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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重生后她不喜欢王爷了哼 ...


  •   京城阳春的三月刚开了个新头,太医署的春风从旷野中草木间吹来的正好,终于在阴谋诡计的次日,抵达了将军府的庭院。

      前些日子,阿娘阿爹收复南郊一战之首,圣上赏赐带着些奇香珍藏的草木摆放在院中。

      正主簿带着呼唤,正念着措辞,来到院落正低着身子听旨意的将军府千金夏犹清。

      “将军公府夏犹清,自明日接任患宫坊医丞一职,负责药草。”

      夏犹清与娘亲对视,笑靥柔软而明媚,府中一树桃花开,清淡美人配柔花朵。

      一天的日子,夏犹清都在准备考卷,她不负责医治,那是太医署的职责。
      ……

      京城郊南外,星星遍天。高家军营帐附近山坡三百米处,刀剑声四起,旷野之间充满了刀剑相击的声音。

      四野肃杀片刻后。

      “公子,您的手臂在流血。”

      高阁迥从一片烟尘土中,挥袖而出,溅了曲侍卫长一脸红血。

      那双幽暗深邃的冰眸子,只有在身穿着战袍血迹沉沉的时,才会是一位秦疯子,“安顿好将士,回京给本王查清楚。”

      杀戮仍持续,黑色眼瞳相持刀剑较量中,分不清楚上下。

      高阁迥提前回京竟还遭到了杀戮,消息到底是何人透露出破绽,定有南郊余党潜卧。
      ……

      次日鸡鸣,早市的百姓开始挨家挨户吆喝。
      有几架三个轮子的手推车,经过到夏将军府三进两院,三天井木结构穿斗式建筑,室内雕花装饰蕴含有马帮文化元素。这是夏犹清在和顺古镇游玩时,带回来的雕花技艺。

      后门处,一辆货轮车稳停,“夏姑娘,沱茶还要不要来?”

      夏犹清提着襦裙摆,看了下四周,无人,才喊: “要的。”
      后院的木门经久未修,向右边看,沿着的一树桃花在关上门的时候被重重的打压,落下了几片粉花瓣。

      连同一片的嫩绿叶,她接过来三包褐叠纸装好的茶叶。

      “夏姑娘,你头上有绿叶子。”年轻老头的提醒说话。

      夏犹清不在意发旁,轻言: “多谢老伯,回去的路上最好快一点,天马上要下雨了。”
      她微笑行礼。

      门缝地上有整排的蚂蚁在爬,门被一双小手关好,她转身就忘记,头上顶着片树叶子来到太医署教学。
      ……

      卷子准备得妥当。太医署之患宫坊夏犹清作为新任医考官,自然是最早来到考场。
      “夏医丞。”

      “夏医丞。”她卓一对经过模样甚是可爱的女学子点头,莞尔微笑以示回礼。
      内经讲完,刚下课,夏犹清被宫里的公公叫住。

      若是见不得人,怎会在这个地方,夏犹清然觉得不对劲,“可有如是?”

      “我家主子以上一任太医丞书信中所言,霍老说他的徒弟夏医丞医术高明,即便这日,孙太妃有请。 ”

      孙太妃身边的红人杨内常侍,挑着眉。
      夏犹清站在太医署殿后,跟在他身后的褐碎发随意的落在肩上,有几阵微风在她头上的绿叶子轻轻落在飘地上,捏着前方的双手,心中复杂。

      发枯的绿叶倒是掉的洒脱。
      ……

      街边,香火气茂盛。
      一路顺畅来到皇宫,孙太妃宫殿,深深宫墙内呵斥之声不绝于耳。

      响亮的巴掌声,一声高过于一声的斥责,“这帮名不副实的庸医!”
      “给哀家下去。”

      宫殿内十几个形色枯蒿的太医和宫女往外走,他们一个个接着与夏犹清擦肩而过,不少宫女掩面而泣,目露难色。

      行跪拜礼后,夏犹清上前把脉。
      “太妃娘娘,”她唤躺着姿色容貌,依然完好无瑕疵的先帝孙太妃。

      先帝中道崩殂,最年轻的莫过,属于这位,夏犹清必须等待下一言,才敢说出。

      “有什么话说就尚好,哀家不会要了你的性命。”

      “有你爹娘在夏小姐怕什么?”

      这句话听着,亦有不在其中,夏犹清自知她仅仅是因为养女而已,半跪在地上,褐色长发披在身后,一根紫鸢簪被她撕扯掉在地上时说: “而等礼数是要在的,娘娘您的脉数很稳。”

      “稳?”她轻嘲,“连你夏犹清都不敢说真话,哀家要你们这帮太医又有何用?”

      话止,殿外有一丫鬟慌忙匆匆的爬过来喊着致命的话,她着急哭腔,“娘娘,殿下他又吐血了。”

      她焦急的起身,挑眉道: “夏犹清,你去给本儿看看。”她被孙太飞捏着脖子昂起头,嘴角一翘,软弱的只剩两字,“是,太妃。”

      众人浩浩荡荡抵达了皇太孙的寑殿,药香味浓重厚重的帷帐将皇太孙的床榻围绕。
      须臾,夏犹清缓缓的收回眼泪,殿中气色宁静,跟随她的脸一样愣住,窗外已有下雨的趋势。

      小皇子还未救治,就已命陨。

      孙太妃咬牙切齿,“哀家要你今日之事绝不能说出去,夏医丞能做得到吗?”

      “也罢,哀家也不相信任何人能够做到口头之谈,你们的保证在秦疯子的威胁之下,丝毫无用,哈,”她叫她大名,“夏犹清,你死后别怪我狠心,哀家也是在保护你的安全,哀家不杀,秦疯子也会杀你的。何来都是一死,哀家比他还是温柔一点的。”

      秦疯子,是何人。
      夏犹清学过假死之法,宫中无人知晓。
      她摊手,须臾间大声笑,嘴角处隐隐约约放慢语速,“要怪就怪在这帝王家。”
      ……

      这才第二日,街边冒着香火气的包子铺不远处的城中告示,京城的百姓纷纷扬扬前来堵住拐角前行的路。

      “来,让让。”

      京城百姓瘸腿男子: “小公子,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越王爷又犯浑了呗。”

      四皇子越王高万常未奉诏旨擅自发兵,念皇亲国戚,被关了禁闭,一月有余。

      这日,京城高远昏暗的天气,乌云翻滚,令人胆战心惊,只是因下雨不停吗?

      看似年轻的老人可还在奔波各户,京城中央最大的食肆店十四楼前,还是那位保养的极好黄眼爷爷,“卖沱茶,小公子要不来几包?昨儿包的,也还新鲜的干茶。”

      “都包了。”他给了老头一堆银钱,手上随意拎起一包,哼着调调,让老头把剩下的半车茶叶送进了十四楼。
      ……

      北越南边静养山庄,这里占地广,为他生母的嫁妆。

      风穿过青墨纱帘,前几日外雨潺潺流水,地面有些雨打湿。

      高万常这姿态当真是很闲雅。
      樱桃是男扮女装,高万常门生一位,说起话来不是那么的特别好听,有点娘娘腔。
      “殿下,宫中秘策说唯一证明小皇子他并非是圣上子嗣,此次事件的证人夏犹清大理寺撤单子已宣布死亡。”

      “孙太妃死的也有蹊跷。”

      “皇上派刑部侍郎江雁轩和大理寺少卿查清此事,已有三日。”

      身着银白色玉玉袍越王高万常,静座一旁,眼里匪夷所思将果杯滑到地中间,“查清楚什么了?”

      “暂且应当…是什么都没有的,他可查不清楚,查到咱们殿下的手上。”

      “樱桃,你说话什么时候能有个准信儿?”

      “殿下樱桃可准的很,只是属下有些担心。啊,不过昨日我杀秦掌柜子能成功,多亏殿下私自带兵假意围剿了秦王,这是个好消息。”

      “殿下你何时才能够解禁啊?”
      高万常闭着眼睛明显不想回答这问题,他倒是好奇: “昨日你杀秦掌柜的时候是在哪?”

