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春日木冉

6、危机

　　就在刚刚，店小二似笑非笑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狠绝。

　　颜宣盯着手掌内被自己捏得不像样的饼子，心里忐忑不安，顺手拿起两个糖饼放在袖子里，便开始督促其他人，“时候不早，我们还要赶路，你们快些进食，争取早日到达洛京。”

　　柳星照向来耳根子软，闻言学着颜宣的动作也拿了若干个小菜饼，默默坐好等着颜宣的吩咐。

　　谭硕与柳星照不同，他本身是个有主意的人，侧身打量着楚青，见他仍然小口吃着馄饨才放心地继续啃着自己手中的麻团，一边吃着一边美滋滋地喝起汤水。

　　见状，颜宣整张脸憋得通红。碍于这些日子要抱楚青的大腿不好与他翻脸，探头瞧了瞧楚青碗里的馄饨，眼看就要见底遂挤出一抹笑容，拿起前不久还有点小嫌弃的不明汤水试探着抿了一小口。

　　“嗯，味道还不错。”颜宣没料到汤水是甜的，还算符合她的口味，于是将一碗甜水下肚，静静等待慢悠悠进食的楚青与谭硕。

　　好在楚青没有太过分，不到一刻钟，四人便收拾妥当上了马车。
　　由于谢尘去前方探路，楚青充当谢尘的角色赶路，此举正合某人心意。

　　颜宣偷偷撩起前面的车帘，瞄了眼前方英姿飒爽的楚青，心中竟升起欣赏之色。
　　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她赶快放下帘子，想着可以趁这个机会向柳星照他们打探王晴的消息，谁知一转头，二人竟然没了知觉半躺在马车内，面色苍白不带一丝血色。

　　她急忙暗道一声：“不好！”

　　与此同时，马车忽地来了个急刹车，颜宣控制不住身体结结实实撞在柳星照的胸口，尽管如此他依然没有任何身体反应，吓得颜宣伸出手指查探二人的鼻息。

　　“幸好，还有气。”她松了口气。

　　这时马车外一阵躁动。

　　她轻轻撩起马车侧面的窗帘，这一看不要紧，发现周围站着五六名凶神恶煞的壮汉，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一把长刀，虎视眈眈地盯着马车。
　　其中一名壮汉吐了口唾沫，朝着仍坐在原处的楚青看去，眼里骤然间浮起狠毒的杀意，“你小子倒是好运，居然没喝汤水。”他举起大刀轻蔑一笑，“不过屁用没有，一会儿还不是要成为我们的刀下魂。”

　　“二当家说的是，我们快些行动，里面还有个貌美的小娘子，想想接下来的事我就爽死了。”

　　“哈哈哈，哥几个最近太爽了。”

　　闻言，颜宣赶快收回手，心底里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刚穿进来以为原身自带光环，即使被困在暗室也没有太过忧心。可现在不一样，原身姓甚名谁全然不知，眼下又碰上这种场面，怎能让她不胆战心惊？恨不得自己会飞。

　　手心处微微发凉，很难让自己真正冷静下来，她不小心瞟见帘子旁边的车柱，突然灵光一闪。

　　事到如今，楚青一人肯定抵不过车外那些畜生。做好最坏打算的话，说不定她将自己撞晕便能顺利回到原来的世界，就像做梦一般。
　　说时迟那时快，闭上双眼便要用力撞上柱子，偏偏关键时刻车帘被人撩起，此人正是不久前坐在车外赶马的楚青。

　　只见他神情泰然自若，身上的青衫依旧干净无瑕，手腕处却流淌着血，正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滴。

　　颜宣哪曾亲眼见过如此场面，大脑处于半懵逼状态，牙齿跟着打颤，说话都说不利索了，“楚青……你……”

　　“没事了，”楚青轻轻抽出手帕顺手将血迹擦拭，随后抬头朝颜宣身后望去，微微地皱了皱眉，“他们如何。”

　　“应该是晕倒了，目前还有气。”颜宣渐渐回过神来。

　　“好，我们继续赶路。”楚青一贯冷硬的表情全程波澜不惊，让颜宣怀疑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她扬起眉毛反问道，“你没事吧，不是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楚青的话简单明了。

　　也就是说，血都是……

　　颜宣立刻打开车帘，方才那几名壮汉躺在地上唯独一人还在抽动。那个人费力地直起身子刚想张口便又吐出一大口血，再然后彻底倒下。

　　顷刻间胃里好似翻江倒海，某人捂住嘴巴赶紧老实坐好，不再往外张望。

　　楚青眉心微微动了动，很快又恢复原貌，略微沉吟道：“你身子可还有不适？”

　　颜宣摆了摆手，干笑一声：“没有没有。”除了有点反胃罢了。

　　“车外血腥味儿重，你还是不要朝外看的好。”楚青瞥见她不自觉吞咽的小表情，再次扫了一眼晕倒的二人，“他们身子没有大碍，估计今日便会醒来。我先去赶路，争取午时进入义州。”

