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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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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走,便从春初走到了夏末。
这一路上林九思瞧见了许多不同于大漠黄沙的各异风景,尝过了各地的小吃美食,遇见了很多除了敌军和中原将士外形形色色的人。
也是因此,她对漠北的执念与不舍也终于渐渐消散了。
战前从各地招募来的壮丁被陆续放还回家,渐渐地跟在身后的士兵也只剩下了从长安带出的几千镇北军。
沿路的百姓们都对这一行人展现出无限的热情,此行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一帆风顺了。
除了林漱玉。
大概是水土不服的缘故,一出了漠北的地界她就一病不起,断断续续地一直到快进了长安城才见好。
林九思一方面为了照顾阿姊,一方面因为临近长安城总不好再抛头露面地混在军中,便也坐进了那囚笼似的马车里。
不过这倒也没她想象的那么无趣。
嫂嫂出身清河崔氏,读过许多的书,她讲的故事从来都不重样;才满五岁的小侄儿泽英总是凑在她的身边咿咿呀呀地说这些讨人喜欢的漂亮话,招人喜欢得紧。
军队终于行进到了长安城,镇北侯带着子侄进宫述职,林九思则和阿姊、嫂嫂带着下人仆从一路回了那个于她而言陌生至极的镇北侯府。
在路上她就偷偷地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向外瞧。
那些个婆子说的果然没错,长安城果真是顶繁华、顶富贵的好地界,之前路过的那些个地方竟无一处比得上这里。
长石板街上的来往路人只拿眼瞧便知这车中之人非富即贵,更别说车前挂着的那个镇北侯府的牌子了,故而远远瞧着就为这一行人让出路来。
远远地就瞧见了镇北侯府的那块儿匾,门外密密麻麻地站了许多人。
林九思虽说是一个也不认识,但总也知道打头站着的那位白发老妇人定是她那位祖母。
马车停稳后,林九思扶着林漱玉和崔氏从马车上下来,不过几秒就被人团团围住。
老祖母一把从林九思手里拽过林漱玉,一双早已没了神采的眼中立即涌出了两行泪来。
“这就是常宇的孩子吧?都长这么大了,也真是苦了你们母子俩了。还有大姑娘,怎么就瘦成这个样子了?这些年是受了多少苦啊!”
“祖母您别难过,我不过是路上染了风寒病了些日子,如今也已经大好了,不碍事的。”
林漱玉虽对这位许久不见的祖母突如其来的关心感到些许不自在,但表面上依旧是恭恭敬敬,叫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唉,便是如此,那漠北难道就是什么好地方吗?当年我就不同意你阿爹把你们几个带走,几个郎君也就算了,女娃娃怎么受得住那种苦呢?尤其是四姑娘,那么小就……”
她本是又要落泪的,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始四处张望:“不是说四姑娘也跟着一起回来了吗?怎么没见她人?”
林九思听惯了别人叫她二姑娘,忽然跟着侯府里的辈分被称作四姑娘一时还没缓过神来。
回过神来后倒也没因为刚被当做婢子而感到不舒服,大大方方地上前见礼道:“孙女九思见过祖母,祖母安泰。”
原本在周围吵闹的众人倏地安静了几秒。
几乎没人想得到那个衣着朴素又不施粉黛的小丫头会是这侯府里最为尊贵的嫡出姑娘。
自然是会有人心生疑窦,可仔细打量这个姑娘就能发现那样式朴素的衣裳也是珍贵的绸缎制成的,腰间的玉坠子虽不起眼可水色却是极佳,更别说她那与侯爷极为相似的样貌了。
在短暂的因尴尬而造成的沉默后,老祖母才放开了林漱玉的手,颤颤巍巍地朝着林九思走来。
枯枝一般的老手在她的脸上摸来摸去,虽有些痒,但她还是笑着强忍了下来。
“四姑娘都长这么大了,刚走的时候还是个不认人的小奶娃娃呢,如今竟是叫我都认不出了。”老祖母说着说着便又要落泪。
“母亲,这大喜的日子可别再落泪了,两位姑娘和夫人孩子一路长途跋涉的回来,就也别站在这门口吹冷风了,快进府里坐着说话才是!”
