼却看不出她的生气，自顾自的打开车门：“安小姐，陪我去吃早餐吧，我饿了。”
　　安静好摸摸空荡荡的肚子，其实自己也有些饿了，但她不想跟眼前这个男人一起吃饭，跟他在一起，自己总是很别扭，要么就是大脑停止运转，要么就是脸红心跳，安静好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这样的感觉。
　　可秦施礼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打开车门，牵着她的手，带她走进了早餐店。
　　大嘴苏见到安静好，热情的上来打招呼：“小静呀，又下夜班？”
　　“嗯。”安静好笑着和她寒暄几句，挑了墙角最不起眼的一张桌子坐下。
　　秦施礼跟着坐下去。
　　一身西装的男人和这个朴素的小店显得格格不入。
　　安静好觉得，奢侈名牌应该配豪华餐厅，配优雅酒宴，而不是置身烟火，袖染烟尘。
　　可秦施礼却不觉得有什么，就算穿上西装，戴上名表，他也还是那个十几年前蜷缩在路边，看着街对面店铺里热气腾腾的包子流口水的孩子。
　　流浪狗就算找到了温暖的窝，也永远不会忘记挨饿受冻的感觉。
　　店里的人看着秦施礼窃窃私语起来，这样一个长相好看，衣着华丽的人，怎么会纡尊降贵的到一个破旧的小早餐店来吃东西。
　　安静好有些尴尬，她从来都不是其他人关注的焦点，她习惯了默默无闻，不引起任何人都注视。
　　可秦施礼丝毫不在意，他捧着热腾腾的小米粥喝了一口，毫不吝啬的赞美的粥的味道，然后在安静好诧异的目光下，拿起一旁的糖罐子，一勺，两勺，三勺的加进碗里。
　　安静好赶紧制止他：“喂，你这样放糖，会齁到的。”
　　秦施礼这才放下糖罐，用勺子搅拌了一下自己碗里的粥，放在嘴里尝了一口，微微点头：“嗯，好喝，你尝尝？”
　　说着，舀起一勺粥递到安静好面前。
　　安静好赶紧拒绝了他。
　　共用一套餐具这样的亲密行为，实在是不适合两个不太熟悉的人。
　　秦施礼喝了几口，突然抬起眼睛看着安静好：“你要不要放点糖？”
　　安静好摇头，她虽然也喜欢甜食，但却很有分寸，她觉得，有些食物本身就是醇香可口的，比如米粥，加了糖反而破坏了食物本身的味道。
　　秦施礼说：“我喜欢吃糖，很甜，吃了能让人感到开心。”
　　秦施礼小时候没吃过糖，他的母亲太穷了，穷到甚至租不起房子，只能在阴暗的地下室里生活，他们所有的钱都用来交租金和买一些生活必需品。
　　秦施礼记得，曾经有一次，母亲带着他路过街边的商店，几个小孩子拿着几角钱争先恐后的跑进去，嘴里嚷嚷着：“我要买糖，给我几块糖。”然后兴冲冲的接过几个用漂亮的纸包裹着的方块，开心的塞进嘴里，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那是秦施礼第一次见到糖，他很好奇，这种让所有人哄抢的东西，肯定很美味，否则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呢？
　　秦施礼好奇的问妈妈：“那是什么？很好吃吗？”
　　母亲没有回答他，只是抱着他站在街角看了很久。
　　秦施礼察觉到了母亲的异常，也许那时候贫困的女人也很想拿出几角钱给心爱的儿子买一块糖果尝尝，可是她实在没有钱，兜里可怜的连一角钱都没有。
　　秦施礼很懂事，他知道母亲的为难，于是他抱着母亲的脖子，奶声奶气的说要回家睡觉。
　　其实他哪里是想要睡觉？他只是不想看到母亲满眼愧疚的样子。糖果固然很吸引人，但母亲开心的笑容却更让他喜欢。
　　当时的秦施礼想，等自己长大了，他一定要买好多好多的糖给妈妈吃。不，不止是糖，还有好多他们现在买不起的东西，等他长大了，他要全部买来送给妈妈。
　　可是后来，秦施礼长大了，他吃到了糖果，品尝到了香甜，只要他想，现在的他可以买到任何自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却再也没有那个他想要送给所有好东西的妈妈了。
　　秦施礼觉得人生太苦了，苦的心里涩，眼里涩，连泪水都涩。
　　也许吃几颗甜甜的糖，可以弥补一下人生的苦。
　　所以秦施礼喜欢吃糖，嘴里甜了，心里也就不那么苦了。
　　大嘴苏神秘兮兮的伸着脑袋过来，压低声音问：“小静，这是你男朋友？”
　　安静好一不留神，被嘴里的粥呛到，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之后，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他是我的……我的……”
　　我的什么呢？
　　安静好犹豫了。
　　朋友吗？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好像不能算朋友。
