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与梦魇》醉卧桃笙

11、同款签语

　　“这次你妈也来了？”夏焱手揣着兜往外走。
　　“嗯，不过她明天就回去了。”季予寒把空瓶放入回收框，甩了甩手上的水后把口罩带好。
　　今天他特意戴上口罩就是怕遇到白澍和唐赫，不管他们认不认得自己，他都不想被他们看见他也在粼港。
　　他甚至在夏焱给他发信息前就出门了，只为了能和白澍二人完美错开，不管怎么说减少交集就没错。只不过……想到这里，季予寒忍不住转头看了眼夏焱。
　　夏焱刚往前走了几步，一个回头就看到季予寒神情复杂地站在店门口看着自己，忽然打了个寒颤，“你干嘛这样看我？”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季予寒欲言又止。
　　“想什么？”
　　想你，想唐赫，想你们情投意合、难舍难分？想我阻碍了你们相遇，想你们可能不会再相爱了？季予寒说不出口，便摇了摇头，“没什么。”
　　夏焱有些不悦，“别给我来这一套，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季予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脱口而出，“你想谈恋爱吗？”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他本来想问他想不想认识新朋友的，话到嘴边突然就说歪了。
　　“我操。”夏焱不禁后退一步，缓缓抬手护着胸，语无伦次地说：“你对我……我不知道，竟然是……我操……”
　　“别瞎想。”季予寒拉了拉口罩，走到他旁边，“我才不跟你谈。”
　　夏焱放下手，一路上偷瞄季予寒无数回，最后还是忍不住跟他解释了一下，“那什么予寒啊，我喜欢女孩子的。”
　　“哦——是吗？”季予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不知是谁追夫千里，也不知是谁拉人私奔，说出来一件比一件狗血，季予寒自愧不如，望尘莫及。
　　不过这也是他第一世发生的事了，第二世季予寒过得浑浑噩噩，性情大变，无暇顾及别人，和夏焱形同陌路。
　　“真的！”夏焱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永远是好兄弟！”
　　然后，他们好哥俩在粼港玩了足足六天。夏焱比原计划多停留了一天，才依依不舍地回夕澄。季予寒本来想把他送到车站就回去，后来嫌麻烦就拎着行李箱和他一起走了，反正夏焱不在他待着也无聊。
　　回到梧桐处后，季予寒毫无意外地发现陈晓莲心情格外灿烂，暗自叹了口气，他故意说要陪外公外婆，在粼港多住了几天，为的就是不想和白杨接触。
　　但似乎他这么做的后果，像是陈晓莲和白杨的感情更好了。
　　没给他们造个妹妹出来就行。
　　季予寒突然就想到了白澍，他小心翼翼地抱着白书涵，笑着对他说，她身上一半流着和你相同的血，一半流着和我相同的血，这像不像是我俩生的啊？
　　神他妈像不像。季予寒现在想起来都能气笑，当时他居然还有一丝丝赞同的意思。
　　但最绝的还是白杨，说要不给你们仨上一个户口本，让她给你们当小孩？虽然是玩笑话，但那一刻季予寒还是小小地心动了一下。