　　“呵呵，好。”颜宣硬挤出一个笑，如今她更不敢说半个不是。

　　早知楚青会武，却没成想人家的功夫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那几名壮汉随便单拎出任何一人都比他个头大，更何况他衣衫上半点血渍都没沾染。

　　厉害是真的厉害，就是觉着楚青方才全身散发出的气势……莫名让人感到危险。

　　颜宣松了一大口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寻思着做人要知足，能从刚刚那一幕逃脱出来已经是万幸。
　　忽地，她揉头的手顿住，瞳孔骤然一缩，默默回过身去，望着仍旧七倒八歪在马车内的柳星照与谭硕，心底一阵发毛。

　　依照壮汉所言，喝汤水才会中了他们的道。

　　已知楚青滴水未进，可是我分明喝了啊，还是整整一大碗！

　　为何单单我未晕倒？

　　搞不清楚原身这幅神奇的体质，颜宣只能凭借看过的古装连续剧联想到原身有很大可能是不怕毒药的人。
　　可惜施怡不在身边，要不然许是能得出个结论。

　　不过现在摆在眼前的最大疑惑不是她晕没晕倒的事，而是楚青看见她安然无恙地坐在车内却没有表现出一丁点惊讶，只随口问了句“身体有没有不适”，此举着实有些怪异。

　　“这不符合常理呀。”某个脑子乱糟糟的女人碎碎念道。

　　除非！

　　楚青早就知晓。

　　今日发生的种种很是离奇，不想多合计都不行，以至于更加怀疑楚青与原身的关系。
　　她虽算不上急性子，但当前情况特殊，不问清楚极大可能影响后续发展，于是干脆撩开车帘清了清嗓，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楚青，你说实话，我们之前相识吧。”

　　楚青：“不识。”

　　颜宣猜到他不会轻易承认，继续道：“那你说我怎么没像他们二人那般也晕过去呢。”

　　楚青：“不知。”

　　依然是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

　　颜宣忍住发作抿了抿唇，身子朝他身边靠了靠，似笑非笑道：“所以，你就不疑惑？”

　　楚青倒是没躲，只不过人家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我不是医者。”

　　“……”

　　连续三次暴击，颜宣逐渐没了耐心，双手叉腰提升语调：“楚青！做人能不能诚实一点，你我若是真的不相识，你能平白无故帮我多次？”说出去谁信啊，尤其是作为前一刻还毫不留情把壮汉团灭的人。

　　那些坏蛋死有余辜，但从楚青能够迅速将他们处理得干净利落这个角度来看，绝对不是偶尔这么做，反倒像是经常……
　　不敢再琢磨下去，颜宣瞬间放慢了语速，“这几日我们之间经历了如此多的波折，更应该坦诚相待才是。”

　　“你说得对。”楚青手上依旧拽着缰绳稳稳地驾驭马车前行，微微偏过头去，直视颜宣的眼，“即使你身份不明、行事诡异，可我们毕竟曾齐心协力从看不见日光的暗室逃出，所以我愿意相信你没有骗我。事实就是，在此之前你我二人的确没有见过。”

　　这男人很会。

　　一句“相信你也没有骗我”把颜宣说得贼心虚，只好顺势打着哈哈，伸手搂向楚青的肩头，一本正经的点头：“那是，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楚青神情没有丝毫的松动，随口应着：“嗯。”

　　话说到这份上颜宣不好再提这茬，想到了什么，她眼珠微转连忙转移话题：“你听没听说过王晴这个名字？”早在这之前她便想问楚青相关，可楚青与谭硕二人不同，他城府极深，担心自己说多错多被他抓住漏洞，才忍到现在开口，“我这几日频繁做相同的梦，梦境中出现一位名叫王晴的女子不断呼喊我救她。尽管失去记忆，王晴这二字却让我感到熟悉，我猜她对我一定很重要，许是至亲之人，你——”

　　不知出于何原因，楚青第一次打断她的话，郑重其事地说：“从未听说过。”

　　颜宣的笑僵在嘴边，强撑着剩余不多的笑容默默把头别开，喃喃自语道：“唉，茫茫人海中，想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你有没有想过你极有可能是大宁人。”

　　许是因为相处时间越来越长，颜宣已然习惯楚青这种冷不丁来一句莫名言语的行为，她平静地道：“此话怎讲。”

　　“你的穿着偏艳丽，精致的宽腰带，发饰却很简单，以披发为主。无论哪点都很像大宁女子的装扮。”楚青一脸笃定，瞧见不甚理解的颜宣，随即缓缓道来，“宁国女子为贵，只有一位男子称帝，其余均为女帝。”

　　“？”

　　万万没想到书中竟然还有女帝的存在。

　　宁国在原书前期中的描述少之又少，几乎是一笔带过，剧情发展大都与祁国洛京相关，就连乾国出现的篇幅都比宁国多。

　　“所以我很好奇你为何偏偏要去洛京。倘若我是你，在不记得所有的情况下一定不会贸然行动。”

　　楚青一字一句的话使颜宣心口被重重一击，甚至短时间内不知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