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虚构》澄葭

4、第 4 章

　　Chapter 4.0

　　男生抬眼，眼前这个人一身黑色，红色的头发像燃起的火焰，眉梢眼角压不住的张扬气息。

　　“这是今晚的歌单，你先熟悉一下。”说着，把手里正在看的歌单递给了唐易。

　　男生显然不认识他。

　　唐易笑了笑，接过歌单，都是最近各种社交媒体平台上比较热门的歌曲。

　　还有一首唐易在《再经典》翻唱的《希望你幸福》。

　　“听说你最近也接了主唱的活儿？”

　　唐易拿起座位上的吉他，开始调音。

　　男生冷冷的，话很少，只点头应了一声。

　　哟，还挺酷。

　　唐易拿起吉他，试了试音，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向璟呈的样子。

　　Temper是江岷舅舅开的酒吧，面积不大，装修很老旧，不过生意不错，这主要归功于江岷舅舅待人和善以及很多老顾客的照顾。

　　唐易跟江岷还有许远帆在初中就认识，几个人都喜欢玩音乐，高中的时候干脆组了乐队，隔三差五就在Temper唱歌。

　　向璟呈没有出现的时候，唐易既是吉他也是主唱，偶尔还要兼顾一下键盘。

　　夏天快要结束的某个傍晚，天气异常闷热，没有一丝风。乌云在天上不停地翻涌，雷声一阵阵地越过头顶的天空。

　　没一会儿，大雨倾盆而下，路边的积水很快淹没了人行道的路沿。

　　几个人看着瓢泼大雨，估摸着晚上没什么客人，索性自己玩起来，音乐声的喧嚣冲破了酒吧内的寂静。

　　江岷的舅舅坐在吧台，擦着红酒杯，不时把眼神投向小舞台上那几个沉浸在自己音乐里的孩子。

　　“叮咚。”酒吧的门被人推开了。

　　门外大雨卷挟而来的水汽一下子降下了屋内的燥热。

　　推门而入的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年纪，他浑身湿透，白色T湿答答地贴在他身上，黑色的裤管还在不停地往下滴水。

　　男生看向江岷走到吧台的位置，“您好，请问可以借把伞吗？”

　　正在弹吉他的唐易，被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勾走了视线，忍不住看了眼他的侧脸，清晰的下颚线勾勒出英俊的侧脸，琥珀色的瞳孔被长长的睫毛遮得若隐若现，鼻梁很高，雨水顺着他白净的皮肤滑落，有种破碎的美。

　　那个男生就是向璟呈。

　　江岷的舅舅去后面的屋子给他找伞，碰巧这时候唐易正在弹唱，唱的是gun n’ roses的《don’t cry》。

　　天花板上的球形灯一圈圈的旋转，彩色的光斑错落地映在唐易的脸上，他闭着眼睛，手指扫过吉他的弦，他忘我地唱着：

　　“Don't you cry tonight,
　　I still love you baby,
　　Don't you cry tonight,
　　Don't you cry tonight,
　　There's a heaven above you baby,
　　And don't you cry tonight.
　　......”

　　很摇滚的一首歌，被改编得柔和了很多，唱出了另一种风格。

　　江岷的舅舅出来的时候，看到向璟呈正看得入迷，笑了笑自豪的说：“怎么样，唱的不错吧，他是我外甥的同学。”

　　向璟呈接过伞，平淡地回答道：“还可以吧。”

　　男生道了谢，然后接过伞转身就走，唐易站在台上看到他离开的背影。

　　不知道怎么地，觉得跟他总会再见面的。

　　后来江岷的舅舅告诉他们这件事，江岷和许远帆笑得前仰后合。

　　“唐易，你也有今天！”

　　“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心气总是这样高，唐易想如果再见面一定要当面问问他几个意思。

　　果不其然，一个星期之后，向璟呈过来还伞，正巧碰到唐易他们几个人为晚上的演唱做准备。

　　“喂！”

　　向璟呈闻声看过去，唐易背着吉他，站在舞台上扶着话筒，一副傲慢的样子。

　　“听舅舅说，你觉得我唱的一般？”