      …

      昨日,食肆十四楼。
      掌柜子秦横横,在外人面前向来是横行霸道惯了,因为她背后的靠山是人人皆知,惧怕的秦王高阁迥。

      如同她的名字,她的长相漂亮的一张脸蛋儿,浅红色额间的花细,无一不透露着她的嚣张跋扈。

      美是可以透露出眼睛的,她的性格便如此。可这张脸,被高万常挖皮挖骨到了另外一位姑娘的身上。

      “你为何要杀我。”
      “你果真不惧秦王殿下,他可是我家兄。”

      樱桃: “我家主子做事还要告诉你为什么。”

      秦横横带着不知所措,不知原因被抹杀,一坛酒随着玻璃碎屑倒在地上。

      原本的秦横横姿容胜过冰雪,换在夏犹清脸上后,生生的将的冰雪之姿掩盖了下去。
      她虽说穿着红色的衣裙,本就如火的年纪。

      可惜人道。
      这人时而可貌相,眼睛里透过的精芒光便是她本性。
      ……

      夏犹清以然以料到自己会有一死,可没想到是因为察觉皇太孙。他也不过是个孩童,何必受这苦难。

      或许是在这孩子身上看到了她吧。

      江氏一派尚书瑜上奏,那皇太孙并不是流淌先帝命脉。本命刑部尚书江槭抓捕,在人证物证不充分之下,背后之人竟试图贸然出手将卷入此事之中的人全部杀出,孙太妃此人出乎意料就选择自刎。

      三年前,也是被杨内侍给孙太妃看诊,被卷入者有夏犹清。当时她只是太医署的一名普通的学子而已。

      太医署也忌惮她背后夏将军的实力,但却被暗人所陷害,夏犹清到现在都不知替换名单上姓名的她是何人。也许在幕后试图杀掉活人灭口的凶手有关联。

      她甚至怀疑过师父霍老。也有一结论,不敢贸然证明。
      ……

      十四楼内,客流依然是满的,秦横横也就是夏犹清,她登在阁楼之上,思绪万千。

      这几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让她想明白了一点,学医好像…似乎没什么用。
      但她真的很喜欢捣鼓药材。

      救不救人的此等话是另说,如何活下去,重要的是如何让自己在这繁华京城活下去。
      以前的坚持,不过是上等人一句话的事。

      她的婚约,她的生命,第一次给了养父养母,前提是要她嫁进秦王府。

      第二次,给了越王殿下,高万常。
      夏犹清像是回到了地狱又回到了天堂,醒来声音虚弱的很,“多谢王爷救于我,但小女不明白为何要换脸。”

      越王府地下,冷气寒燃,只有一扇小窗口。
      两人都脸色煞白。

      “你再以夏府千金的身份回归,依然会没命。”

      高万常淡然: “我不知夏姑娘有何事瞒着本王,救你性命总归是要点回报的,死就死了,她的身份有用,你作为夏家养女,不就是嫁进秦王府的傀儡?你也很可怜,你比她还冤枉。”

      定定的看着她眸瞳深不可测,“秦横横,十四楼掌柜,你那未嫁的夫君秦王高阁迥,也就是我兄长的好酒友。”

      “这我自然是知晓。”夏犹清垂下长长的睫毛,曾经透明而干净的眸中带着一丝,竟然是慵懒,高万常漆黑如深潭的眼底对上她的视线,看她眼睛一直眨,觉得这姑娘真有意思。

      换了脸,不哭不闹。

      她这时才有力气看向周围,被他一直盯着总是归不好意思,两旁的灯火通明,有两米高。

      “话还没完,你不能以夏犹清的身份嫁给他。”

      夏犹清抬睫,“秦姑娘的?”

      “对,秦老监察百官身份自然对秦王有压持,可若你以夏将军女儿的身份嫁给他,你养父的兵权自会一分为三。”

      她听的头疼,说来说去,她的身份以脱躧,弃躧被视之如粪土。

      “再过几日,等这事摆平,你在他酒里下点药,我想这对你夏医丞来说,不难。”

      夏犹清心道: 这人怎如此。

      她从来都没有在此处地方待过。
      “这是哪里?”她抬头问。

      “给你换脸的地儿。”他说的快,夏犹清听成,“什么……欢乐?”

      高万常看床底,抬手把被褥往上扯了扯,然后说: “对,换脸。”

      见她巴望,“夏姑娘可是想问你原先那张脸哪去了?”

      噢,是换脸。

      刚给夏犹清盖上的被子,后一秒被她扒了开。高万常眼盲之乱只能给它压住,“…她死了。”

      夏犹清微微愣神,转头发簪步摇松落,即将掉落时脱口而出: “秦横横?”

      王爷散漫惯了,大手覆盖在红锦被褥一角,同色系香珠碎发簪恰巧划过他的手背,这二人很近,高万常感受到疼痛,“对,留着没用。”

      她的软唇来回翕合: “秦…横横,秦姑娘当真被你手下杀掉了?”

      “不然呢,难不成像你这个医丞一样给她吃下失忆丸,若是以后恢复了记忆,那局面可不好控制,还是永绝后患的好。”

      “倘若日后秦老问起来。”

      “不会有那一天。”

      夏犹清问: “王爷为何如此笃定?”

      “此等秘术,无人信乎。”

      好啊,原来她这个养女对于夏将军府来说不是重要。这倒是提醒她,倘若日后秦老问起来关于秦横横的事,又该如何。

      高万常笑,漆黑的眸中冰封着些许不耐道: “你装失忆。”
      “等后日,你且与我去顺城,回来时我会上禀告秦老,秦姑娘失忆的事,本王自会领罚。”

      话落,他盯着她的眼睛,不让夏犹清往下看,将那只发簪攥在手心。

      装失忆,好似是个好法子。
      那近几日定要小心行事了。

      俯身连着被褥抱着她,竟拖不住,是由于夏犹清的手没有扶住他的脖颈,“夏姑娘力气小落到连抬手都不会吗?”

      “王爷,”夏犹清挣扎无用,“你要带我去哪?”

      高万常一步跨入院里,大步穿过开满花苞的花园,走到最里面的房屋前才停下脚步,平静: “换个地方,看出来了夏姑娘并不喜欢刚才的地。”

      那地下屋一点都不欢乐,虽有灯,可火不透不热,夏犹清心里当然不喜欢。
      ……

      这晚,夏犹清头一次失眠,对着屋内的金铜镜,此张纤白明媚,抬头望着时最美。
      胭脂染绘两道红色的月牙形纹饰,形如弦月,下颌处有背刀刮痕,尚未恢复,以斜红做掩饰,繁杂似伤痕。

      有种缺陷美。
      夏犹清抬手摸着它,不知何时能恢复。

      心又想着,高万常要她接近以他好朋友的身份接近,增加情感,信任于她,日后好方便替他做事,传递消息。

      以便于他登上太子之位。

      哪怕最后是杀了他兄长,也无所谓。
      这走来走去,还是以秦王殿下围绕中心,从未婚秦王妃,变成了高阁迥的酒友十四楼掌柜秦横横。

      她很好奇,他的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让这么多人忌惮。

      灵魂深处是将军府千金夏犹清的秦横横一双杏眼上,藏着却月眉弯弯含着春,只是淡扫,涂抹越王高万常送来的脂膏后,肌肤晶莹如玉,红樱唇藏着蓝红花。

      夏犹清的眉语两目会笑。

      她这人喜欢白素锦华襦裙,与原掌柜也不同,她喜红,喜飞霞妆。把红妆改成并不浓艳的效果。淡雅,在她手里自化,颇有白里透红之感。
      所饰珠翠也无几。

      先前在地下的时,与高万常谈话,并没有任何的惧怕,因为她了解过,现在不是曾经,她换了身份,对他们来说大有用处,他不敢杀她,他可是日后唯一的证人,并且一些人不知道的是,那小皇子根本就没有死,夏犹清知道他的去处。

      不然,高万常凭什么救她,但这并不是她可以狂妄的资本。

      她的内心里有好多话,本想说这些的,“换风格又如何?我为何要学成她的样子。”

      “我这张脸本就是秦掌柜的模样,难不成还会有人怀疑不成?”