　　十月七日。朝圣市部分区域有雷阵雨。
　　趁着假期的最后一天，白澍和唐赫约好去梧桐书城买指定教材，恰好遇上磅礴大雨。他顺手拿了把放在玄关鞋柜上的伞，撑着这把伞走在路上，那是天上下大雨，伞内下小雨。
　　他要是知道这把破伞是白杨准备丢却忘了拿去丢的，他宁愿直接面对狂风暴雨。现在他撑着这把伞走在路上，就像一个傻逼。
　　唐赫见他一副鬼样后，让他进书城里面等他，他去附近杂货店给他买纸巾和伞。
　　白澍拉住唐赫的衣角，冻得直哆嗦，“别、别他妈纸巾了，买、买毛巾啊！”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竟然是嘱咐他这个，唐赫憋笑憋得肚子疼，“知道啦！求人还这么凶。”
　　唐赫前脚刚走，白澍后脚就进了书城大厅，他感觉身子稍微暖和些，没那么冷了。就是半封闭的空间有些闷，空气不太清新。
　　书城很大，共有五层。第一层不卖书，摆着很多稀奇的小玩意，还有几家甜品店，很多人买了书会去店里坐坐，一边吃吃喝喝，一边悠闲地看书。
　　白澍随便挑了家看起来温馨的，点了一杯不要珍珠不要茶奶茶，简称热牛奶，三分糖。点单的时候店员嘴角都在抽，大概没见过这么奇葩的客人。
　　他也没办法，这家店只要奶茶和果汁，他不喜欢喝奶茶又想喝热的暖暖身子，硬着头皮点了一杯只要奶的奶茶。
　　白澍端着奶坐在角落，发了个信息给唐赫，“还没回来？”
　　唐赫隔了几分钟才回他，“快了，刚找到有卖毛巾的地方。”
　　看到他的回复后白澍沉默了，心想买不到就不要了啊，等他买回来自己身上没准都干了。他又给他回了句，“行，那你快点。”
　　但不得不说的是，唐赫真是比太阳还温暖，他要是个女的，说不定感动得就要爱上这个暖男了。
　　白澍端起杯子喝了几口，这个温度刚刚好，甜度也很合他的口味。就是手里差本书，不然也能翻翻书，装模作样当个片刻的文艺青年。
　　他东张西望，看人来人往，忽然看见一张格外引人注目的脸走过去。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白澍对这张脸印象深刻，根本不会认错。
　　白澍看着季予寒手里拎着一袋书从扶梯上下来，心想他也来买教材吗？然后又看着他走到大厅最边上的一个小店里，挑挑拣拣选了款东西，交给店员在那里折腾了半天才走。
　　白澍抬头看了看店名：签语——书签定制。
　　还挺有意思。白澍放下他的热牛奶，擦了擦嘴抓起包就直直地走进这家店。
　　签语店面不大，前台摆了一个小小的倒流香塔，青烟蜿蜒如山溪，店内弥漫着舒缓人心的檀香。
　　柜台墙面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签，还有一个边柜摆满了文件夹，白澍随手拿起一本翻了几页，都是些古诗词节选。他换了一本看，这次里面都是一些优美的词句摘录了。
　　“要定制书签吗？可以先选书签再看看要印什么哦。”店员小姐姐带着职业微笑来到他身边。
　　白澍把文件夹放回去，背过身去看着墙面上挂的书签，“我就随便看看。”
　　“好的，有需要的话尽管找我。”店员后退几步，回到前台。
　　白澍看了一圈后从另一侧绕出来，经过前台的时候看见一台机子，想到刚刚季予寒就是在这里站了一会儿，突然很想知道他的签语是什么，“刚刚那个男生，他定制的是什么样的？”
　　“刚刚那个？”店员微微眯起眼，疑惑又警觉地看着他。
　　“嗯。”刚刚季予寒出去后就没人进去过，店员这幅模样应该是怕他图谋不轨，白澍故作镇定地补了一句，“长得特别好看那个，他是我——朋友。”他胡说的。
　　店员看着他，表情从疑惑变成了惊讶，又变成了惊喜，伸出双手捂住长得大大的嘴，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你是要定制同款对吧？”
　　白澍有些迷茫，但看她一脸期待的模样又不忍心拒绝，胡乱答应了，“嗯，对。”
　　“果然。”店员意味深长地笑着转身，在架子上去了一枚空白书签，“你男……咳，你朋友定制的是这种烫金的，要先打印再过塑，价格也会比普通的高一点。”
　　白澍假装听懂了，点头道，“好的，没事。”
　　“你也要做双面的吗？”
　　“啊？”他单面都还没搞懂，怎么又来了个双面，“行吧。”
　　“本来都是做单面的，但他写下自己要打印的字以后，看到前台摆的字条有改变主意了，还把原先写的字做成了背面，背面就不能烫金了。”店员一边忙活着一边给他解释。
　　白澍听她这么一说，忍不住走到刚刚季予寒停留的位置上，果然看见前台柜子上贴着一张巨大的海报，上面密密麻麻的印着可以做成书签的签语。
　　“他看中了哪条了？”
　　“啊？”店员没听清，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指了指海报，用眼神询问自己，便回头继续忙她的，“等做出来你就知道了。不过……你真的要把他自己写的做在背面吗？”