　　患者吗？秦施礼早就痊愈了，也不能算患者。
　　那算什么？
　　他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关系，他不是自己的任何人，但他们此刻却坐在一起吃饭。
　　秦施礼咽下嘴里的粥，抬起头，笑到：“老板娘，我们是普通朋友。”
　　店主一脸了然的点点头。
　　秦施礼向安静好投来邀功的目光。
　　店主打着哈哈：“小静的朋友，长得真帅气啊！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哈哈，是本地人吗？”
　　秦施礼放下手中的勺子，用纸巾擦了嘴，很有礼貌的回到：“我是上海人，在这边做生意的。”
　　“哦～”大嘴苏上下打量了一下：“小伙子做什么生意的？以后打算在这边定居吗？有女朋友吗？想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啊？虽然小安护士挺好的，可是她妈说了，不让她远嫁。”
　　“不是……”安静好慌乱的想要解释，却被嘴里的粥呛了一下，剧烈的咳嗽起来。
　　秦施礼体贴的抽出纸巾帮她擦嘴。
　　纤长的手指隔着纸巾，将温热传到她的唇上，安静好的脸又红了，心脏怦怦跳的厉害，男人漂亮的脸距离她太近了，近到她可以清晰的看到男人浓密的睫毛。
　　安静好慌乱的向后躲，身子一歪，险些从椅子上掉下去。
　　幸亏秦施礼眼疾手快，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扶起来。皱着眉头，有些不满的问：“你躲什么？”
　　安静好红着脸，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实在是太迷人了，幽静深邃，像深潭，像古井，像黑洞，当他看向自己的时候，就好像要把自己吸进去，安静好怕极了，她不敢直视那双眼睛。
　　秦施礼还在说着什么，似乎是在抱怨安静好对自己的态度太冷淡，又似乎是在关心安静好有没有被粥烫到。
　　安静好没听清，她的大脑早就不知道应该怎么思考了，她什么都听不见，最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仓促的忘记要付早餐钱，只是拿起自己的帆布包，头也不回的往家跑，就算大嘴苏叫她，让她带蛋挞回去给乔春华吃，就算秦施礼笑着跟她道别，她全都没理会，直接跑回家，一头扎进自己温暖的小窝，反锁房门，抱着被子，蜷缩在床上。
　　安静好用被子蒙住脸，把自己陷入黑暗之中。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鼻息间还萦绕着男人身上的古龙香水的味道，脑海中不断回想着男人的样子，光滑的皮肤，浓密的睫毛，微微勾起的薄唇，散落在额间的碎发，还有他好听的声音。
　　这个男人，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吸引人，他就像是浑身都闪着光，引诱着安静好去看他，却又害羞的不敢直视他。
　　此刻的安静好，就像水泽女神克丽泰一样，令她怦然心动的太阳神驾驶神车在天边行驶，她怀着激动的心情整日注视，迫切的希望着俊美的男人能够停在自己身边，和自己说上一句话，可当太阳真的下山了的时候，她却害羞的把头深深埋下，不敢与他对视，最终化为向日葵，只在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深情凝望，表露出一点点的不为人知的爱意。
　　安静好将被子拉下来，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天花板，手摸上自己发烫的脸颊。
　　安静好有点懊恼，她感觉自己今天实在是太丢人了，在早餐店里一连串不经大脑的行为，简直把她的面子都丢没了。
　　每次见到秦施礼，她就像是被人下了降头，种了巫蛊，不论是头脑还是肢体，全部都不受控制。
　　比起安静好此刻的不知所措，秦施礼表现得淡定多了。
　　看着少女仓惶的离去，秦施礼淡定的抱着手，开始和大嘴苏闲聊，话里若有若无的打探着安静好的事情。
　　大嘴苏是过来人，她一看到秦施礼看着安静好的眼神就什么都明白了，眼前这个帅气的男人喜欢安静好，他从眸子里透露出来的爱意深沉而不自知。
　　只可惜，安静好那个从未有过任何感情经历的小女生，什么都不懂，她不懂秦施礼眼神里的光的含义，也不知道自己脸红心跳的原因。
　　大嘴苏是个热心肠，尤其安静好还是她看着长大的，大嘴苏很喜欢安静好，也希望她能找个好归宿。眼前的男人帅气多金还对安静好一片深情，大嘴苏在心里默默决定要帮他一把，帮他们促成一段好的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