      “女子本就善变也是多变的,越王殿下,你没有过女人吗?可曾何时了解过她们的心思?十四楼掌柜换了个风格,久而久之,手下们习惯了就好。”

      顺城的换脸术,夏犹清曾经多多少少听过一些,越王高万常骗不到她。

      最后埋没于心,但却表现在脸上,高万常学习过探察人心,全都看在眼里。

      她只能听话,夏犹清语速轻: “我帮你,你只要说,我会帮你参谋的,倘若要是真的装作秦掌柜的样子,那才奇怪的很,如果露馅儿的话,十几个就不妙了。”

      夏犹清抬脚走后,屋子内留下高万常和副手樱桃。

      玉感极佳的古玉在拴在高万常的腰间,他说话带着粗糙和沉郁的,“这人?和本王见到她的时不太一样了,她为何如此爱说废话?”
      “想当初她桃花目下藏着泪珠,楚楚可怜的。”

      “怎么换了个脸,还倒把性格换了。”

      樱桃上前一步分析说来: “殿下,夏姑娘是将军府的千金,从小应该是和夏将军以及他的夫人生活,性格自然是倔的,毕竟她可是给宫女抓药的医丞啊,这…也是位教书的,话比较多。”
      “这也正常的。”

      眼光一转,他弯头,“如此说来,殿下以前见过夏姑娘?”
      高万常牙缝里冰冷冷的抛出: “见过吗?”他自己问心里,薄唇微微勾出一丝笑意都不曾发觉。

      过会,立体五官刀刻般俊美,摸下颌线的手停止思考,“行了,今夜把我们的人都撤走。”

      “殿下,为何啊?”樱桃看着王爷手里的红碎簪子问。

      “你且自己在这看,发现什么回来再跟本王讲。”高万常站起身,东西揣好,戴上面具离开十四楼。
      ……

      楼下,“呦!秦王殿下回京,我说什么来着,殿下必然会找咱们掌柜的喝酒,小二我赌赢了!快请秦王上座。”

      “殿下还是老位置吗?得嘞。”

      高阁迥淡然,点头,收回衣袖迈着长腿往前走,他喜一楼靠窗的竹包房。

      “秦横横那皮球跑哪儿去了?”

      “把她叫过来陪本王一起喝。”
      ……

      换脸成为秦横横,第二日的夏犹清自然是没去上,她在越王府捣鼓药材。

      刚刚一进院子他的院落中,被这几味上等的药材吸引住,有些移不开脚。

      “越王,怎么会有这些?”夏犹清转身,微点头着问道。

      他扇着风,“啊,想着你会喜欢让手下人给你捯饬过来的。”

      “多谢殿下。”她行正礼。

      他最烦这些礼数,撇过眼不看,“先不着急这些,之所以把你留下来,是要告诉你一些事儿。”

      他语气颇有不屑,“夏姑娘听好了,我就说这么几遍,既然你是一位医丞,记忆力会很好。 ”他抿嘴坐下,离她很远的长椅凳。

      夏犹清听他说着说着有些听不清,她耳力不好,记忆力也不好,要写很多遍才行。
      她便上前去,小心思是有的,趁他不注意,移了几小步,间隔一米。

      他前戏比较多,竟趁她停稳了才开始说话,“秦横横与秦王类似于手足兄弟,兄长…高阁迥拿她当兄弟处的,她这个人知道他很多秘密,这可是本王的人好不容易才挖出来的,你可要听好,听仔细了。”

      风静悄悄的,人也如此。

      “知道了,殿下,您说吧。”夏犹清随音而动。

      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也不知是不是根本不知道。

      “说不太完,给你那个单子你还是背下来为妙,就在这堆药草里,夏姑娘翻翻看。”
      夏犹清跟着他指着的地方,继续往前走,这一次只不过是半米距离。

      他这人,还会耍弄。
      她蹲下来从下往上找,找到之后,头顶上忽然传来他的声音,他说,“这可是你自己过来本王身边的,以后,夏犹清你就是本王的人了,听本王的话,一定会为你报仇雪恨的。”

      她偶然抬起头,听他的话让人呼吸一紧,那是一张狂荡不羁的脸,配上一只最简单的竹簪束起。

      他的背脊很直,如同身后靠着的柳树,也不知他的手放在哪里,是否是放在他背后的。

      夏犹清配上秦横横的脸如同桃杏,同人灵动中貌似说的是真话,“我没有你想为我报仇,况且…”

      高万常不懂,他站起身,身高气势碾压于她,“你不想报仇哈哈,你不想找到幕后的凶手杀了那个仇人吗?”

      “孙太妃不是已经……”夏犹清跟着起身,依然抬头看向他的眼睛。

      他点头,“是,她是给你投了毒,你说的对,你也倒是没有什么仇人。”

      “可我有啊,”越王爷修长的身影一步一步逼近她,栏外的花园里,一堆莫名半夜开着的花,正在观看着她。

      “是谁…救了夏犹清?”他明知故问,要她回答出来。

      “是殿下您。”夏犹清一动不动站在花园边上,承认。

      “本王也算你再生父母,救命恩人的话,是不是得听啊?”

      “那殿下我是谁啊?”他又问,刨根问底。
      “越王高万常。”夏犹清叹气,柔声细语。

      他看她的嘴巴,轻蔑一句: “你这小嘴儿冒出来我的名字,怪啊。”

      “乖啊…”夏犹清重复他的话,随即低下头面红耳赤把纸单攥在手心里,“殿下,我…会乖乖的听话的吧。”

      高万常怀疑冷冷看着她,歪头听她说。
      她很怪,喜欢带着奇特味道的中药草。
      傻呵呵的,他笑。

      夏犹清蹲下身子来,由于腿软,有着裙摆的遮挡,实则是坐着,她的头向左偏仰视着他: “殿下的仇家,想应是不好打吧。”
      “哼,废话。”

      他就站在她身后,夏犹清的淡白色衣裙覆盖到他的六合靴。
      抬头望上方有月亮,这半夜三更,浅黄色月见草花朵开的方向是朝着它的,有些蛾类昆虫在这时候闻香而动,借助月见花瓣微弱的反光,循着香气准备吸食花蜜。

      夏犹清最怕虫子,任何种类,不论身旁是谁,她都会惊讶的表情,促使弹跳起来。
      “就一飞蛾,夏姑娘至于吗?”高万常扶额转身。

      距离又回到刚刚最初开始时间,夏犹清刚刚用跑着的,现在离他很远。

      “殿下,此时已过深夜,蚊虫较多,我先退下了。”

      临近午时,西南郊外城练兵营与十四楼的距离太远,吃完早膳后,依然给皇长孙针灸治疗半炷香,又沿着林城小路走了半炷香才到地。

      晴天气,夏犹清心情可是一波又起一波未平,尤其是拿着酒坛的双手,很酸。

      要不是歇了一会儿,也不会听到这些。

      曲侍卫长与士兵反驳说,“殿下会轻轻拍先王妃的背,会抚顺她的头发,每一丝细节都温柔到骨子里,秦王是个疯子,但殿下的铮铮铁骨留在了沙场,柔情可都留给了先王妃。”

      夏犹清拿着两坛倾白酒来到军营找他。
      营帐前,她躲着,耳朵不顾身子自己想听的,便听到了关键词先王妃。高阁迥在王位之前,她未曾听过有过婚娶,只有她一人是未嫁进秦王府的王妃。

      可这位将士说的,不是她。想不到,他还挺懂高阁迥的。
      夏犹清身子轻巧,她很注重脚步重量声。

      进到营帐,刚见到高阁迥正在吃昼食,豪迈点: “秦王殿下,上次我不在,今日我…”

      曲侍卫长上前与王爷相视,箭步把秦横横打晕。夏犹清迅速倒在营帐门前的地上,无人搀扶。

      “找位女兵搜身。”高阁迥向来严谨。

      身着灰衣属下低头行礼回: “是。”
      ……

      前日夏犹清不忍心直视孙太妃掐掉年仅五岁的孩童,于是抱着他的手在腹沟处摁穴位。

      连续针灸三日才缓缓恢复气息,养在越王高万常府中,此等机密,高万常不得不加派人手严加看管。

      他甚至又去和兄长高阁迥逢场作戏,这不,刚来军营,撞到了下人倒泔水桶。
      还有晕着的夏犹清……

      高万常带着鎏金面具,眼睛飘向何处,无论何人也看不见,这么一看,她这皮肤光溜,脸圆圆满满晕着上血,有些红晕。
      明明是美,可她的眼睛看起来怯生生,像无助的小动物,正处于自我防御状态。
      “兄长,借点你手下将士。”

      高阁迥冷冽看万常一眼,表情问他: “用途。”
      “用途?”