　　“他写了什么？”是什么不能让他印到书签上的话吗？
　　“你自己看台面上的本子吧。”
　　白澍拿过那本笔记本，翻到最新的一页，上面写了不少人的字，最后一个端端正正地写着：我想忘记你，却不想你忘记我。
　　他愣了一下，这句话本身就很暧昧，不知道要怎么解读。在不知道这个“你”指的是家人、朋友还是恋人的时候，它要表达的意思就会模糊不清。
　　“要吗？要我就打印了，正面我已经做好了。”店员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哦，好的！”他不喜欢让别人等太久，也不喜欢拒绝别人，自然而然地就应了下来。
　　“真要啊……”店员在后面嘀咕着，替他打印背面。
　　这时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白澍一回头，见唐赫一脸懵逼地看着他，“白哥你少女心挺重啊。”他指了指这布置温馨可爱的店面，“没想到啊。找你半天了，谁能想到居然会在这里。”
　　“少废话，我就定制个书签。”白澍朝他摊开手。
　　唐赫将手里的塑料袋扔给他，里面装着他给他买的毛巾。
　　白澍擦干自己的头发去擦打湿的衣服，唐赫已经迅速逛完一圈出来了。他刚走到白澍身边，店员就拿着一枚精致的书签出来了。
　　店员双手奉上书签，笑道，“祝你们幸福，一定要把他追回来。”? “嗯？”白澍疑惑地伸出手去拿书签，他不是很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先问了句，“多少钱？”
　　“给我看看！”趁着白澍发愣，唐赫把书签从店员手里抢走了。
　　“啧。”白澍刚想拿回来，店员那边已经在打单了，他只好先过去付钱。
　　“行啊白哥，恋爱了？”唐赫捏着书签，摸着下巴在那儿偷笑。
　　白澍正付完钱，听见唐赫这么说，又想起店员意味深长的微笑，以及刚才笔记本上看见的季予寒的字，联合在一起怎么想都感觉大事不妙。
　　“看完没？看完还我！”白澍不等他还，就伸手去拿了回来，低头一看，脸都黑了。
　　浅色的海洋和沙滩签纸上印着四列烫金楷书：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好了，这下他明白了，季予寒想忘记的人是他喜欢的人。
　　可为什么他有些失落，季予寒有喜欢的人甚至忘不了，这竟让他觉得有些不开心。白澍拿着季予寒的同款书签，心里挺不是滋味，好像有什么落空了。
　　“是谁啊白哥？透露一下？”唐赫搭着他的肩膀往扶梯上走，见白澍不搭话便朝他看了一眼，见他郁郁寡欢的样子，一副失了恋的样子。
　　整天跟自己说谈恋爱没意思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爱过了，还失恋了。唐赫不知怎么想到了放假前白澍听见北高校草后的反应，心里祈祷别给他猜中了。
　　教材就在二楼的显眼位置，两人很快就买完出来。临分别前白澍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唐赫暗暗地叹了口气，替他叫了辆车。
　　白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车的，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到银月湖了，司机在前面催着他快点付钱，他还急着去接下一单。
　　今天白杨也没回家吃饭，等他回来的时候做家务的王姨已经收拾完厨房回去了，白澍觉得他越来越反常了。
　　放假前白澍跟白杨说，同学邀请他去粼港玩，他也很愉快地答应了。现在想想不对劲，换作以前肯定要说他没良心，假期不陪老人家还出去浪。
　　而他从粼港回来以后，发现白杨整天笑嘻嘻的，晚上也总是有借口不回家吃饭，那模样有点像电视剧里面热恋的人。
　　操。白澍在心里骂了一句，不会给我找了个小妈吧？
　　白杨要敢给他找小妈，他就跟他闹，当初他妈就是受不了他对初恋念念不忘才走的。他现在来朝圣就找了个新欢，所以他妈不如初恋，初恋不如新欢？
　　等等，为什么他会觉得新欢就不是旧爱呢？白澍突然想起很重要的一件事，他本来是朝圣人啊，白杨自然也是。
　　白杨带白澍离开朝圣市去外地发展事业的时候，白澍刚上小学。因为从小在外地长大，所以对朝圣没什么感情，总想着自己是夕澄人。
　　而白杨来朝圣前，或者说白杨变得古怪前，他来朝圣市参加了一场高中同学会。那这一切，就完全说得通了。
　　一场同学会，旧情复燃了。
　　白澍觉得可笑至极。

作者有话说

　　朝（zhāo）圣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