　　向璟呈没想理他，把伞递给江岷的舅舅，“我就随口一说。”

　　“你玩音乐的吧？”

　　这句话在向璟呈听来更像是肯定句，眼前这个张扬无礼的男孩子只见过一面，却肯定自己也会玩音乐。

　　向璟呈没回答，朝着门的方向走过去。

　　“不敢比吗？”

　　激将法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管用，尤其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

　　唐易看到他朝舞台上看了一圈，目光停在键盘上，然后走了过去。

　　向璟呈站在键盘后低头，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的双眼。

　　他像是一个魔术师，手触碰到琴键的那一瞬间，音符在他的手指下跳起了轻盈的舞蹈，犹如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巴赫的《十二平均律C大调前奏曲》，舒缓而美妙，一首偏古典风格的曲子。规规矩矩，但是听得出来他有意隐藏自己的实力。

　　唐易挑起一侧的嘴角，走到旁边闲置的键盘那里，一抹挑衅的笑容伴随着欢快的音乐慢慢铺陈开来，钢琴声如海浪般一浪高过一浪，唐易的身体也随着音乐起伏而有节奏的律动。《克罗地亚狂想曲》，激昂却不失大气。

　　这边声音刚落，向璟呈的手指又在黑白之间自由跳动，音乐流淌在他修长的指下，旋律慷慨激昂，磅礴而稳重。

　　俩人的琴声交错，声音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用属于自己的方式进行着较量。

　　琴声落下，三个人都为他鼓掌。

　　向璟呈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这对于从小学钢琴的他来说都只是一些基本功罢了，而唐易的演奏也确实超出了他的意料。

　　见过了他弹吉他的样子，没有想到他琴弹得也不错。

　　“会唱歌吗？”

　　“你刚刚弹错了两个音。”向璟呈的声音自始至终都冷冷的。

　　“噢，我是吉他手嘛。”

　　唐易笑得灿烂，他知道，他等的人出现了。

　　“你好，我叫唐易。”唐易伸出手，向璟呈轻轻握了握，“向璟呈。”

　　“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我不想玩什么乐队。”

　　唐易拉回了思绪，他冷笑一声。

　　是啊，他自己一开始就说了不想玩什么乐队，你又在执着什么呢？

　　琴调的差不多了，天色也渐渐暗下来，酒吧里的人越来越多。

　　唐易为了不被认出来，找江岷借了顶鸭舌帽，又把口罩拉到眼睛下面。

　　时钟的指针划过七点，音乐声渐渐盖过酒吧里的人声。

　　唱了几首歌之后，唐易觉得这个男生很有才华，不仅琴弹得好，唱歌的嗓音也颇有魅力。

　　前排的几个女孩子拿着手机一直在拍自己和主唱，为了不被发现，唐易尽可能地站在角落里。

　　几首慢歌之后，场子渐渐热了起来。

　　终于到了摇滚歌曲，弹键盘的男生也从座位上站起来，他的嗓音清澈得跟他的眼睛一样干净，配上摇滚乐的氛围，有种少年无畏的青春与活力。

　　唐易也被音乐和歌声感染了，他微抿着嘴唇，专注力全部在音乐上。

　　吉他在他的手里像是赋予了魔力一般，琴弦在他手下扫过，犹如一只只振翅欲飞的蝶冲破茧蛹，用尽生命舞出最美的画面。

　　台下的观众都被音乐声吸引，有些还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一时间酒吧表演变成了一个小型的演唱会。

　　“接下来这首歌是fin.day的《雨和你的意义》。”

　　唐易闭着眼，刚刚那首摇滚乐的劲头还没过去，他轻轻扫弦，调整自己的呼吸。

　　这首歌是当初向璟呈离开乐队之后唐易写的一首歌。

　　很久没有唱过了，不知道是谁还记得。

　　“被思念淋湿的叶重重坠落
　　撑伞走过空荡街道的我
　　如果时间重来是否能够
　　对你认真地说句再见呢
　　......”