      “自然是干好事儿打架去啊。”
      “前阵子的山匪真是过于多,上一阵儿我确实是没有剿灭,立功抢着不说,还被关了禁行,兄长你再借我一点,我这次一定把那几位山贼通通交给你。”

      高阁迥平常练兵时自然是穿着一身金铠甲,临近春日,气温回升,平常穿着的黑色披风放在了衣架榻边。

      他起身时蹬了蹬黑靴子,走近高万常,抬手便拍了拍他右侧的肩膀。

      将回京那夜红色的血液清洗之后,露出了端正的五官,是怒也是危问道: “前日你私自调动宫中的兵,也是去做这事儿了。”
      他笑着点头: “是啊。”

      “好,万常你若想要兵,我便给你。”
      临走时,高万常说: “兄长,你每日练兵这么忙,就不必送了。”

      他装皱眉,探头回忆,“你榻上躺的那位是…”

      下一秒,高万常最会探查他兄长的神情,高阁迥明显有些不乐意,接着他自我回绝,“我无意置喙你的家事,只是,我听说你的未过门的王妃没了。”

      “这背后的利益不了了之,兄长下一步该如何?”
      高阁迥只是喟然短叹,“伤心事就不多提。”

      “我在意的不是背后,而是她。”
      面具下的高万常听兄长呢喃有些怔愕: “从前可没听你说起这事儿。”

      他悬收松绿青色罗袍的宽袖子,“兄长是何时喜欢将军府千金的?她何时与你有情谊的?从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前段日子碍于身份,不能告知世人,你还不懂吗?”高阁迥抬眼眸告知他。
      万常砸额,“啊,看我这记性是我愚钝了,想来是兄长…怕有心之人抓住你的把柄。”

      “那我先行一步,止步别送。”他重复一遍,“别送。”

      迈下土坡,余光还瞟了一眼醒过来的夏犹清。

      高阁迥放下营帐篷遮帘,“别看了,她秦横横,酒友,我俩没什么关系,别想太多。”

      他离开后,高阁迥走进营帐里,慢慢席地而坐,在夏犹清的面前,二人之间隔着饭桌子。

      对面夏犹清愁眉苦脸,身着粉破布裙。一时之间不敢轻声咳嗽,嗓子里含糊了一口,“王爷。”

      一声皮鞭子打在地面上,“秦横横,你胆子肥了,来军营?”

      他也在感叹,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压压惊,“在十四楼手下们面前装作顽皮模样,怎么一到本王面前就真的装不下去了?”

      这要是她,即使…使出最大的力气,也不可能用鞭子在沙地上打出声音吧。
      高万常消息也不准啊,没有告诉她秦横横是这样一位被虐待的下属吧。

      不是说是好兄长吗。
      怎的如此这般恐怖。

      夏犹清盯着他滑过桌面上的一小杯子,张口: “我…”想问王爷,刚刚为何要把她打晕?越王怎么就不打晕。

      这是什么区别对待?

      抬眼看他歪着头,也同时在打量。

      “就知道你会这样,喝完酒喝完酒你就变了,你带的那两坛酒呢?”他左顾右盼,寻找倾白酒。

      她还是暂且不要说话好了,装个哑巴。
      夏犹清比手势,大概意思是说: “姑娘我嗓子沙哑不能说话。”

      高阁迥伸手掌指杯中之水,“既然嗓子坏了,那就喝,不是给你倒好又放在这。”
      原来,他发现她的嗓子哑掉了。

      夏犹清抬头,拿起茶杯脖子向前伸展,坐直点头: “嗯。”

      秦王还真是不拘小节,装茶的杯子能装水。这水,好难喝,还有点沙子,她是强势咽下去的。她在将军府从来都是喝用柴火烧热的茶水。

      夏犹清当真是吞咽极其困难。
      她不需要装的,看他那样子不像是骗人的,这是误打误撞,和真实的秦横横碰上的性格。
      只在他面前如此。

      还是别的原因,夏犹清最不喜欢这心计,一心只想扑到药味上,更不想嫁给他为秦王妃。

      这次假死换脸,她只知道那位孩童尚需她的治疗,孙太妃死时之前告诉她,要怪就怪这帝王家。

      生在京城宫中,如果人没有什么利益所在,那只有一死。夏犹清也是因为利益如此,这样才成为了将军府的养女。

      秦王与她一样如此愁眉不展,想必也跟迎娶失意将军府的她,有点关联。

      没了她父亲这层关系,想必来时无法加入高江党派之争。而秦王殿下生母江氏必定会再次算生辰八字,求旨陛下,重新给予儿子定亲事。

      接下来将军府应是暂且从名单下滑下,而皇上必定会削弱夏将军其权,而父亲母亲正在朝廷之上,闹着陛下一定要给个说法方才可平静。
      ……

      漫长道路通往京城的皇宫上,前所未有的寂静。
      玻璃瓦,白玉墙。偌大的四方城里,处处雕梁画栋,极尽奢华。

      宫女们严肃低着头靠宫墙边前进。
      皇宫,陛下私殿议事堂,持有几人在。

      以夏将军为首站在凤表龙姿者的最前方,身旁是刑部侍郎低着眼听他夸大其词的江雁轩。

      “你这纨绔小儿,被杀害的又不是你的姑娘,无缘无故被杀害的是我夏老堂堂千金,距离暴乱已过去四日为何还了无音讯?”

      江雁轩当笑话听着,他连妻妾都无,何来的姑娘。

      夏将军说话这咬牙切齿的声音都能把他人给吃了,“江侍郎自然不会心疼。”

      “你可给我了个准信儿,”夏惇转回头拱手一礼,堂堂大殿他就是如此有底气喊着来的,“皇上,为期三天,倘若这事情再无结果,我自愿放弃兵权,不愿再守南郊。”

      “陛下,此次是我失职,我自愿领罚。”
      “就如夏将军所说,宽限大理寺少卿与我,期限三天。”

      坐在御座上的皇帝薄唇抿成了峰,喜怒于色都表现在脸上,凤目微挑沉思方才下旨,“此事就全权交于刑部。”

      “哼。”夏将军告退出去殿后,对看不上,瞧不起官职还低的刑部侍郎江雁轩,更是担忧刑部虽说权力不大,但皇上甚是看中江槭一派,从他长子便可看出,啥罚也没领,更过分的是,新上任大理寺少卿竟连个面都不出。
      ……

      京城夜市已收摊的差不多。张大妈的包子还剩六个,没卖出去,心思留着明儿一早给孙子热上,放到家中含着冷气地下菜窖中保存。

      收摊之时,被一穿着霞粉破细腰阔裾裙的小姑娘买了去。
      “大娘,肉包子还买吧。”

      “啊,姑娘饿了,都给白净的姑娘。”
      夏犹清接过,递了几串铜钱给她,“多谢大娘。”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走在夜色街道中,小路上,只有各家收摊的动作。
      也罢,还来得及回到十四楼。食肆楼可没关门,那是个全天恭候的客栈饭馆。

      “秦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你看这一批茶叶,怎么储着。”

      夏犹清心中欢喜走过去: “何人送过来的?”
      刚刚收拾好竹林包间的霞悦小娘子她个头矮,才到夏犹清她的肩,年龄不过才十六,比她还要小上两岁。

      “是五少爷。”
      高万常与她提过御五,她在心里暗暗纳罕,他在御家中排行老五,二房所生。与秦横横青梅竹马。

      秦横横自然是御家表亲,父亲为当朝御史中丞秦鬓。高阁迥生母姓氏为御,是御家正房夫人的长女。
      御老则是御史大夫,掌控御史台,陛下的耳目之司。

      虽说不用过度的关注双方身世背景,可御使台上上下下个个公正廉明。对待于贪污行贿之事,绝对不能容忍。

      以此便也得罪了很多势力。而这秉公办事的御氏一家对待恶霸蛮横的背后,自然是有御家长女,以及秦王高阁迥的庇护。
      ……
      夜色已深,可十四楼内还却火烛通明,二楼客房尽头处某间里熏了暖炉。
      “横横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还来这儿饮酒彻夜不眠啊?”