一直站在老祖母身后的一位贵妇装扮的中年妇人走上前来劝道,边指挥着下人给府外看热闹的百姓们打赏,边叫人把马车里的东西往府里卸。
林九思跟在阿姊身后被人簇拥着走进这个陌生的侯府。
府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无比精致,无一不彰显出府中主人的尊贵身份。
只是大概在某些人的心中,早就把自己当成这里真正的主人了。
“那位便是二叔的正房夫人冯氏,”林漱玉眼睛盯着刚刚出头说话的那位贵妇人,小声地在林九思的耳边说,“如今府里是她全权管着,她的手段如何你我暂不清楚,往后少不了要和她打交道,你心里要有个数”
她并没多说什么,但林九思也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
只要她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自己便不去招惹她,也不去亲近她就是了。
到了后院儿的主厅里,老祖母拉着姊妹两个的手一同坐下,把厅里的人一个个叫出来挨个介绍给她们。
“你们二叔近来任上忙碌,晚膳时候就能见到了。这位是你们二叔的夫人冯氏,你们该叫二婶婶的,若是往后短缺了什么只同她讲就是了。”
冯氏闻言立刻走上前来,脸上做出一副慈爱的模样:“是了是了,我一早就叫人把西院儿收拾好了,你们就只管放心住进去就是了!”
听了她这话,几个人俱是面色一沉,可老祖母脸上那云淡风轻的神色却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似的。
“对了,这是我的一双儿女常思和淑媛,”说着,她便抬手招呼站在后头的两个孩子上前,“快来见过嫂嫂,阿姊和四妹妹,往后啊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你们若是得了什么新奇物件儿可都要想着她们,知道了吗?”
林九思的脸色又冷了几分,刚想开口说话却被林漱玉抢先了一步。
“婶婶此言差矣。一来,我们虽在漠北生活多年,但也不是去受苦受难的,逢年过节宫中赏赐下来的好东西比府中只多不少;二来,便是不提我阿爹的赫赫战功,好歹也是个正经侯爷,日后若是得了赏,不孝敬给祖母、分享给弟妹,已是不该,又怎能去夺弟妹所爱呢?”
听了这番话后,林九思对自家阿姊的敬佩之情陡然增加不少,这话说得既不会太重而伤了和气,又警告了冯氏一番,表明了她们并不是任她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冯氏也不是个傻子,自然听得出林漱玉这话中究竟藏着什么,很是识趣地不再说话了。
老祖母今日许是高兴得很,又或是根本不想掺和进这等子闲事儿里,依旧对着她们笑道:“那位是你们二叔房里的李氏和她生的三姑娘新柔。”
那二人闻言立即起身上前见礼,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林九思对这两个人倒是没什么不好的看法,只觉得这三姊姊长得还挺好看的。
腰如细柳,眸似新月,眼前似蒙了一层薄雾,水汪汪的惹人怜爱。玉葱似的鼻子高高挺立,微微张开的嘴唇如胭脂般红润,将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白玉似的。
只是这样一副好样貌配上她那唯唯诺诺的气质倒是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林家在镇北侯这一支上实在算不得兴旺,如此,这府上能说得上句话的人也认识的七七八八了。
冯氏又叫进来几个府中管事的挨个见过,交代嘱咐几句后便也算了了。
之后,老祖母又拉着几人问了些漠北的事儿,林漱玉和崔氏在前面说,林九思只管着在后面附和几句,顺便环视四周偷偷观察着这屋内的众人。
一圈儿看下来后她也不禁有些头痛,只觉得这深宅大院儿里的人果然都不似面上那般和蔼可亲,心中藏虎豹的人自是不少。
往后的日子……怕也是不会轻松了。