　　唐易很少写悲情的歌，但是每次写情歌都会有很多顾客喜欢。

　　男生的唱腔很温柔，比他多了一分稳重，比向璟呈多了一分稚嫩。

　　还记得那天他们斗琴之后，向璟呈转身就要走，唐易对他说：“你留下来，键盘的位置让给你。”

　　向璟呈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走到话筒架旁边，摘下麦克风，清唱了一段《thinking out loud》。

　　唐易很少听到这样的声音，情感饱满却又松弛有度。像娓娓道来一个故事，却也让你成为了故事里的人。他听得有些出神。

　　他用行动告诉唐易，自己的实力不足以用“让”这个字。

　　“乐队都有个名字，咱们叫什么啊？”

　　“霸天乐队！”许远帆的话音刚落，收获了三枚白眼。

　　“能不能想个有意义一点的？”

　　“有意义？”几个人绞尽脑汁地想。

　　“fin.day怎么样？”向璟呈试探地问了问。

　　“fin.day？”

　　“什么意思啊？”

　　“美好的一天，我们彼此遇见的这天是美好的一天。”

　　唐易在心中默念，“fin.day。”

　　“那以后粉丝听到我们的歌，遇到我们的那天也是美好的一天。”

　　“对！”

　　“哇，太好了，fin.day！”

　　“我们有名字了！”

　　“我们要成为最厉害的乐队！”

　　“我们要在体育馆开万人演唱会！”

　　......

　　最后一个音落下的时候，唐易感觉到鼻头有些酸涩。

　　物是人非，说的就是此时此景吧。

　　那些回忆被翻开的时候依旧崭新，只是跟你一起追忆的，已经不再是从前那群人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

　　“程珂。”

　　酒吧打烊之前唐易问了问唱歌的男生的名字，男生告诉他自己的梦想是成为钢琴家，之所以来酒吧打工是因为生活上遇到了一些困难。

　　唐易听到笑了笑，告诉他以他的实力，早晚有一天他一定会实现自己的梦想。

　　“看上了？”江岷冲唐易使了个眼色。

　　唐易笑笑，“觉得他挺有天赋的，待这儿有点可惜。”

　　已经到了深夜，原本闹腾的弄堂里此刻寂静无声，偶有人力三轮车路过，车轮压过井盖发出哐当的声响。

　　“最近没行程吗？”

　　“应该是没了”唐易伸了个懒腰，“可以好好休息一阵了。”

　　“前天许远帆那小子给我打电话，说他老婆快生了。”

　　“这么快啊。”

　　“快什么快，人家都结婚两年了。”

　　弄堂里的路灯坏了，一闪一闪的，前面的路黑漆漆的看不到头。

　　“我怎么觉得他像是前不久才结婚似的。”

　　“你太忙了，忙的都顾不上身边这些人的事儿。”

　　“或许吧。”唐易双手环抱在头后面，漫不经心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

　　江岷察觉到了他身上的低气压，唐易有心事的时候话总是很少。

　　“我见到向璟呈了。”

　　“哦？大明星应该挺忙的吧？”

　　唐易想到白天看到林嫣然努力跟他示好的样子，他看上去倒是挺受用的。

　　“是挺忙的。”

　　“没打他一顿？”

　　“嗯，后悔了。”说完俩人都笑了。

　　“放下了？”

　　“我会往前看，可是我没法原谅。”

　　江岷明白他的意思，他从口袋掏出包烟，拿了一根出来，默默点了火。

　　他记得这条路以前他们四个一起走了无数遍。

　　江岷跟唐易不同，他没有什么抱负，只是单纯地觉得几个人在一起玩音乐很快乐，希望能跟这群朋友一直这样。

　　可是他也明白，他们都在往前走，总有一天会走向不同的方向。

　　不论是向璟呈还是唐易，都有属于他们的更大的舞台。

　　唐易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眉眼，他插着兜，漫不经心地往前走。

　　江岷脚步落在后面，他看着唐易的背影只觉得他长高了些，以前他还在读高中的时候，似乎个头只到自己的肩膀，如今俩人并肩往前走，地面上的影子却是差不多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