      御五说话的语调一如既往的不正经,他双手抱胸,冲秦横横眨了一下眼睛,如同他记忆的午后炙热的阳光洒落在他浅色的衣襟上,在秦横横的眉眼里可以看见他的影子。
      如今,夏犹清的脑海里无他。

      见她愣怔,御五琥色的眼眸微微弯起,嘴角弧度扩大,坐下来身边把整酒瓶子放到一旁,“怎么了这是?这酒你没喝啊?”

      “每次我来的时候你都快喝完了,这回长记性了,知道给小爷我留点。”
      “对了,我最近喜欢上一个姑娘,想请横横你来指导意见。”

      分明是他自认为熟悉的玩笑话,可不知是他骤然凑近的笑眼太过纯粹干净,还是那春风将他的鬓角的发丝吹至夏犹清的耳旁,给她带来了微微痒意,该不会是喜欢秦横横的人吧?纵使高万常手下探查消息的人再多,也不可能揣揣测人的心理。

      “姑娘?”夏犹清尴尬,离他远了点,小幅度的挪挪位,瞟他一眼: “五少爷…喜欢谁?”

      “唉,”他仰天长叹对着漫天的星星,仿佛的女子就在眼前一般,“前阵子我随家父入宫,遇上了个小仙女。”

      “这小仙女儿对我不说话,一个字儿都不吭声,他是不是不喜欢小爷我?”

      夏犹听头后愣了愣,脸刷地一红,拍开他的爪子,又往后退,闻声回头望了一眼楼中伙计呈上来的甘蔗酒,看他腰间有一块玉制礼器不小心滑落在地板子上,她又歪头望向他的脸轻咳提醒,“五少爷你的圭璋掉了。”

      他只是捡了起来,对他来说,只是一棍小子,低头重新夹在腰带侧,“你倒是给我出出主意啊。”

      “啊?”看他抬起的眼,“我…”夏犹清抿了一下干涩的唇,一时之间不知回复什么好。

      他就有了下一步说辞,“唉,那小宫女吧,眼睛红红的跟个小兔子似的。”
      夏犹清偏头: “什么小宫女?”

      “就宫里的小宫女啊,好像是因为犯了什么错事,今儿被赶出宫了。”
      “她的模样怪巧可爱,小爷我想跟她认识认识,她就一下子如同梅花一样撞到了我的心尖,落在了我的肩上,我想要是能再次遇见,那就交个朋友吧。”

      夜色渐深,烛台已燃烧过半,夏犹清满心担忧早已尽数化成了喜悦。

      这是劫后余生,夏犹清扬唇一笑,声调都提高了不少,“你竟喜欢宫中的小宫女,她是什么模样,定是好看,具体是在哪个宫,我可以帮你找到他。”

      夏犹清近三年跟师父霍老学习时,经常给予宫中的宫女诊脉,多到数不清,或者,这位小宫女来抓过感冒风寒或者是痛经药呢。
      也许是那车茶的原因,她愿意助他。
      御五回想说: “她那日应该是在哭,许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

      ……

      春日气象繁华,令人心神骆荡的越王府如同殿主。

      高万常挑唇淡笑,跟男扮女装的樱桃说: “快,收拾收拾,太有意思了,顺城真热闹啊。”

      “王爷,大理寺少卿刚上任没几日,这孙太妃夏姑娘皇太孙连环被杀害一案,或许他并不知晓。”
      “在顺城……”

      话还没说完就被跌跌撞撞刚进来的一个小厮抢了话语,“宫中眼线的传来消息,陛下要重新设立太子。”

      “继续说。”高万常看他一眼。
      樱桃那位娘腔腔调: “殿下的意思是让你说重点,听没听到立陛下哪位皇子啊?”
      小厮摇摇头说明并不知道。

      “你既不知晓,又怎么会来抢功?”
      那位小厮愣了神,急忙说道: “啊,殿下,这是宴煞大人叫小的来传递。”

      高万常蹙眉,抬手: “那你叫宴煞即刻动身去顺城等着。”
      小厮提重音量躬身行礼,退下, “是,殿下。”

      等到人退后,高万常吩咐樱桃,“去看看夏犹清在何处,把她给我叫过来,有事与她说。”
      ……

      大理寺少卿御三,不能出面的缘由是此刻他在西南顺城,临近当朝边境。
      听窗外屐声,才知春雨绵绵。
      京城中人到了陌生地,总是要归问路的,

      御三向路过的行人打听到。
      “公子过了宜政村后的一片干海子,便顺着山石缝中牧人和马帮踩开的小路行走,方可到达地点。”

      撑着在当地随手买来的京城款式油纸伞,话声在雨中听得很清楚。

      春雨下的不大,空气较潮湿,路途遥远,山坡路高,说话有岔气。
      “公子,我听闻土匪强盗十分猖獗,这下着雨,他们能躲在哪儿啊?”

      马帮行路中,很多骡马在此行走。在宽道上的要让从狭道上来的,上坡的要让下坡的,请人让路敲嗡-嗡-嗡。
      御三和手下的人并没有铓锣,无法敲声。

      被迫止于山下。
      山上的赶马人说的话,意味深长,“我们这帮人只是图了个一帆风顺!清吉平安,来到当地俏之兄这是规矩。”

      大哇敲着锣锣冲外地人呼喊,“若想登山,有事告急敲"嗡!唆!嗡!嗡……不如此这般,就是犯讳!”

      御三只好暂且做罢,原路返回客栈。
      ……

      京城郊外军营,高高树立的是秦王殿下高阁迥的旗。
      桃花落,闲池阁。军营的后方坐落一处思殿阁,这里虽都是自己的人,手下说话做事极其小心翼翼。

      曲侍卫长低头倒茶商议,殿下还要加点盐,想来这人也是司空见惯。

      “陛下为何要设最小的皇子为太子。”
      “我可听闻这新太子做事软弱无能。”
      “这事儿干的情不理万不该。”

      高万常从躺椅上站了起来,眼中依旧流淌着潋滟笑意,仿佛刚オ那两勺的的盐巴并没有把他给齁咸到。

      “父皇在试探,试探我们这帮皇子们谁有野心。”

      “父皇打的有好算盘,拿着最小的皇子,一帮有心之人想要得到那个皇位之上的人,便会有所准备。”

      曲侍卫长跟在殿下身边,还是聪明的很的,“殿下是说陛下在准备捞鱼,看看何人会放出鱼饵。”

      考虑到背后的心思,竟还如此容易难分清,“说的对,可陛下的心思岂是做臣子能猜的。”
      ……

      夏犹清在宫墙外见到那小姑娘的时候她还在哭。

      凝音头戴蜀样花,燕脂涂粉腻,身着半袖裙襦,夏犹清知她曾是东宫女史常供奉。

      她轻言对身侧的御五,“原来你喜欢的就是她。”
      夏犹清低头轻笑,“她不是不喜欢你,她只是…说不了话而已。”

      御五搞清楚,“啊?也就一面之交啊!是哑巴哑巴啦?”
      “嗯。”

      二人走到小娘子的身侧,由夏犹清扶凝音起来。
      “凝…姑娘你别哭了。”
      “你…”

      小娘子依然是哭哭啼啼的,御五这一回生二回熟,倒有些不自在。

      夏犹清多次曾给予这位小娘子针灸手部,以治疗哑症,对于她急忙跪下,比划着手语能看懂一些。

      大概意思是,官人是否知知晓患宫坊夏医丞的事,“她死了。”夏犹清以着秦横横的脸亲自说她以死。
      凝音本是光禄寺宫女,去年春初不知为何突发病症,来到她这儿拿药。

      二位姑娘渐渐熟络起来。

      御五听夏犹清说这三个字,想来是初秋,天气较冷,浑身都打哈欠。

      他正犯困,眼光一转便看到了从宫尾处走过来的爹,回过神来,小宫女也跑远了。
      他爹…和秦横横的爹。

      御五会眼色,“横横,你爹来了,秦老和我爹这是刚面见陛下。”

      夏犹清按照高万常给她看的画像分辨,与她这张脸骨相相似的便是右边那位。
      走过来的秦鬓怒不可遏的一挥手,对着夏犹清一阵教育,“今儿可是让我逮到你了。”

      他上下打量,“阿女今日的形态还算是大家闺秀,前几日给你找的说书先生礼仪,没白交。”
      真是两家人说一家话也不用避讳。

      御史大夫御老在一旁絮语,“哎,秦老也不必如此啊。”
      “不容易与幼子今日难得一见,小五啊,你和横横今日来宫中,所为何事啊。”

      御五只能拿御妃娘娘为借口,“啊,没事就是来看看阿姐。”

      秦鬓附和一声: “令嗣这几日不见,真是越来越俊俏了。”
      他转身,望向夏犹清,“横横啊,今晚回府一趟,我与重要事宜与你商议。”

      御五在旁挑眉,看来是话唠一路。
      这两人现在自家父亲的身后,就如同二条跟屁虫模样,摇头摆尾的,这路风景,此时正好。

      出了宫门,夏犹清与御五分道而走。
      ……

      秦府,花木扶疏,春风扬荡,竹帘翩动之下秦家人坐在一起,共用晚膳。

      夏犹清从窗外看去,院中一棵参天古树,她不属于这里的。许久未回将军府,同样的树,不同的景,以及这不是她的脸。

      秦鬓说: “今日我与陛下商议,重新立太子一事,打个哑谜,猜猜啊夫人。”

      秦夫人考虑周到,“要妾说,这得是秦王殿下。”
      “为何啊?”秦鬓说着这话,看向的是夏犹清。

      “为娘也就不推脱了,女儿啊。”
      夏犹清探头,单音: “嗯?”

      秦夫人先嘘寒问暖一番: “这才多久没见,十四楼的生意忙不忙啊?”
      “尚可。”

      秦鬓在一旁笑着开口,“太子立,党派站。”
      他凑近夏犹清说道: “小女总归是要嫁人的。”

      “可有无相中的。”
      不论是夏犹清,还是原身秦横横,均无中意者。
      夏犹清眼里空白,“回爹爹的话,小女并无中意之人。”
      ……

      次日,京城中百姓身着盛装,扶老携幼,倾巢而出,人群摩肩接踵,当真是热闹非凡。
      夏犹清漫步在街头,梳着螺髻,仅有一竹玉搔头,錾刻花卉纹。暗绿紫间隔裙系高腰至胸部,扎丝带系在腋下,披着翠衣锦绣披风,在人群密集的道路上穿行,见处处人头攒动,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欢乐的气氛令人动容。

      她今日也是来凑热闹。
      当朝新立太子的消息传开,街市上的各色闲杂人等纷纷赶来,都昂着头,兴奋地朝里面张望着。

      卫士均戴幞头,穿圆领长袍,腰配箭囊。其后在三辆豪华的车前,排列着十几名侍臣,举遮蔽风、伞扇。

      太子辂车前面有二伞、二圆扇、二长方扇。马车纱窗上摇摇欲坠,风带着它丝滑飘落为上,那面容竟是当今最小的七皇子。
      不得让人皱起眉头来。

      宫廷服饰的官员大啦啦的喊,可一阵喧哗声,夏犹清来不及听。
      一板车边沿,她差一点没被推倒在地。
      高万常在这车马喧嚣,人声鼎沸之间,咬紧牙关抓了住她,夏犹清手臂连同小手迅速红了起来。

      “手下的人找你,倒也是找不到你的行踪,你每天怎么这么忙啊,还来这凑热闹。”
      夏犹清循声望去,一狭长眼眸在与她说话。极淡的惊沱,他很快又恢复了冷漠无波的模样。

      他低头一瞧,话语间不怀好意,“你这皮肤怎么这么细嫩,本王一掐就红。”
      “不管不了,给你戴上。”微微抬了一眼睫,夏犹清就这样愣着神让他戴着一空心的银手镯。

      看着它,晃荡晃荡还挺松,“殿下给我戴着镯子有什么用?”
      “你怎滴这爱问废话。”
      高万常没回,仔细端详着她说一句,“也就只有你们姑娘家才能带进去镯子。”
      “跟上。”

      夏犹清望着他的背影,一身貂襜褕,好似在哪见过,像是胡人的穿着。

      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未散去。
      夏犹清抿唇提着裙摆跟上他,在后方问他,气息不稳,“殿下,是准备要去哪儿?”
      “你穿成这样莫不是要去爬山?”

      被他拎着的一路,夏犹清不太敢说半个字。
      “戴上帷帽。”
      “路上眼线多。”

      高万常什么话也不说,何话也不解释,递给她一浅露短垂网惟帽,让她自行戴好,以作掩面。

      夏犹清只能一门心思栽到心里面猜测。
      这下知道了,他穿成这样许是不想让人发觉越王的身份。

      为保险起见,夏犹清忍不住长叹: “王爷,你还是松开我吧。”

      高万常回头之际,一瞬困惑,却又很快归于清明,放开她的手腕。

      春鸟好似将遗音复哀吟,更好似随春风向南边飞去。眼前为青漆涂饰的豪华精致的秦楼楚馆。
      夏犹清偏过头来,对他宽慰报之一笑,几乎轻不可闻,“王爷是想看唱春莺啭,柳枝傞傞?”

      高万常又仔细端详她,随即开口说: “不,找人。”

      这是,否定了她。

      刚刚叮嘱过,莫不可再牵拉她的手腕,王爷又给忘到脑后。

      夏犹清眼泛泪光,跟在他身后感头疼。
      刚进楼中,远望去,文人雅士往那坐一坐,喝着杯中茶,偶尔吃几块点心,谈谈心,听着姑娘唱小曲,还有一些喜欢与姑娘吟诗作画,二楼有对坐喝酒下棋。

      再往前走,见一位女掌事手撑着椽做的门,高声的叫“请请”,见高万常和身后的女子起身道: “迟来的满了无处停坐,还请公子和姑娘原路返回,改日早些就坐。”

      夏犹清内心似有若无的惊讶,堂堂越王也敢拦截。
      高万常神情异于常人的镇定,随后铁青着脸举起越王令牌。

      那女子诧异一阵,便立即恭敬的鞠身行礼,“是吴娘被蒙蔽了双眼,王爷之身装扮,王爷王妃还请里坐。”

      夏犹清在后无声胜有声,被他惯力拉着焦急的向前,扶好惟帽,往前头走穿过用红丝线和铜丝穿成的条条垂直串珠横竖编结绢纱帘后方,因它质地轻盈,她的惟帽并没有被卡住,止却前行的步伐。

      帘子上有着精美的刺绣,夏犹清走过时,多看了它一眼,这花纹好似有着古怪。
      身着美化的民族服装,足穿锦靴,伴奏以鼓为主,柘枝舞者在鼓声中出场。

      夏犹清凑近一看,这不是凝音吗。
      昨日,她还在宫中。

      今儿,怎么跑这来了?

      她穿着五色绣罗的宽袍,头戴着胡帽,帽上有金铃,腰系饰银腰带,舞蹈开场一击鼓三声为号,动作甚是明快,苗条身子旋转迅速,刚健婀娜兼而有之,同时,她的眼睛注重眉目传情,神色皆富于脸之上。

      不少贵族都在私自言语,“舞蹈婀娜多姿又矫健明丽,可供圣上观赏。”

      凝音除了在光禄寺任过职,东宫侍女任职外,竟有俳优这一身份。夏犹清顿时羡慕之心而生。

      “夏姑娘看她作甚你喜欢看?”高万常语气不好。
      夏犹清对他摇头,“她是我宫里认识的姑娘。”

      随后小声嘀咕: “嗯,就是这样的。”

      高万常出乎意料的解释,“本王是替兄长找人。”
      “待找到之后,他将会将兵借给我一千余兵。”

      “噢。”夏犹清与他争论了会儿,败下阵来,浮出了极淡的笑意。

      随他走在楼上,身后的镯子随音乐声滋滋震响。这座兴光二楼,上施青漆,走到哪里都会有一些谈话声。

      一男子气愤填膺: “进奏院有人怎么夸大其词啊,瞧把这事就说的。”

      夏犹清远远看去视线近一些,开元杂报毛笔写着的,才仰头看上半个字。高万常眼神冷烈回头把她拽到了室内,让她坐下,看了他一眼 ,用瞪着的眼光看他背。

      等他转过身来对她说,才变笑脸的,“你先坐着,一会儿兄长来了就开始我们的计划。”
      夏犹清不愿意,撑着桌上的手将两坛酒推远了些,也得表现出答应他的样子,起身抬掌拢袖行礼,“嗯,省得了,王爷去吧。”

      高万常微点头,转身开门负手离去。

      他离开后这座屋间只剩下她一人,夏犹清将惟帽摘下,随后放在雕花月牙桌上,单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思考该如何让秦王喜欢上自己。
      从好酒友变成……咦,她急忙摇了摇头,其实她换了个脸也是秦横横的身份,高低也不能成为侍女吧。

      可如何让自己的结义兄长喜欢上自己,又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前提下。
      夏犹清着实是很着急,一壶不提开哪壶,这人来的还很快。

      两扇垂花门被面容沉默的男人打开。
      她赶紧起身再次行礼,笑道: “王爷。”

      高阁迥一身军绒装,好似吓人,他都不换便装过来这风花之地的吗,上阶梯的时候,怕不是有一些舞女和姑娘们被他吓走了吧?

      她提唇瓣,温柔声: “嗯,王爷,上次十四楼的手下说你来找我喝酒,我上次不在这有点私事要处理,酒没喝上,今夜约你一次来这儿是想让你赔个不是。”

      高阁迥异常兴奋,眸光肆虐,看着她的眼睛问: “喝酒不在你那块儿,跑这来作甚。”
      “啊,”夏犹清离桌,她胆子小,这任务唯恐完不成,她实话: “这儿多好,这里有我十四楼没有的。”

      他笑,吸了一口气儿,抬眉道: “行,陪你喝来。”
      酒坛碰酒。

      夏犹清仰头喝了小口,精致小巧的五官就迅速拧在一起,太辣了,烧胃,难喝至极。
      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眼泪都快挤出来了。在看一旁的秦王高阁迥,爽口大喝。
      “横横,怎的酒量不行了。”

      “还是说。”他持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压迫感,强势而来。

      夏犹清眄视看到薄锋利的刀峰,真是的,第一次被人持刀架在脖子上。
      她的红唇蠕动,坚持闭眼说完高万常给他派下的话语,“王爷,父亲给我定下婚约,可我不喜欢那位男子,你能否收我为,”她说不出来。

      高阁迥打眼越过她的肩,告诉她: “闭嘴。”
      他追问: “前几日到到军营的时候,本将军为何要让人砸晕你搜身,你可知?”

      夏犹清还是不敢睁眼,闭得死死的,黑暗之中,一片模糊: “小女子不知,还请王爷告…告知一二吧。”

      她被吓得胆战心惊,听到这阴暗的话语。
      “呵,你是被谁收买了?应该不会是孙太妃,”看她皱眉,他又拐着弯嘶声猜测: “意思是她都能从坟里出来给下命令,你想勾引本王啊?”

      “撒谎也不看听话的是哪种疯子?”
      夏犹清不敢多动一下,小手在胸前捉急轻声: “不是的,不是的。”

      高阁迥收了刀剑,缓缓输出: “倘若不是,那就是幸弟万常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下一步是什么把他交给你的用过来吧。”

      夏犹清懵,感受到刀剑离身便慢慢的睁开眼睛,水里水气,“王爷说什么?”
      下一步脱…脱衣。

      “还,用在本王身上啊。”高阁迥三两步走到床榻上,等待佳人问候。
      他的眼甚是惬意。夏犹清低着头看着地板,小步伐走。

      小女子的害羞,她又闭着眼别过脸,使劲儿,用力扒他的盔甲。

      感受到手上的触碰是一只大手,包裹了她的小手,抬起她的下巴,用他的另一双手抵着她时,还说: “横横这么小力气,该不会一会儿没力气了?”

      夏犹清焦急丧着脸,不是很好看,“这事我不干了。”
      “横横别啊。”高阁迥嗓音溢出,继续诱惑。

      她才不叫横横,她是夏犹清。
      这声音喊的她下身疼,挣脱开离他远点,有了勇气喊: “王爷,对不起。”

      “过来,”高阁迥淡音: “夏犹清。”

      被喊本名的她错愕,某人抬头之间伸出自己的小手想触碰他。
      但又看在地上放下的那把刀剑,彻底醒悟了。夏犹清才发觉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省得。

      “南郊打仗三年以来,你在太医署学习医术,本王不过多打扰你,促使婚期一再拖延。”
      “呵,太医丞这职位一坐!又要延期一年,我有多少年可以等。”

      “夏犹清,你别以为本将军不省得你打的算盘,你最近?”

      他喊她: “夏犹清。”

      “王爷。”某个女人抬头偏偏不知好歹,让他不要过来,她藏着自己的后手,拿起越王殿下给她防身用的短刀,小巧在她的手里,她打算自刎。

      反正这一生也是本来要死的。
      对,没错,她确实是不喜他。
      是秦将军府的养女也对,可又为何所有人都脱系于她。

      要嫁给一个不爱的男子。
      她也不并只是喜欢捣出药材而已。

      想清楚后。
      不到片刻,她眼眸逐渐变成暗色平息,凝成深不见底的潭水,这水不知去向,但她察觉脖子上的血已经流下,随她的金披帛一起。
      越王高万常打开垂花门,这看到的就是这一场面。

      粉破裙裾绽开画面,夏犹清纤长柔亮的头发如云般扬起又落下,高阁迥接到之时,僵了僵,接住怀中簌簌发抖的夏犹清,顿在半空的手终是缓缓落下,试图杀了面前的高万常。

      揪着他的孤边衣领朝他喊,“就差一步,那时在宫墙上就差一步,你为何要发兵来拦我?”

      “十字东边一月有余,你还未解开禁步,你为何。”

      高万常尚未没反应过,他的刺入力度大到入心口两寸,血流成河随着高阁迥的喊声仍嗡嗡不止。

      “兄长…”

      她这人本就是水做的,又爱哭又喜又爱闹,生下来就没有爹娘,从小被养在将军府里,等待嫁给秦王殿下。

      她不想捉弄命运的宫颈,却始终没有什么办法。只好自刎。

      她向于爹娘恳求进太医署学习药理。
      果不曾想她对于这方面格外有天赋。
      可是这雪是生源。血已流光,自然和流,回到心脏她已死。

      次日,她一睁眼便回到了冬日。漫天大雪是她幼时最喜欢玩的地方。飘渺的白雪,很薄很薄,软软的往山上飞去。

      又被雾散眼开,随着风的手指,她曾在地狱黑暗中搅和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云霞,这好似是娘给她做的披帛。

      对面的山川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是越发越高耸。
      夏犹清缓缓睁开双眼,刺眼。

      远远望去,那条带着些金闪白的披帛就好似瀑布。从天而降,挂在山川之上。
      就好似被秦王殿下踩在脚底的那金披帛,是那么的闪也是如此的勇敢。

      血色启唇语: “这是哪里,洛阳天堂吗?大罗神仙在这边。”

      几声隐隐的狗犬叫,被风带到村外,这风,在她伸手感知的瞬间时,既温暖又熟悉。
      这是太奶奶家的顺城村落。可怜她,幼时最喜欢来玩的地儿。

      怎么会?难道死后长眠会回到生时最喜悦的地儿吗?

      此地竟人烟辐镂,难道他们也是……

      夏犹清抬手翻看自己的手心和手背,最后握拳。好像还是有温度的。
      远远望去,那不是村花二娘吗?这年纪轻轻还未嫁人,怎么就死了?

      夏犹清有一点的难过,咧咧着嘴走到她的面前,捧起二娘的手。

      亲切如冷暖自知,甜甜的叫了一嗓子,“二娘你发生何事了?为何会来到这种地方?”
      二娘与躲在她身后的小孩子俱是轻哼几声,“哼哼?脑子烧糊涂啦,你这孩子!今儿是岁晏。”

      夏犹清揉眼,岁晏?岁末的最后一天。
      不等她反应过来,二娘领着澜外孩童往身后的土房子走去。由她一人在身后,没注意旁边就蹲坐在了雪堆里。

      “啊,”还好,雪虽然是软的,但地是硬的呀。
      挺疼。

      夏犹清揉揉身后的细腰,可怜兮兮闷哼,随后又安之若素,“什么情况?洛阳的天堂好似神奇哦。”

      时间过得好快,眼见太阳趖西。
      经过这一下午,夏犹清晓得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推翻之前的准拟。

      所有的预料和想象,她确实是重生了。
      并且还提前了三年。她未去太医署学药理。此时此刻,她正在随着阿爹,阿娘,来到顺城看望太奶奶。

      为何前世她没有这地的记忆呢?
      顺城她确实来过,可不曾是这时,而是载初年间三年后。

      她也没失过忆呀,难道是她自刎后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坐在柴火堆处的夏犹清看着渐渐落下夕阳光下不知躲在哪座烽火台墙垛后。
      然后传来了太奶奶的慈祥声音,还拄着拐杖慢慢的,笑声后问孙女,“返景可好看啊。”

      “太奶奶,自然是好看的,黄昏时返照的阳光,孙女我感到了甚是欢喜。”夏犹清双手交叉摸了摸薄纱女薄下的胳膊,搓了搓热乎乎的。

      太奶奶笑,可惜道: “等后日启程返回了京城,清清就看不到喽。”
      夏犹清眼睛弯成了月牙。

      ……

      后日,将军府膳房里的灶台冒着热气,夏犹清随阿娘去街上采买过元正节准备的用品。
      今元日,太子献寿,次上公献寿,次中书令奏诸州表,黄门侍郎奏祥瑞。

      当朝皇太子,前世夏犹清没能见上一面。是夜,与阿爹一同进宫献寿。

      时殿上皆呼‘万岁’,按旧仪阙供奉官献寿礼,依位次立。这些礼毕后,夏犹清对这一年是记忆丝毫没有头绪。

      不知何时会下雪,她穿了身蓝提花绸缎袄裙,化上梅艳昔年妆,转着眼睛,曲弯着腰拱手行拜后,与阿爹阿娘说,“我只去那边买花椒酒和胶牙饧,阿爹阿娘莫要担心,女儿一会儿就回来。”

      她独自一人在深夜行走。
      街上灯火通明。家家户户的人们通过吹笛击鼓,驱赶疫鬼,祈祷新年健康平安无灾祸,放爆竹声夏犹清听了一会儿已习惯,街市上篝火通明,今夜通宵达旦,欢乐气息弥漫于路上各处。

      百姓开始进行除夕守岁,岁除开始,无人入睡。

      上辈子,并不想嫁入秦王府,她为此求跪着一夜才进太医署学习药理,又恰逢秦王殿下带兵保卫南郊,这才遂了她的愿。

      这一世,尚未发生的事一直在延续。
      夏犹清她记得上一世出宫后,明明很顺利的呀,为何这一世尤其例外。

      她在宫宴上将汤中牢丸上未夹住掉在了地上,宫中视线都聚焦在此,阿爹阿娘的拜寿还因此打住。

      难道是她上一世遗漏了什么?还是真的记性不好?
      重生之离谱事件曾可发生在她的身上,又或者说是命运可怜她不公,给予了她重来的机会。

      走着走着桥底下闪呼,好似有水在上涨,于是夏犹清走快了一些,过到桥的另一面。
      另一侧,少年高阁迥踩着厚重的雪地迈下石阶,留下了一个一个脚印,露出本地面的黑色彩,那模样随意又慵懒,打愣着的手臂,完全不像王爷的样子。

      带着街市边的爆竹香烟袅袅,夏犹清等待迷雾散尽之后才看见他。
      她是被眼前的烟所呛才原地拍胸脯止住了步伐。

      高阁迥内心里,有两个字冒出: 是她。
      宴会上调皮的小娘子,如此笨。

      夏犹清眼拙了,看着递过来的布手帕,明显是皇家之物,她惊奇,紧忙低头行礼这时应是行跪拜礼。

      她抬头只见,男子的这模样好生眼熟,刚开始还是模糊的,直到他的轮廓渐渐清晰如寒冬明镜。

      “王…王爷。”
      “秦…王殿下。”夏犹清连叫两声又低下头。

      高阁迥好想把手里的帕子一下子捂住她的小鼻子上。
      他收回手连同手帕,让她“起来。”
      夏犹清没出声,听话。

      “见过本王?”他见周围无人,才慢条斯理地问。

      夏犹清懵头转向,这可如何回答才好,总不能说她上辈子见过他,还勾引过,甚是还有过多次床榻上的交流吧。

      “我,今日在宫殿内见到过王爷您,觉得觉得王爷长的甚是风姿郁美,便…”

      呵,好一个郁美,形容贴切,高阁迥凑近莞尔笑: “便什么?”

      夏犹清跟着脑子补充,“一直记着,记在心里啦。”
      “噢。”他单音,如此低,“哪家姑娘?”

      “夏家,将军府。”夏犹清伶俐应声,微微张开红唇瓣,不可思议眼前的高阁迥。
      他笑什么呀?

      低声线,低声说话,该不会是气虚吧。
      展眉间,原来是他那位未婚王妃,那还是什么小娘子,分明是小姑娘。

      “尚可,后日初二本王会拜贴。”他歪头声音稳定,夏犹清的唇瓣快掉啦,“王爷,不可。”

      “若是拜贴,也是家父来如此行事,身份儹越了。”

      夏犹清又想到,瞳孔微震心道: 自古以来只有姑爷有这习俗。
      对啊,她是他的未婚王妃……她给忘记了。

      她又趁着高阁迥拧眉头紧皱时道: “哦,王爷那个后日是吧,尚好小女子会和阿母阿爹等候的。”

      她决定了,这次老老实实嫁给他。不去太医署,反正也学过了一遍,去不去无所谓啦。
      绝对不会与孙太妃等人接触,也绝对不要再心许越王高万常啦!

      近越王高万常者,必死无疑。

      这么一想,也不知前世她自刎后,他们如何了,过的是否顺心。
      爹娘可还安好。

      高阁迥抬起宽大的袖袍,在她眼前来回晃啊晃,等她回过神,一并轻嗤: “姑娘在想什么,如此聚精会神,怎么突然改变想法了?”

      夏犹清也不挪动转头,如实回答他,边温柔眨睫二瞬,边提唇笑: “我省得的,王爷是我未婚须眉。”

      “刚想起来?”少年时的他还好接触,万般容易,高阁迥只是追问,给她台阶下。
      “嗯,犹清可能是被爆竹的烟雾迷到忘了事。”

      两兄弟负手的姿势还真是如出一辙。
      咦,怎么又想起高万常来了。那位狗王爷,不过是拿她当狗养。
      可对她还不错,要说些,她最喜欢他送她的空心银镯。

      那里藏着秘密,有一张图纸。
      是未曾说过的话。

      带着恨意和悔意自刎的夏犹清一时半会忘不干净。
      “天色不早了,王爷还不归府吗?”夏犹清瞪圆眼睛,施然道话。

      “有些事办。”高阁迥看街上十分静谧,飞鸟早已停止飞翔,冷冷寒风吹的夏犹清身后的绒毛领大氅,随着一层淡淡的炊烟隐隐约约滑向桥的另侧。

      在夏犹清的眼中,他身后家家户户亮着的油灯,随着每层雪镀亮。
      不知谁家,这个点才放烟花爆竹,在二人分别的最后余光中变得突然闪亮。

      “那王爷,阿父阿母还在等候于犹清,改日再会。”

      高阁迥见姑娘抬掌拢袖,重行告别礼后微点头。黑夜的一缕金黄,替他送别姑娘的纤细背影。

      ……

      暗竹林一声辨响,从爆竹声音里抽碎出寂静的傍晚。
      “殿下,是否还要继续下毒。”

      将士在元正日竟还赶着拥挤的马蹄回军营,夜色离皎洁的清辉,月亮被乌云掩盖就差一步之遥,那人淡声: “不必,让他慢慢陪父皇,揭露他罪恶的心啊。”

      “是,殿下。”副侍卫抱拳后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重生后她不喜欢王爷了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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